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醒了, 但他不想起,他每天的睡眠時間最多只有兩個時辰,並不想這麼浪費掉。
林仙兒也絕不是一個會說正事的人。
他翻身而起, 劈手奪回小被子,飛快地把自己包起來,團成一個卷,接著睡。
林仙兒笑了一聲,但很快就在臭氣的攻擊下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抹了把臉,一手捏住鼻子,另一隻手用力地揪住被子一角拼命地搖:「醒醒!別睡了!我好不容易才溜出來的!西門吹雪!」
被子卷被她硬生生薅了起來, 被子裡傳來悶悶的聲音:「你最好真的有事。」
「陵園」亮起一盞燈, 光從頭頂上打下來,昏黃,微弱,照亮了一張如桃花般美麗的臉,美人被嗆得睜不開眼睛, 淚水氳紅了眼尾,更添三分姝色。可惜西門吹雪看不見,他根本連腦袋都沒露出來過。
林仙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真想不通, 訓練營又不是沒有別的睡覺的地方, 你怎麼跑來這種地方受罪?這麼可怕……噦……這麼可怕的味道, 你莫非聞不到?當心在這兒睡久了,連你也給熏臭了,到時候洗都洗不掉!」在她印象里, 西門吹雪可是個連洗澡都要泡花瓣的人, 怎麼會容許自己身上沾滿屍臭味?
不過聯想到在他宿舍外聽到的那些動靜, 溢散出的那股淫.靡至極的味道,林仙兒隱約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尋了這麼個地方,故意把自己熏臭——如果他不想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捏屁股的話,最好把自己弄得臭一點,畢竟信息素這種東西可不會跟你講道理,你也更不可能跟喪失理智的人講道理。
「我也想不通。」西門吹雪的聲音像是在嘆氣:「一隻籠中鳥為什麼偏要飛到禿鷲的地方。」
被子在林仙兒堅持不懈的撕扯下,總算被她扯出一條縫,她飛快地從縫隙里鑽進去,頭頂那點微弱的光消失了,悶熱的呼吸和平穩的心跳將她包圍。
謝天謝地,被子裡總算沒那麼辣眼睛了,就是稍微有點喘不上氣。
「你就是為了這個?」
呼吸隨著話語噴在耳邊,有點癢,林仙兒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她尋到熱氣的來源,故意把自己的唇湊了上去,很近,卻沒有碰上去。
「真是不可思議。」她感嘆道:「你居然沒有把我丟出去。」
狹小的黑暗中,西門吹雪轉開臉,聲音低沉:「你希望我這麼做?」
「你捨得?……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個狠心的,我費盡千辛萬苦才跑出來看你,你卻連看我一眼都不肯,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受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折磨我的?他……他簡直不是個人!」
連林仙兒都受不了,那可能真不是個人。西門吹雪這麼想著,然後慢慢地躺下去,林仙兒不明就裡,也隨著他躺下去。
身下的床原本是盛斂屍骨的,很窄,若要躺兩個人,免不了要緊挨在一起。
林仙兒半邊身子都貼在西門吹雪身上,他穿的很薄,她幾乎能透過衣服感受到他血液的流動,這讓她心飛快地跳起來。
西門吹雪並不是容易親近的人,這是不是意味著……林仙兒並沒有急著動作,在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黑暗小天地里,她似囈語般吶吶道:「真是奇怪,從前咱們日日在一起的時候,我討厭你討厭得要命,有好幾次我都恨不得殺了你,可一旦分開,我又忍不住想你,尤其是離開暗黑世界之後的那段日子,我日日夜夜都盼著你能來找我。」
「當然,我知道,你是絕不肯承認你喜歡我的,死也不會。幸好我也沒有愛慕你到非你不可的地步,或許只要我們睡上一次,我對你就沒有興趣了呢?你要不要……」
她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那柔軟的,簡直叫人瘋狂的觸感,身邊人居然完全沒有反應,且呼吸綿長,沒有一絲波動……林仙兒呆住,過了好半晌才扯身邊人的衣衫一頓猛搖:「西門吹雪!你睡著了是不是!你給我起來!不許睡!起來!」
西門吹雪非但沒有理她,居然還一個翻身捲走了小被子,像極了拔那啥無情的渣男。
林仙兒氣得快瘋了,蹭得一下跳下床,甩出了自己的底牌。
「你知道這裡的大官們根本沒想著去打蟲族女王吧?那你知道做出這個決策的人都有誰麼?其中一位姓奧斯坦的上將就是把我帶走的男人的父親,我已經見過了他,並且迷住了他,難道你沒發現,我的手銬已經被摘除了麼?」
「你真的以為我走的這一個月什麼都沒做?我拿到了這個世界所有執政官的名單,還有他們未來的一切軍事部署,這一點,就算是石破天也沒做到吧?」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忽然一點都不困了,願意陪我出去聊聊這件事?」
凌晨十二點,特殊作戰訓練營內靜得像是沉默的康橋,夜風仍舊燥熱,卻要比白天清涼不少。
