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沒想到自己剛乾完一個大單子回來會聽見這樣的傳聞, 連歇會兒填個肚子的功夫都顧不上了,直往往生堂趕。
然而她在往生堂門前的橋上就被堵住了。
成群結隊的姑娘們把小小的往生堂圍了個水泄不通,憤憤地咬著手絹, 試圖從當事人口中得到一個答案,任憑門口的儀倌怎麼勸都不肯離開。
胡桃生平最愛熱鬧,一時間連質問鍾離的事都忘了,混在人群里插科打諢,一起吆喝著要鍾離出來露個面。
儀倌汗顏, 把愛玩的小姑娘從人群里揪出來,從後門溜了回去。
門一合上,屋外的聲音立刻被隔絕了不少, 清靜到讓儀倌都有點劫後餘生的感覺了。
胡桃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的, 忙問她鍾離人呢,怎麼讓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把門。
「鍾離先生最開始是試圖和我一起勸她們離開的,只是他剛出面就被包圍了,甚至有不少傢伙渾水摸魚試圖對鍾離先生動手動腳。」
儀倌說著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只能感慨一句鍾離先生的魅力果然無限大。
胡桃顯然也是這麼覺得的, 搖頭晃腦地嘟囔:「真是藍顏禍水——」
「堂主是在說我?」
男人的聲音驟然在身後響起,胡桃嚇得一個哆嗦,邊打著哈哈邊回頭:「哪有哪有, 客卿你肯定是聽錯了, 本堂主怎麼可能會做這種在別人背後說小話的事呢——」
鍾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胡桃的心眼一秒鐘轉了八百個彎, 決定先發制人。
她理直氣壯道:「不對!客卿你還沒跟我解釋外頭的傳言是怎麼回事呢!外頭擠成了這樣,你怎麼都不出去好好澄清一下,難不成真像謠言裡說的那樣要成親了?」
胡桃是不大信的, 畢竟她也算是鍾離看著長大的, 從她記事起鍾離就一直是一個人過日子的, 她出門前也沒有半點徵兆,哪能一下子就突然有了成親的念頭。
更何況,就算是想,成親的對象都不知道要往哪兒找吧?
她在桌子的另一頭坐下,看到對面的人點了點頭下意識接話道:「對吧,我就說不可能是真——等等,你剛剛是在點頭?」
不可思議的表情凝固在了胡桃臉上。
一時間氣氛變得極其詭異,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追問:「真這麼突然啊?」
確實突然。
鍾離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只是倘若他想要知道茗尋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必須要這麼做。
以鍾離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茗尋似乎在不斷地和他套近乎,於是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手動加快這一過程,直接把兩人的關係拉到不能再近的地步,她會怎麼做?
而假設茗尋真的答應了他這唐突的請求,她有另有打算的結果就幾乎是擺在他面前了。
鍾離不喜歡這個猜測,但事實往往總不遂人願,茗尋沉默了片刻,還是答應下來,只是當時她臉上的表情怪異到了極點……
想到這兒,鍾離忍不住皺起眉頭,但嘴上還是把先前準備好的藉口平靜地和胡桃說了一遍:「堂主不是總說我年紀大還亂花錢,就該早點找個夫人管管嗎?」
相當敷衍的理由。
胡桃嘴角一抽,萬萬沒想到迴旋鏢最後以這種方式扎到了自己身上。
但畢竟事關鍾離的終身大事,她還是希望鍾離能夠仔細考慮清楚的,忍不住操心道:「客卿也知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婚姻大事不能兒戲,你是真的喜歡那個人嗎?」
「以普遍理性而論,我從未有過戀愛的體驗,自然也無從驗證內心的感覺是否是喜歡,但——」鍾離笑了笑,「如果真的要我選擇一個人陪伴往後餘生,除了她,我不會有第二個答案。」
*
「喂,」浮錦甩了靈淵一魚尾巴,小聲問她,「你說這傢伙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靈淵茫然地看她,又扭頭去看已經一動不動在那兒躺了三天的茗尋,砸吧了一下嘴:「不知道。」
浮錦無奈搖頭。
就在她還沒權衡好到底要不要過去喊她起來動動的時候,躺屍了好幾天的茗尋突然坐了起來。
「你又要出門去找岩神了嗎?」浮錦忍不住問道。
茗尋臉上的表情還帶著點恍惚,聞言點了點頭,而後像是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這段時間你們有空嗎?」
