冷風, 霧靄,斷藤如雨。
葉孤城走得很慢,走過來的時候, 密林中的一切危險都似乎在剎那間變成了襯托他的道具,他簡直就像天上的飛仙降臨人間。
西門吹雪看到他的時候,淌著冷汗的臉幾乎變成了鐵鏽一般的顏色,他立刻從身上撕了塊布條蒙住眼睛,認真完成自己「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他」的心愿。如果可以, 他甚至希望葉孤城立刻暴斃。
令狐沖就沒那麼彆扭了,他就像在沙漠裡即將渴死的旅人忽然發現了綠洲一樣,眼睛一亮, 興沖衝上前道:「你來了!」
葉孤城微微頷首, 目光卻看向西門吹雪。他一手拄劍,半跪在地上,碎發垂落,遮住了半邊臉,衣衫破碎, 隱隱露出青白滲血的皮膚,看起來非常狼狽。
看著自己的仇敵,尤其是不久前還欺辱過自己的仇敵落得這副慘樣, 本該是件開心的事, 如果是個別缺德的傢伙, 或許早就大笑出聲了。
葉孤城開心不起來,也笑不出,他只覺得心中莫名生出一團怒火。
雖然笑不出, 但不妨礙他嘴上刻薄幾句:「你讓林仙兒轉告的話我已知曉了, 她也有話要我轉達給你。」
那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但葉孤城要說,西門吹雪也只有聽著。
「她說,跟你組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西門吹雪轉過頭,憤憤地扯下蒙眼布條,冷聲道:「我聽到了。」
劍光流轉,葉孤城轉身不再看他,淡淡道:「這裡很危險,是麼?」
令狐沖道:「沒錯,我們得快點離開才行!」說著,又要去抱西門吹雪,西門吹雪瞪了他一眼,令狐沖的手就僵在了半空,只能看著他以劍撐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即便是這樣小幅度的動作也牽動了傷勢,西門吹雪又噴了一大口血,他咬著牙,擦去唇邊的血,一字字道:「我不走。」
這不是走,是逃。西門吹雪不是沒逃過,但他寧死也不願在葉孤城面前逃,更不願被他救。
誰都可以,葉孤城不行!
一瓶恢復藥劑已出現在掌中,他猶豫了一下,喝了三分之一。
還好,先前吸入的氣味只有催.情成分,並沒有真的引出發.情期,而隨著血液大量的流失,吸入的氣體也隨之流出。
西門吹雪忍著噁心把一整瓶藥劑飲盡,身體復原,烏鞘劍已出鞘,他一步步深入危險的白霧之中。
令狐沖無法理解這種行為,這片密林的危險清晰地擺在他們面前,先有噩夢者,後有變異樹藤,接下來呢?葉孤城斬斷的那些樹藤給了他們一點緩衝的時間,他們只要想跑,完全跑得掉,又何必非要進去送死呢?
就只因不想在死對頭面前服輸?
令狐沖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忍不住大笑了一聲,追上去道:「我陪你!」
西門吹雪看著他:「你想尋死?」
令狐沖道:「我不尋死。」他忽然一把握住西門吹雪的手腕,另一隻手攬住葉孤城的肩膀:「我們是朋友!不管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不管前面是什麼妖魔鬼怪,我都跟定了!」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誰沒有說話,但冰冷銳利的雙眸都燃起了不一樣的情感。
這種情感並沒有維繫太久,因為平靜的密林再一次震盪起來,變故來自於腳下,赤紅色的土壤忽然開裂,原本附著在上面的藤蔓像是受到了什麼感應一樣,它們震動著,忽然膨脹了數倍,三個人很有默契地同時跳開,下一瞬,藤蔓炸開,白色的霧氣噴發!將視線完全遮蔽。
霧氣冰冷,濕黏,讓人眩暈。
西門吹雪和令狐沖的防護服都已破損,在白霧噴發的一瞬,兩個人都感覺自己身上像是結了一層冰,肢體驟然僵硬,葉孤城倒是好一些,跳開之後,他在霧氣中揮劍,劍氣帶動了風,裹挾著利刃的風吹淡了霧,一根根潛藏的藤蔓觸手也被凌厲的劍氣斬得粉碎!
