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花滿樓還是雷純,都活像被一道驚雷反覆劈過,臉上的表情,複雜的難以用語言描述。
李莫愁顯然還不明白怎麼回事,將他二人上下打量一眼,拂塵柄被她捏著轉了轉,幽幽道:「這故事框架,你們覺得不好?」
看這架勢,但凡叫她聽見一個不字,她也不介意就地打一場。
關鍵在於,這壓根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啊!而是故事裡的那些人原本就是他們認識的人啊!
雷純順著李莫愁給出的故事框架想了下,蘇夢枕跟別人的老婆勾搭成奸……蘇夢枕勾引別人的老婆……他勾引……哈哈哈哈哈,雷純實在沒忍住,捂著臉悶悶地笑。
蘇夢枕是什麼人啊?被七八種傷病痛纏身,一身孤高氣魄仍叫英雄為之膽寒,所有人都說,得了那種絕症的人是活不久的,偏偏他就活了下去,不單活著,還練就了一身極厲害的武功,將父親留下的勢力發展壯大,與六分半堂那一戰以後,更是一躍成為京城黑白兩道的龍頭老大。
他這種人,心裡怎會有半點情愛?還跟別人的老婆……不行了,雷純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就要被這詭異的劇情笑死了。
被雷純的笑一引,花滿樓也沒繃住,頭一偏,手罩住額頭,雙肩不住地顫。其實他本可以控制一下的,但陸小鳳——當然花滿樓也得承認,這名字聽起來的確有點像個女孩子,可認識陸小鳳的人都知道,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啊!
他跟別人男人訂婚?他原本是葉孤城的情人?他還為了替葉孤城報仇勾引西門吹雪?最後莫名其妙地還懷上了未婚夫兄弟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說出去非但不會有人相信,說不定還會笑倒一片。
當然,花滿樓本可以把這個故事的主角當作一個恰好重名的姑娘,但問題是,他跟陸小鳳實在太熟了啊!熟到一提起這個名字,那爽朗清越的笑聲和傳說中的四條眉毛便一下子越入他的腦海,寫進故事裡直接無縫代入,這誰能忍得住不笑啊?
要知道,笑這種東西最忌諱憋著,你越想往回憋,就越容易笑出聲,於是雷純和花滿樓兩個人原本一個研磨一個鋪紙,在拿起筆的同時,手不住的顫抖,濃墨滴在紙上,隨即笑得前仰後合。
李莫愁被他倆笑得一頭霧水:「怎麼了?」
雷純朝她擺擺手,揩去眼角噙出的淚,花滿樓手撐在額頭上,極力控制著呼吸。
眼看著倆人說什麼也寫不下去,李莫愁頓時福至心靈,明白了。
「這故事,原本就是發生在你們身邊的,是不是?只不過你們在寫的時候故意把自己的名字隱去了。」
她撇了眼那本紫禁之巔:「這個故事,花公子應當是從朋友那裡聽來的,所以才在關鍵的地方草草收場,至於雷姑娘,想必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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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純清咳了一聲,打斷了李莫愁的話,然後歉意地朝她微笑,手指敲在桌子上,慢慢道:「我忽然覺得,拿身邊的人作為故事的角色是件很節省精力的事,因為他們的模樣、年齡、性格乃至經歷都是現成的,直接搬過來寫就成了,若是要自己新想一個,那花費的時間可就多了。」
「我們的時間並不多,六十萬字以上,要在三十天之內完成,再算上完稿時免不了要重新抄錄一份,時間就更緊了,算下來,我們一天至少要寫出兩萬字。」
這還不算構思的時間,光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就得從早忙活到晚上了,可謂是時間緊任務重,到了這種時候,也只能跟遠在他鄉的朋友說聲抱歉了。
雷純率先落筆,第一回的名字便已起好了。
「淫小鳳鴛鴦羅帳結同心,慧劍神紫禁之巔夜捉姦」
「不錯。」李莫愁頷首道:「我知道一個巧宗,那些寫話本子的,若想要自己的書賣得好,開頭就得寫些淫丨邪晦事來引人注意,我雖未親眼得見,但行走江湖時,若見了哪個說書場子人聲沸騰,便知那說書的先生定是講了什麼不堪入耳的東西。」
雷純連連道:「正是如此,所以家父尚在時,從不許我去那些地方,生怕我聽了什麼腌臢醜事。」
兩個女人說完,眉眼含笑著一齊看向了花滿樓。
花滿樓睜著一雙迷茫空洞的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
見他還不明白,李莫愁索性直說了:「花公子,我跟雷姑娘都是女人,如何寫得出這等……這等……所以,這樣的段落就勞煩花公子了。」
當花滿樓得知第一回的題目時,從嘴裡喝下去的茶,險些從鼻子裡噴出來。
「其實……」花滿樓咳了半天,躊躇道:「這個陸小鳳是在下的一位朋友。」
「哦。」
「他是個男人啊!」
「哦?」
李莫愁眸光一凜:「他既然是個男人,為什麼要叫陸小鳳,他怎麼不叫陸大龍?」
這花滿樓哪兒知道啊?名字又不是他起的!