浮錦和靈淵對視一眼,有點弄不懂她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茗尋滿意道:「啊,那挺好,等到那邊時間定下了我應該就回來給你們送請帖了,到時候你們一定要記得來啊。」
「請帖?」靈淵不解,「璃月港那邊最近有什麼喜事發生嗎?不過為什麼要我們去?」
「你們是我的家屬,當然要出席才行。」茗尋面無表情,「當然,如果你們想看到我成親的時候,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邊也無所謂。」
「啊?」浮錦和靈淵不約而同地驚叫出聲。
前者忙不迭地追問:「你剛剛說什麼?成親?你要和誰成親?對方靠譜嗎?怎麼這麼突然?而且你成親了,岩神該怎麼辦?」
茗尋被鬧得有些頭疼,擺擺手讓她冷靜點兒:「是,成親,對象就是你口中的岩神,不過現如今他化名鍾離以一個普通人類的身份在璃月港生活,我的成親對象就是他。」
浮錦目瞪口呆。
倒是靈淵瞭然地啊了一聲:「所以之前那個攔下我的人其實是岩神嗎?」
茗尋答了句是。
浮錦恍然大悟:「怪不得先前靈淵說她打不過那傢伙呢,我還在奇怪現在外頭居然會有這麼厲害的人了,如果是岩神的話那就不奇怪了。既然這樣的話,你就放心去吧,等那一天我肯定會帶著靈淵來赴宴的!」
在說後面那一句話時,浮錦臉上還帶著迷之微笑,像極了看到自家愁嫁好幾年的大姑娘終於找了個良人嫁出去後,自我感覺占了大便宜的媽。
茗尋突然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會突然跟他成親嗎?」
那頭的浮錦正在盤算最近的修養夠不夠自己化成人形親自去一趟璃月港,聽見她這麼問滿臉詫異:「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要我說你們倆早八百年前就應該在一起了,當時大家都是這麼認為的。」
就連她們的前主夢之魔神在拋去橄欖枝的時候,都沒想過真的能招攬過她,雖然祂從茗尋的夢境中讀到了她最想要的只有長生這一件事,也根據這一點認真研究了撬牆角的方法,但真的沒抱過希望,畢竟摩拉克斯對她的寵愛人盡皆知,甚至當時在外流傳最廣的謠言就是兩人已經私相授受。
浮錦和靈淵一致認為她跑路的行為很傻,現在覺得事情的發展走回正軌自然高興。
雖然這個正軌,是她們自以為的正軌。
茗尋突然很想看看在發現自己的盤算後她們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了,不過很可惜,如果她的計劃真的進展順利的話,她應該看不到這幅場景了。
她泄了氣,也歇了和她們再聊下去的想法。
按照約定和那人的習慣,眼下鍾離大概已經在璃月港等自己了,還是不要再磨蹭下去了為好。
——她的猜想沒有錯,等她趕到那裡的時候,男人確實已經在那裡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抱歉,讓先生久等了。」茗尋快步走到他身邊。
「荀洺小姐不必著急,還沒到約定好的時間,是我來早了才對。」鍾離笑了笑,俯身替她將鬢邊因為小跑垂落的碎發重新撩至耳後。
略顯親密的舉止讓茗尋愣了愣,只覺得他的態度是不是轉變得太快了,明明一開始對待她完全是和旁人一樣的疏離冷漠。
是因為婚約嗎?
茗尋不知道,因為自那天之後,這還是他們倆的第一次見面,這些天裡鍾離到底想了什麼,她無從得知。
她下意識迴避鍾離的親昵,自己伸手將頭髮捋好。
鍾離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態度,只自然地收回手,開始說起今天約她出來的用意:「堂主說,下個月的初六是個好日子,宜嫁娶,雖然有些倉促,但如果你同意的話婚禮定在那時候或許不錯。」
身為喪葬行業的龍頭大佬,胡桃對黃曆的宜忌簡直是信手拈來,意識到鍾離這一遭是認真的之後立刻用心良苦地開始給他算良辰吉日,最終在某人希望能夠近一些的要求下推薦了這一天。
茗尋對他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只後知後覺地問了句:「所以今天是需要去購置一些婚禮用的東西嗎?」
「是,請帖的形制也得早些敲定才好,我已經同明星齋的老闆星稀約好了,只需等我們過去就可以開始挑選了。」
「但是明星齋做的不是珠寶生意嗎?」茗尋跟在他身後往明星齋的方向走,「什麼時候也開始做這類生意了?」
鍾離眼角眉梢的笑意加深了幾分:「荀洺小姐也知道明星齋從事的是珠寶生意,不過更確切的來說,是只要和珠寶相關的委託他們都樂意接下。」
於是乎,等到了明星齋之後,茗尋看到了一桌子鑲嵌滿各色珠寶的玩意兒。
說是「玩意兒」,是因為茗尋完全不敢相信這個精緻繁瑣、一看就貴到不行的東西會是所謂用了一次就能丟的請帖。
但是另一邊的鐘離已經開始挑選上了,甚至相當不滿星稀給出的方案里寶石的品色,「星稀老闆不用在意價格,只管用最好的料子就是。」
……怎麼說呢,相當有鍾離的風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