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2024-11-16 17:26:35 作者: 趙朝朝
  承恩殿的布置, 到了夜間十七娘方才得見。按理,新娘子換了喜袍之後,得端端坐在床頭, 等候前三殿散席,待趙斐然入內方可自行活動。然,趙斐然心疼她身上衣裙厚實,頭冠笨重,早就交代下來, 不必拘著,舒坦為要。是以,十七娘散了妝發, 略是吃了些, 由著天光殿的甄女官伺候沐浴。

  偌大的八扇屏風,曲曲折折展開,繞著浴桶隔斷,隱隱可見衣架橫挑,掛著女子大紅中衣。

  霧氣氤氳, 水汽漫漫,不真切當中,自有一絲心動。

  及至趙斐然屏退女官內侍, 入內尋人, 見到的便是這一番場景。他情不自禁走向屏風。燭火瑩瑩, 明明暗暗,金線圍邊的月下美人屏風,透出小娘子半個身子。高出浴桶之外, 纖細柔美的手臂, 輕輕晃動, 似在清洗,也似在洗水。

  他腳步遲緩,動彈不得。

  一時聽聞內間淅淅瀝瀝的水聲傳來,下一瞬,娘子纖濃有度的胴體,盡數展現。在半透光的屏風下,伸出一隻手,試圖去取架子上的中衣。

  不知為何,分明已然是自家娘子,趙斐然心中登時生出一絲冒犯,像是褻瀆了天上仙子。

  不做聲,退後一步。

  哪知,小娘子眼尖,「何人在此!」

  她一向不喜人貼身伺候,尋常時候沐浴,半個鬼影子也沒。方才取中衣之際,冷不丁瞧見屏風下露出半截皂靴,嚇了一跳。

  聽得這話,趙斐然神色怪異,想要光明正大上前去,卻死活挪不動腿。

  心中暗罵自己:沒出的東西。

  萬籟寂靜,只聽心跳和燭火噼啪,又聽小娘子問道:「可是殿下回來了?」

  宛轉悠揚,似黃鶯出谷,令趙斐然心中一突。他正要說話,有念著她言語中幾分害羞,輕聲咳嗽掩飾。終究是一個字不發,轉身走開。

  屏風後的十七娘得見他離開的身影,舒口氣。頓了半晌才穿衣。不及收拾妥帖,她想到今夜堪堪開始,一時愁得頭都禿了。

  靸上繡鞋出來,她連忙讓銀桂來替自己絞發。

  銀桂是個有腦子的,不似金桂那般夯貨,入內之後不僅絞發,還時有時無地和十七娘閒話。說著宴席來了什麼人,送了什麼禮物……

  十七娘左耳進右耳出,端坐妝奩前,渾身不適。瞎糊弄搭話。借銀桂身子作掩護,時而打量趙斐然。

  他隔得不遠,很是閒適地靠著案幾,一手持書卷,一手耷拉在膝蓋。看的什麼書卷,十七娘不敢細看,只恍惚瞧見他大紅中衣,領口微敞,松松垮垮掛在身上。略顯凌亂,卻能得見他身姿挺括有力……

  看了幾眼方覺不妥,佯裝去看窗前的龍鳳喜燭。

  噼噼啪啪,兒臂粗的喜燭,龍鳳纏繞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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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娘子扭頭回來,掩飾一般正經和銀桂說話。卻不知,在她挪開視線的那一瞬,趙斐然嘴角上揚,笑得像是一隻偷腥的貓。

  屋內僅有他們三人,若有若無的旖旎繾綣來回,饒是銀桂如何效忠十七娘,也有頭髮絞乾的那一刻。

  「娘子,好了。奴婢這就不打攪娘子了。」說罷,銀桂告退。

  隨著銀桂的離開,寬闊舒朗的承恩殿,一瞬之間逼仄起來,仿若憑空多出好些隔斷,多上好些擺件,縈繞二人之間,脫不開,逃不了。

  你無言,我也無話,就這麼安靜坐著。

  良久之後,趙斐然忍不了,將書卷靠上膝蓋,「你還要待坐到何時?」

  十七娘心中一跳,「我……我……」

  「既然收拾好了,那便過來。外頭且是有人等著呢,你一直坐在那裡也不合適。」

  聽罷,十七娘朝外看去,窗欞敞亮,雖然看不見廊下光景,她也深知,必然是有人等著。可,不知是初來乍到的不應,還是房中多出來個男子,她動不了腿。

  趙斐然看看她的背影,一動不動,突然起了壞心思,「再不過來,那我過去,橫豎都一樣。」

  「我……我過來,你莫要亂動。」

  話音還未落下,像是害怕趙斐然有所舉動,十七娘登時出現在腳踏跟前。臨到頭,她復又站定,不再往前。低頭去看自己的繡鞋。

  趙斐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墜著珍珠的鳳頭鞋,並未被裙擺遮蔽,裸露在外,溫潤光亮。他輕輕一笑,笑自己眼光真好,這般溫婉的鳳頭,才配得上小娘子。


