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盯著明春山一點一點往外走, 看著她抬眼望向門外的人影，腳步也漸漸跨過門檻。
上位者慢慢笑起來：「就是這樣，我的好孩子。」
明春山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回頭看上位者, 緩緩問：
「她們為什麼會墮落成異獸？
「是你做的嗎？」
上位者模稜兩可地答著：
「紀捷也異獸化了，但她一直保持著神智。
「這說明，哪怕是異獸化，也有神智可以與之對抗的可能性。
「可如果是真的選擇放棄了，才會徹徹底底墮落。」
外面的毛溪青已經帶著隊伍把所有的異獸捆了起來, 隊員們各自都帶了傷，正在困惑地望向辦公室這邊——
她們不明白這一切變故的產生，但期待她們的表現能夠得到明春山的嘉獎。
甚至是上位者的嘉獎。
可是上位者並沒有對她們說話, 就連明春山, 也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定定地往那隻最大的異獸的面前走去。
而後站定，試探著將手撫摸到了那被捆得死死的異獸的頭頂。
在前面明春山的阻擋下，因此，幾乎沒有人看到, 後面蜷縮到高桌陰影處的夏平蕪抬起了手。
而後輕輕蜷了蜷。
下一刻，只見明春山倏忽回頭，目光直直對上了不遠處的夏平蕪。
她聽見夏平蕪用異能連結, 在對她說：
「帶我走。」
明春山定定地看了夏平蕪幾秒, 而後轉回頭, 將手掌按在了異獸的頭頂之上。
有澎湃的力量頓時在手掌心間環繞，仿佛映證了上位者的說法，她愈發用力按下去, 望向那異獸的目光沉沉。
與此同時, 身後的夏平蕪在連結里聽見, 明春山一字一頓地在問那異獸：
「如果你願意幫我，過往的恩恩怨怨，我都願意原諒你。
「不要陷在那些虛無縹緲的執念里了，和我一起洗心革面，重新做個好異能師吧。」
巨大的力量以手掌為圓心，自四面八方湧來，洶湧地匯聚在了明春山的掌心，耀眼的光芒幾乎是第一次將整個昏暗的頂樓籠罩住，閃得四周人下意識遮了下眼睛。
與此同時，尖銳的痛鳴從那些被捆住的異獸口中發出，夏平蕪緊緊盯著明春山，餘光卻忽而發現了上位者非比尋常的動靜。
她轉頭去看，看見上位者眼睛越來越亮，喃喃的語氣里盡數是嘲諷：
「很好，沒有人能逃得開我的手掌心。
「我終於等到了這個時刻，我的孩子，你即將成為最優秀的……」
她話沒說完，就在這時，蜷縮在昏暗裡的夏平蕪突然暴起，猛然沖向上位者，耀眼的藍光自身上爆發出來，激得上位者的手臂下意識膨大變粗，旋身要來抓——
轉眼，卻看見夏平蕪高舉著手機，閃光燈「噼里啪啦」地閃爍著，而後被那隻巨爪拍下，狠狠地甩到了旁邊。
手機應聲而碎，周身的藍光也夢境般消失，夏平蕪被那一爪的餘力猛的拍下，重重擊在了地面之上。
上位者看她：「你以為你假裝重新有了異能，我就能不知道你幾斤幾兩？」
她攥拳，目光像在看一個死人：「你想把照片發給誰？聯合異能局？你以為她們會管嗎？」
而後，隨著她攥拳的動作，不遠處的明春山忽而吃痛地低呼了一聲，緊接著，皮肉被咬開的聲音在重新陷入的黑暗裡分外刺眼——
夏平蕪立刻攀住了上位者的胳膊：「是你控制了她對不對？
「你做了什麼？」
「我讓她成為了更好的自己，你完成了你的使命，夏平蕪。」
與此同時，明春山那邊的血肉被咬爛的聲音越來越明顯，爆炸的狂風捲起異能，颳得到處都「噼啪」作響。
毛溪青要帶著隊員們暫時離開，有隊員卻想要往明春山那裡去看，甚至夏平蕪隱約看見有人終於發現了自己的身影。
但這些電光火石發生得太快，下一瞬，夏平蕪的腦海里只被同一個畫面所遮蓋——
是明春山。
她看見明春山的肩膀上被那隻大異獸狠狠撕開了一個血窟窿，而後毫不留情地拋向空中。
而在凜冽的風聲之中，明春山的身側突然飛舞起了一雙小巧的卻不可忽視的翅膀。
異能師不會有這個情況存在。
明春山正在異獸化。
夏平蕪死死盯著明春山肩膀處不斷湧出的血液，沉默了幾秒鐘，一時間竟然沒有立刻做出反應。
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直到明春山轉回頭，望向她的眼睛裡是紅通通一片。
她已然失去了神智，只是下意識地感覺到了不對勁，來尋找可信任的人的目光。
於是夏平蕪鬆開了攀住上位者的手，緩緩地、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盯著明春山看，話卻是對著上位者說的：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明春山的異獸化？
「你明明知道，你的身體早就被異獸污染，可你卻堅持養育春山，讓她從小就被污染。
「你收養我，表面上是看重我的才華，其實就是想讓我替你照顧保護明春山，讓我成為吸收她異能的工具罷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夏平蕪抬手，在盤旋的氣流中，她的手臂再一次和上位者一樣，變粗，崩裂，褪成了一模一樣的遒勁的手臂。
她往明春山那裡走去，聲音落到身後，在微微搖晃的門扉之外，問得專註：
「這就是你自以為是的母愛嗎，師母？」