同時,葉孤城放出了機甲,道:「進去,不要添亂。」
西門吹雪憋了一口氣。
葉孤城的機甲是初型機甲,對於他們這樣的武者來說,這個機甲最大的用處就是能飛,能禦寒避暑,別的也不需要它了,駕駛它殺蟲還不如自己親自上手來的快。
初級機甲使不出劍氣來,這一點,西門吹雪曾花了無數個日夜練習也能沒攻克,以他目前的機甲熟練度來說,也只能駕馭初級的,沒辦法,失去防護服實在太影響戰鬥了,他只能進去。
令狐沖的機甲就高級了很多,啟動後,墨綠色的雷射自鋼鐵巨人的掌中激射而出,一大片觸手萎靡下去,絲毫不比劍氣切割慢。
他發出了凡爾賽的聲音:「本來還想著磨礪一下劍法,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得用這玩意。」
說著,機甲緩緩升空,雷射點射,一陣嗖嗖嗖,高溫硬是把冷霧給沖淡了。
這很遭恨。
西門吹雪自然也不甘落後,機甲持光劍砍在藤蔓上,一頓旋風螺旋斬,渾似割草機附體,速度比任何一次模擬都要快。
至於葉孤城,沒有機甲笨重的拖累,他整個人就好似白雲外的一陣風,劍氣縱橫之處,斷枝碎如雨落,身形幾乎與白霧融為一體。
劍如飛仙,人亦如仙。
跟醉酒後的他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
肆無忌憚的打法徹底惹怒了這片密林,它用出了殺手鐧。
先前只是附著在地表的藤蔓在震動,這一次,鼓動起來的赤紅的土地,它本就在一輪輪的雷射和電磁炮的燒灼轟炸下露出一條條溝壑,一個個深坑,忽然,溝壑不見了,深坑也不見了——當大地真的完全裂開,露出底下的深淵的時候,自然看不到那些坑坑窪窪的痕跡。
天與地似乎顛倒了過來。
深淵深不見底,葉孤城踏在地表一根濕滑的巨大觸手上,猶覺得心驚肉跳。
在深淵下方,無數隻眼睛睜開,冒出幽幽紅光。
密林露出了它的全貌。
令狐沖的機甲滯留在半空,勉強看清了這「密林」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階蟲,品種不詳,喜陰,畏光,身長四十公里,身體埋入地下,肢體形成土地,上覆著植被,攻擊性極強。
深淵是它張開的嘴,噩夢者跟它比起來,也僅僅只是寄生蟲而已。
細長的、數不清的觸手從怪蟲的口中探出,只一下就纏住了滯留在半空中的機甲,雷射與電磁炮同時轟下,而細長的觸手僅僅只是萎靡了一下,接著便已更快的速度攻了上去!
機甲被一條條觸手纏住了手腳,死命地往下拉!
呼啦——
機甲極速墜落。
有經驗的機甲單兵自然早已學會該如何應對,機甲墜下的一瞬間,令狐沖撥開艙門跳了出來,同時啟動了高級機甲的自毀程序!
轟得一聲,深淵下炸成一片火海!
觸手扭曲,瘋狂地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西門吹雪連翻躲避,最後也不得不從機甲里出來,目標太大了,一旦被觸手纏住根本無法掙脫。
三個人在躲避中落在一條藤蔓上。
深淵下,一叢叢火蛇撲卷上來,一種仿佛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尖嘯聲迴蕩在四面八方,三個人的耳膜同時被震出血來!
「快走!」
地上已經很難踏足了,他們所能倚仗的只有那些從地底里伸出來的觸手。
那些觸手中,最細的只有筷子那麼粗,而最粗的,也不過成人手臂的大小。
這很考驗輕功和速度,足尖要蜻蜓點水般掠過,絕不能停留太久,更不能有半分遲疑,一旦被觸手捕獲,接下來的命運就只有被拖進深淵裡,葬身火海。
觸手濕滑,更添了一層難度。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極擅輕功,令狐沖就慘了,他連劍法都是速成的,輕功……只能說會一點,但不多,這一點,早在打魔神迪亞波羅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心知肚明了。
他本性豁達,眼看著唯一的落腳點已然搖搖欲墜,他也只是笑笑,道:「這回你們真的得快走了。」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
也沒做什麼,西門吹雪一手扶著他的脊背,另一手繞過他的膝彎,把他打橫抱起,絲滑地從兩根筷子那麼細的觸手尖尖上點過去。
葉孤城緊隨其後,揮劍割開企圖纏繞上來的觸手。
令狐沖渾身僵硬著,只是最開始掙扎了一下,然後一動不敢動了,甚至連呼吸都放得很輕,他知道,自己哪怕動一動,都會給朋友帶來難以預料的災難。
幸好西門吹雪的輕功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就算是一葦渡江的那一位也不過如此了吧?
他想。
霧氣漸漸淡了,前方隱隱可見幾分翠綠——即便是一望無際的深淵,也會有盡頭。
「我們……」
話還沒說完,令狐沖眼睛裡驟然出現了一條火光!
火!
數十條燃著火的觸手如利劍般激射而來!
即將被大火燃盡的怪蟲顯然不肯如此輕易地放人離開!
數十條「火箭」幾乎要打在西門吹雪的後背上!而他周圍已無踏腳點!
利劍避無可避!
火燒在他的眼睛裡!
西門吹雪已閉上了眼。
就在這一瞬間,刺目的劍光取代了火光,一隻手落在西門吹雪的背上,先藤蔓一步把他推了出去!
然後是的飛濺的血!
映著火焰的雙眸瞳孔驟縮!
「葉孤城!」
西門吹雪抱著令狐沖終於落在了平穩的土地上,而葉孤城卻擋在他的身前,在即將抵達的安全之地前,十幾條燃著烈火的觸手完全貫穿了他的身體!
點數堆積在生命上,這樣的傷勢並不能立刻殺死他,可他持劍的手臂卻被一條細長的藤蔓死死纏住,不得掙脫。
可以想見,如果不是葉孤城出手,被纏住的應該是西門吹雪,而不是他。
葉孤城沒有片刻的遲疑,他把劍扔到另一隻手上,然後揮劍,斬斷了那條手臂!
那是天下無雙的劍客的手,握劍的手!
「我不欠你了。」
這是他昏厥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本章完)
作者說:我懷疑楚留香打破次元壁在我家附近送外賣了!已經是第二次了,走廊里聽不到一點腳步聲,只聽見一點微弱的敲門聲,我像只狗子似的從沙發上彈起來去開門,然而門外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的外賣孤零零的放在地上!
我家可是公寓式住宅啊,一個樓層差不多十幾戶,我家是08號,很靠裡面了,就我開門的那幾秒鐘里,那麼長的走廊,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更聽不見一點腳步聲,這不是楚留香是什麼啊!
決定了,下一本香帥不要送快遞了,就送外賣,主打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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