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歐斯利還真做出了一副認真考慮的模樣。
眼見溫塔拉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 他才噗嗤一笑調侃道:「當然是玩笑。我只是覺得如果就這麼把這身衣服換了的話,有點可惜,畢竟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身打扮。」
他對探究自己的過去總是很執著, 而溫塔拉早就選擇了聽之任之。
從阿什帕爾出現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有些事情始終是躲不過去的,眼下萊歐斯利既然問起來了,她倒是不介意回答。
溫塔拉低頭看了眼:「這已經是舊衣服了。當初在須彌的時候,阿什帕爾偶爾會帶我一起出門, 為了方便就給我專門準備了一套。」
不過她不怎麼喜歡這件衣服。
為了抵禦炎熱的天氣,沙漠人的服飾是能省多少布料就省多少,就像她身上這件一樣, 幾乎將整個腹部和腿都露了出來, 是和楓丹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畢竟是楓丹人,雖然在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被送到了須彌,她的審美和習慣還是已經固定了,哪怕在和阿什帕爾出門的時候這樣的衣服確實很方便行動,她還是不喜歡。
現在也一樣, 溫塔拉不自覺皺起了眉頭。
萊歐斯利立刻看出了她的心思,放棄了繼續問下去的打算,放她去洗澡。
不過阿什帕爾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等他從酒館喝得暈暈乎乎的回來的時候, 萊歐斯利直接把人堵了。
來勢洶洶的樣子讓阿什帕爾頓覺不妙, 偏偏自己現在喝醉了完全沒辦法逃走,只能惡狠狠地問他這是打算幹什麼。
萊歐斯利勾起唇角,姿勢像極了在身後藏了什麼。
果不其然, 下一秒他背在身後的手就緩緩抽出。
阿什帕爾緊張得冷汗都出來了, 結果下一秒就看見他掏出來的東西不是什麼匕首之類的兇器, 而是一瓶看起來就很貴重的酒。
阿什帕爾:啊?
*
「你早說是想問我溫塔拉的事嘛!搞得神神秘秘的,我還以為我哪裡招你惹你了搞得你打算對我下手!」
阿什帕爾一口氣灌了大半瓶,一邊喝還一邊不滿地拍著萊歐斯利的肩膀。
「怎麼會呢,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很尊敬您的,畢竟您可是溫塔拉最敬重的父親。您一定很了解她吧?」
在未來的老丈人面前,饒是萊歐斯利也得安安分分地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就連說話都撿著好聽的來。
畢竟今晚這機會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他必須得騙到點有用的消息才行。
萊歐斯利甚至都已經決定好如果阿什帕爾不願意說的話,他該怎麼用自己酒櫃裡收藏的那些酒來軟磨硬泡了,結果沒等他用上這招,阿什帕爾就笑了起來。
「得了得了,馬屁就別拍了。看在這瓶酒的份上,我當然會知無不言,說吧,你這是想知道溫塔拉的什麼事?」
他的語氣和緩,並不排斥他來打聽消息這件事。
萊歐斯利因為這意料之外的態度怔了怔,他還以為阿什帕爾不會願意自己背著溫塔拉打聽她的私事的。
後者其實想得很開,或者說對自家閨女相當有信心。
阿什帕爾瞄了他一眼:「現在這個時間點,按理來說早就該睡覺了,不過你相不相信,你回去之後看到的絕對是個睜著眼的溫塔拉?」
言下之意,他以為自己悄悄做的,其實都瞞不過溫塔拉的眼睛,只是她默認了而已。
阿什帕爾自然不會忤逆女兒的意思:「而且說實在的,我一向很不放心她,也早就想找個機會和你聊聊了。」
萊歐斯利有些驚訝,畢竟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父女倆里更讓不放心的都像是阿什帕爾。
「喂!」阿什帕爾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這句話,嘴角一抽卻莫名覺得反駁不能,只能嘴硬道:「這不是一件事……」
萊歐斯利自覺給他留點面子,擺出了洗耳恭聽的模樣。
阿什帕爾接著解釋:「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溫塔拉她的性格……有一點點特別。」
「特別?」萊歐斯利若有所思。
確實很特別。
由於兩人分別的時間過長,溫塔拉小時候和長大後的性格差異對於萊歐斯利來說明顯極了,尤其是那份冷漠。
對於溫塔拉而言,似乎什麼事情都沒辦法讓她提起勁來,唯有面對他才會生動起來。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惹得阿什帕爾嘆了口氣:「果然你也察覺到了。其實這都不算什麼,我最在意的是她面對人的態度。溫塔拉好像從自己的親生父母那裡學到了不好的習慣,她——從來不把人當人看。」
「溫塔拉的親生父母?」
「她的親生父母你也很熟悉。」阿什帕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德拉斯科夫婦,名為慈善家的人販子。溫塔拉從出生開始就比一般人更加情感淡薄一些,在他們的教育下更是變得極端了。比起人,在她眼裡或許就算是一條小狗都比他們更有和自己平等對話的資格。」