身後沒人吭聲，夏平蕪已經走到了明春山的身邊，攥緊了她的手腕。
而後，她緩緩抬手，五指成爪，在終於掙開了束縛著的繩子的那隻異獸面前。
只聽「呲」的一聲，她的爪刃從上到下划過，落下的聲音帶著嘆息：
「是這裡對不起你們。
「安息吧。
「如果有下一世，不要再做異能師了。」
她當然不知道面前這些人為什麼會異獸化。
是因為所謂的「意志不堅定」，還是她人的干預。
其實都不重要了。
異能師沒有等級劃分，表面沒有區分，其實在個體層面卻有很大的區別。
可異能局卻把異能的目的限定為捉拿異獸，有很多的異能師的才華因此埋沒。
因此，就算真的是她們主動選擇了異獸化，那也是「被迫的自由」，是世道不公。
夏平蕪的另一隻手攔住明春山，聲音儘可能地溫和。
她道：「別害怕，春山。」
她說：「現在，我和你一樣了。」
……
夏平蕪再次醒來是在病房裡。
這病房很熟悉，是她以前經常住的地方。
她側頭看，床邊還站著她熟悉的私人醫生。
醫生依舊笑盈盈的樣子，溫溫柔柔對她說：「你醒了。」
夏平蕪看著她，沉默片刻，問道：「明春山呢？」
「在隔壁，外面有人把守，出不了事情。」醫生坐下，聲音很沉，「你恢復記憶了？」
夏平蕪沒答，只沉默了片刻，又問：「筠筠呢？」
「你知道的，在實驗室，在寧旋那裡。」
醫生盯著夏平蕪，沒再說話，四周隱隱約約有儀器運作的輕微流轉聲，片刻後，直到夏平蕪沒忍住開始咳嗽，她才站起身，調整著點滴，
「你該擔心你自己才是。」
她垂眸，目光落在夏平蕪的腿上：「強行異獸化會被反噬的，你太逞強了，你這幾天就在床上好好躺著吧。」
夏平蕪擺手：「師母說我的異能都給明春山了，是沒有辦法異獸化的。」
說著，她看著醫生，竟然微微笑了起來：
「看起來，也不完全對，我還是……」
「夏平蕪，你還是消停點吧。」
手腕被輕輕按住，醫生繼續道，
「你已經極度虛損了，雖然保住了你的命，但是我不確定你還能不能像之前那樣生活。」
她遲疑著，還是嘆了口氣：
「是我不好，我沒看出來那藥竟然會……」
「不關你的事情。」
夏平蕪頓了頓，想說什麼，但餘光掃過四周，還是克制住了。
過了一會兒，只是說：
「連累你了。」
「你已經幫我找到我妹妹了，是我該謝謝你。」
醫生最後整理著自己的白大褂，語氣輕快，
「這一場交易，耗時七年，我其實進行得很愉快。
「不過，我馬上就會被接走，你們倆這些年接觸過的人，所有都會被審訊一遍。
「你自己，多保重。」
夏平蕪沒說話。
醫生的妹妹就是那些被關在地下室的異獸中的一員，她這七年來的確多方找尋，才隱約察覺到了紀捷，才來到了地下室，才將她失蹤的妹妹光亮於天下。
可惜，異能師異獸化，與宣判死刑並無差異。
醫生最後為她掖了掖被角，才轉身，與此同時病房的門被兩側推開，有人進來架住了醫生，往外走去。
進來的是另一個熟悉的人。
夏平蕪沒想到她竟然還會進來看自己，皺著眉喊了聲：「師母。」
上位者坐在夏平蕪的床邊，她的面目已經和夏平蕪記憶里大相逕庭，幾乎找不出一絲半點的相似之處。
夏平蕪躺在床上，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全身現在如同注滿了鐵鉛一般僵硬異常，甚至她不確定，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恢復之前的行動力。
這樣的自己，也許輕易就能被她捏死。
就像很小的時候，她們第一次見面那樣。
緩緩的沉默後，夏平蕪沒忍住問：「明春山呢？」
上位者……或者該喊師母，她正低著頭，專注地凝視著夏平蕪，這張臉，她在攝像頭裡看過很多次，在以往的許多年歲里也看過很多次。
但這七年來這麼近距離的看，在這樣的環境裡看，還是頭一遭。
她輕聲開口，語氣像很多年前一樣溫柔：「平蕪，你是不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現在，可以問我了。」
緩了緩，夏平蕪卻沒被她帶走思路，而是堅持問：
「明春山呢？我什麼時候能和她見面？」
(本章完)
作者說:好喜歡的一章劇情，很明顯寫起來力不從心QWQ
但我發現我果然是劇情流！下一本，絕對不勉強自己做感情流大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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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忙，感覺碼字像第二份打工吭哧吭哧，但是去豆瓣衝浪了一圈，被媎媎妹妹的力量狠狠充了把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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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之後，我要多！學習，多進步！我一定能寫好感情流的！（等我認識到自己是個劇情流蠢才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