李莫愁想了想,道:「算了,那這個未婚妻的角色就不給他了,不如……」嘴上說著不如,眼睛已經看向雷純了,雷純立刻道:「是個男人又有什麼關係!」
她可不想被寫進那種故事裡,連邊兒都不想沾!別的角色也就罷了,這可是個天大的屎盆子,能扣在別人身上就扣在別人身上,她當即分辯起來,腦子轉得那叫一個快!
「男人就不能跟男人訂婚了嗎?男人就不能跟男人上床了嗎?男人就不能勾引別的男人了嗎?誰規定的?我倒覺得,像蘇夢枕這樣的男人,若需要一個未婚妻,就得是陸小鳳!」
「你們難道不覺得,在這個絕妙的故事裡,一個男人做下這些事遠比女人做下這些事要有看頭得多?」
李莫愁被說服了,因為這個場面她確實沒見過,若是有人跟她說起這麼一則故事,她肯定是要把那個話本買來看一看的,開開眼界的。
她開沒開眼界不知道,反正花滿樓是真的大開眼界了。
「第一回尤為重要,開場詩與其咱們來獻醜,不如就引用那一首《雁丘詞》。」李莫愁提筆寫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
雷純所在的年代這首詞還沒寫出來呢,她似被觸動了心神,當即筆走龍蛇,唰唰幾下,第一回的脈絡走向就出來了。
【……話說在那場曠世決戰,紫禁之巔的前夜,一個男人披著厚重的披風,遮住了身形和面目,悄悄來到了紫禁城的西北角,他推開門,燭火幽暗,葉孤城正在床上抱著劍假寐。
見有人來,他睜開了眼,那人雖遮擋了面目,他卻還是認了出來。
「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的。」
「我必須得來!」
斗篷落地,赫然竟是那金風細雨樓樓主——的未婚妻。
很多人都在疑惑,為什麼蘇夢枕會接受一個男人當自己的未婚妻?哪怕是指腹為婚,當得知對方身為男子時,也該退了婚才是,尤其,他那個未婚妻家中的勢力本就與他的勢力水火不容,遲早是要分個生死的。
蘇公子為何如此糊塗?
可當斗篷下的人露出他的臉,就沒有人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了,因為他實在……】
寫到這裡,雷純看向花滿樓:「不知你那位朋友生的什麼模樣?」
花滿樓默默喝了杯茶,道:「雷姑娘空在那裡就是,待我潤色時補上就好。」
雷純接著往下寫。
【他這樣的容貌,這樣的家世,這樣的智慧和武功,愛上他已無關乎他是男是女了,憑他的魅力,愛上他本就是一件極正常的事。
葉孤城當然也不例外。
他們暗通曲款已有很長一段時間,像這樣冒險相見,已不知有多少次。
一身白衣的劍客終於不再遲疑,緩步上前,解開了陸小鳳的衣裳,他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葉孤城軟聲道:「我知道,你此時到這種地方來,就是為了讓我放鬆的,只有放鬆下來才有可能贏。」
「你一定會贏。」
黑暗中,兩個人抱在一起,但見……】
雷純很識趣地在這裡停了筆,並為了這段留了整整六頁紙——紙上是有格子的,一張紙,三百五十個格子,代表著三百五十個字。
【葉孤城輸了,像他這種劍客,輸,就代表著死。
陸小鳳聽著街頭巷尾都在流傳著這個消息,心頭一陣冰冷,身子顫的就像風中的火苗,他又想起了那晚……】
又有三頁紙被空了出來。
李莫愁在一旁看著,思來想去,酌情又往裡添了兩頁。
【他全然沒有發現,蘇夢枕已來到了他的身後,輕輕為他披上了一件大氅,道:「天冷了,莫要吹風,當心凍壞了身子。」
陸小鳳卻在冷笑。
穿得再厚又有什麼用?他此生的唯一摯愛已永遠的離開了他!
他發誓,他要報仇,他要報復!他要叫西門吹雪死無葬身之地!叫他也嘗一嘗自己所承受的痛苦!
西門吹雪的確在承受著痛苦,他的痛苦,正是由自己的妻子和站在陸小鳳身後的男人共同帶來的。
就在那個夜晚。
他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看著……】
雷純思忖著,有些猶豫不決:「這裡要留出多少來比較好呢?」
李莫愁略一估算,道:「他們兩個不在故事中心,三頁即可。」
【窗外,電閃雷鳴,暴雨如注。
而西門吹雪的眼中也是狂風暴雨一般,他拔出了手中的劍,一字字道:「蘇夢枕,你竟敢如此!」
「你辱她,就是辱我!我此番必殺你!」】
到這裡,第一回的綱要算是寫完了,它們被交到了花滿樓手裡,兩個女人一起朝他笑。
「接下來,就辛苦花公子了。」
(本章完)
作者說:夜晚,俠士們打怪的打怪,宮斗的宮斗,這時,遊戲下發通告:「諸位俠士大家好,鑑於諸位的通關過程精彩異常,遊戲已全程錄像,歡迎大家進入直播間觀看,積極留言會抽到幸運積分哦~」
PS:明天就該輪到少女心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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