萊歐斯利甚至沒時間去贊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在聽到溫塔拉的身世時,眸子就猛地縮緊:「您是說德拉斯科夫婦是溫塔拉的親生父母?」
「很難想像嗎?」阿什帕爾摸著下巴琢磨,「我記得他們長得很像吧?溫塔拉的綠眼睛就是遺傳德拉斯科夫人的。」
曾經的一些細微線索好像就此連貫起來了。
如果溫塔拉是德拉斯科夫婦的親生女兒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會對她這麼好了,也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麼溫塔拉會不願意告訴他自己的過去。
他們之間隔的不是分別的這十年,而是身份。
溫塔拉,是拐賣他的罪魁禍首的女兒;萊歐斯利,是殺死她父母的人。
像是看出了他的顧慮,阿什帕爾適時開口:「其實你不用擔心這些,德拉斯科夫婦的教育成功到溫塔拉甚至連他們都不放在心上。她並不在意自己的這對父母,哪怕拋開這一點不談德拉斯科夫婦對她確實很好。
「我聽說他們最開始還擔心自己做這一行會危及子女,特意把溫塔拉交給了鄉下鄉下的祖母教養,在外也不承認她的身份,只說是養女。
「到最後德拉斯科夫婦的生意出現了一點問題,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還決定提前把溫塔拉送走。然後,他們選中了我。
「我是他們的舊識,還是一位居無定所的鍍金旅團成員,根本不需要擔心有人能夠找到她。於是他們給了我很大一筆錢,讓我照顧好他們的女兒。
「雖然一開始嫌棄這個小姑娘有點麻煩,不過相處的時間久了之後我也開始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看了。
「我試著掰正過她的思想,但這麼多年的結果也只是成功讓她學會把身邊的人當做空氣而已。不過至少,在意識到別人的善意時,她並不介意做出回應,哪怕只有一點。」
一口氣說完了這麼一大串話,阿什帕爾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端著酒瓶子把剩下的半瓶酒都喝完了。
潤完嗓子之後,他摸著下巴一邊打量眼前的萊歐斯利,一邊繼續道:「所以我很奇怪你們究竟是怎麼成為戀人的。難道童年的影響力真的有那麼大?每次我問到她的過去的時候,除了那隻名叫休塔的狗,出現次數最多的就是你了。」
作為唯一能讓她記住的人,萊歐斯利堪稱是溫塔拉的白月光了。
阿什帕爾自認為想清楚了,點點頭接著解釋道:「所以你不用太在意,真的。溫塔拉不願意親口告訴你過去的原因只是她用常理想了想,覺得你會介意她身上留著德拉斯科的血而已。她做不到親口和你說出這件事,但是她覺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你看,她都不同意了你來找我問嗎?」
萊歐斯利抿緊唇,表情怔然。
阿什帕爾笑了起來,只是眸里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至於你,你會介意嗎?」
「不會!」萊歐斯利斬釘截鐵道。
出身並不代表什麼,溫塔拉並不需要為德拉斯科夫婦的所作所為償債。
「你看,這不就對了嘛!」阿什帕爾的笑真情實意了些。
他拍了拍萊歐斯里的肩膀,道:「不過這話只跟我說可沒有用,你必須要跟她說才行。」
萊歐斯利當然也明白。
他站了起來,鄭重地同阿什帕爾道謝:「謝謝您能告訴我這些。」
「你以為我今晚為什麼會和你說這麼多,還不是想搞清楚你的想法。幸好你小子和我想的一樣豁達,要不然的話我只能用自己的刀幫你想明白了。」阿什帕爾語氣純良,卻怎麼也擋不住話里的殺氣。
他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溫塔拉會在這段感情里受傷,不過現在看來,她的眼光不錯。
阿什帕爾鼓舞道:「去吧,溫塔拉還在等你呢。」
*
萊歐斯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走的時候已經是睡覺的點了,當時背對著他躺下的溫塔拉閉著眼睛、呼吸平緩,一副完全睡熟了的樣子。
現在也是一樣。
他有些懷疑阿什帕爾說的溫塔拉還在等他到底是不是對的了,直到他躺下後聽見了身邊人越來越快、越來越重的心跳聲。
溫塔拉在緊張。
是因為不知道他最後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嗎?
黑暗的房間裡,只有幾縷月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照在她的臉上,讓萊歐斯利得以看清她幾乎全然不變的神色,像是把所有的忐忑不安都藏進了胸膛,不露出半點破綻。
萊歐斯利很難想像溫塔拉究竟是怎樣做出陪著他的決定的,又或許她從來沒有決定好,是他最開始不顧推阻留下他的。
想起兩人在一起之前的事,萊歐斯利頗有些忍俊不禁。
他翻了個身,把溫塔拉抱進懷裡,用幾乎是氣音的聲音在她耳邊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嗎?」
沒有人回答。
但那陣陣如擂鼓的心跳平緩下來,溫塔拉慢慢握緊了他的手。
而後,十指相交。
(本章完)
作者說:萊歐篇正文結束,撒花~
接下來應該還有一個番外,我們可憐的旅行者照例出場,被迫接受狗糧的洗禮(*σ`)σ
另外,下一篇溫迪篇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