「你有沒有去過塞爾維那河?好像是叫這個名字,那裡的仿古建築特別漂亮,尤其到了夜晚,城堡在發光,河水也在發光,當音樂響起的時候,發光的河水還會朝天上噴,河畔有一個酒樓,唔這裡應該叫餐廳,那兒的牛排很好吃,還有蝸牛,我猜你一定沒有吃過蝸牛,還有一種會發光的酒,我們就去那好不好?坐懸浮列車去,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到。」
林仙兒說得興致勃勃,西門吹雪不得不給她潑一盆冷水。
「訓練營有門禁,明早有集訓。」
林仙兒瞪著他:「我知道你現在一定累得要命,但你不要告訴我,你已經連十丈高的圍牆都翻不過去了,還有集訓,我怎麼不記得你有參加過集訓?不都是在練習開機甲?」
塞爾維那河的確很漂亮,即便到了午夜,徘徊在這裡的人也不少,而且大多數都是情人,他們牽著手漫步在河邊,情到濃時,即便旁若無人地擁吻在一起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西門吹雪覺得這些人通通都應該被判處聚眾淫.亂,然後發配到蟲星上去。
林仙兒並沒有去牽他的手,兩個人並排走著,跟這裡的曖昧氛圍格格不入。
「執政官都有誰?他們有什麼安排,你可以說了麼?」
「你難道不覺得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很煞風景?」林仙兒狡黠一笑:「我們交換怎麼樣?一條消息換你一句真心話,我知道你是不屑於說謊,你可以不回答,那麼我也可以隱瞞。」
「好。」
「帝國的執政官一共有十六位,其中權力最大的是帝國的元帥,執政官只負責提案,元帥才是那個最終下決定的人。」林仙兒微笑道:「你這一生,是不是真的從來都沒有說過慌?從來沒有騙過人?」
西門吹雪道:「不是。」
林仙兒有些意外,訝異道:「真是不可思議,我真是太好奇了,你騙誰的次數最多?」
西門吹雪盯著她看。
林仙兒嘆了口氣:「蟲族女王的生產時間是兩年,這兩年是它最虛弱的時候,我們的機會也只有兩年。好了,你告訴我,究竟是誰被你騙過了?」
西門吹雪:「我自己。」
「什麼?」
「到你了。」
林仙兒長長嘆出一口氣,道:「元帥已經下令,收回一切對蟲族女王的試探,所有兵力全部轉移到攻克其它蟲星上去,他要鋪退路,但不會移走所有人,也就是說,兩年後,這顆星球或許就會被蟲族占領了。但這條決策遭到了至少六位執政官的反對,其中就有奧斯坦上將。」
她道:「這次任務你為什麼一定要帶上我?」
西門吹雪腳步一頓,反問道:「你真想知道?」
林仙兒笑道:「我一定要知道,不過要等一等,我們得找個地方坐下,我要聽你慢慢的說。」
兩個人進了那家牛排和蝸牛很好吃的餐廳,林仙兒還特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塞爾維那河的風光盡入眼底。
閃動著星光的雞尾酒倒了滿杯。
西門吹雪不飲酒,林仙兒自己喝了下去,臉頰頓時染上了一層紅暈。
她的眼裡仿佛也有了星光。
「你現在可以說了。」
西門吹雪沒有看她,目光落在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帶你過來並不是我的意思,是石觀音的主意。」
倒酒的手頓住。
「她說你愚蠢而不自知,又愛惹是生非,若把你自己放在外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若不想被你連累,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你帶在身邊。」
林仙兒幾乎跳起來:「你也這麼想?」
西門吹雪如實道:「我也這麼想。」
林仙兒深吸了一口氣,牙咬的咯吱作響,放出了最後一條信息:「在某一份執政官往來的信件中,出現了葉孤城的名字。」
「什麼信件?」
杯中酒已倒滿,推到了西門吹雪跟前:「喝了它。」
西門吹雪拿過酒杯一飲而盡,酒很烈,一個從不飲酒的人驟然喝下這麼烈的酒,當然很不好受,他就好像喝下一團烈火,從喉嚨到胃裡一下子燒了起來。
「你倒是很在意他……」林仙兒輕哼一聲,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有沒有對我動過心?無論是現在,還是曾經的某一瞬間,你有沒有過?」她露出一個堪稱得意的笑:「其實這個答案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或者我換一個問法,在喜歡我這件事上,你有沒有騙過自己?」
西門吹雪沉默。
林仙兒滿飲一杯,輕出一口氣:「我就知道……」
話還沒說完,西門吹雪忽然起身,兩人本是相對而坐,他竟忽然坐到林仙兒身邊,那杯閃著星光的酒也被他擺到了兩個人面前。
林仙兒正想問他怎麼了,話還沒出口就住了嘴。
因為她看見了葉孤城。
他就站在窗外,似乎在等什麼人,而且這個人是他需要瞞著隊友去見的。
林仙兒確定這一點。
(本章完)
作者說:來了來了,城主的狗血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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