  不過,她似膽子小了些,不如從前。

  「過來,你若是害怕,我們熄了燈,說說話也是好的。」

  「就說說話?」

  十七娘不信,昨夜馮姨娘和上官姨娘,可不是這般說的。

  此言一出,男子喉嚨瘙癢,輕聲咳嗽,「不然呢?你要等著他們催麼?你放心,你已是太子妃,你我夫妻一體,我不會害你,且聽我的便是。」

  確實如此,總不能幹耗下去,十七娘遂挪到榻沿坐著。

  分明是新婚夫妻,二人之間好似隔著銀河。

  趙斐然打眼一瞧,這路,遠未到頭。輕聲問十七娘,「熄燈可好?」得了她細如蚊蠅的「嗯」,登時起身,一股子邪氣吹滅蠟燭。

  驀地,屋內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殿下,喜燭也滅了?!」十七娘驚慌。

  新婚夜,喜燭滅,意為不詳。

  趙斐然毫不在意,「你說我是誰?」

  「太子殿下?」

  「再有呢?」

  十七娘知曉他要個什麼答案,扭捏不好言語,「什麼再有?」

  「你不認?」

  「沒有!」小娘子決然否認。

  暗夜中,似有人一手握在她肩膀,將人虛虛攬在懷中,突然湊到小娘子耳畔說話,

  「我不僅是太子殿下,還是你夫婿,我說了長命百歲,萬事大吉,那便萬萬不會變。」

  驚嚇之下,小娘子想要躲開,卻因他突如其來的言語,就在耳畔,似三月春光,似九月流火,更似夏日烈陽,暈乎乎,昏昏然。

  「你莫要害怕!」

  趙斐然按耐住砰砰的心跳,裝若稀鬆平常安慰她。見人不動,他壯著膽子將手挪到十七娘胳膊,摩挲她的中衣,

  輕聲問:「這衣衫,我命人特意做的,你可是喜歡?」

  少年溫柔含情,素日裡罵人的喉頭,居然能說出這般話,令十七娘恍若自己聽錯了。

  「嗯?這不是娘娘……」

  他的手繼續落下,落到她手背,纖細瑩潤的柔荑,搓了搓,輕拿輕放,落在他掌心。

  「阿娘顧著和阿爹吵架還來不及,哪裡有空著人做你的衣衫。」

  說話間,另一隻手也放上來,縴手被他前後控制。

  「娘娘……你……我……」

  「你什麼?」趙斐然一心二用,關切問話。

  哪知十七娘並未覺出其中關切,只當他問前半句,「殿下哪裡來的空閒?」

  「要成親,空閒總是有一些……,」不等人答話,趙斐然繼續問,「這衣衫合身?我是尋了此前做喜服的尺寸做的,你若是覺得不合適,往後我們再換個尺寸便是……」

  說著騰出一隻手,去揪十七娘的衣領子。

  不及十七娘昏呼呼醒過來答話,他又說道:「我瞧瞧,是不是大了些……」

  徐徐扒開娘子的衣領子。

  一瞬之間十七娘覺得無數道視線落在自己後背,陽光燦爛,直指人心。

  「我瞧著,你有些冷,怎的在發抖呢?來,趕緊蓋著些,三月天,切莫著涼。」

  不等十七娘將口中的那句,我哪裡冷了,說出口,就見趙斐然一手拉開被褥,將人裹得嚴嚴實實,一徑扔上臥榻。繼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己躺在外間。

  口中不停嘀咕,「蓋著就好。還未到四月,是有些冷。」

  如此一來,十七娘蓋著被褥,被人攏在懷中。原本適應暗夜,得見幾分光明的雙眼,再次落入黑暗。失了雙眼,觸感格外清晰。她知曉男子的胸膛就在眼前,他一雙手,還捧著自己雙頰,炙熱如炭。甚者,那一雙即便是失了雙眼也能感受到的視線,如影隨形。

  「你瞧,是不是不冷了?」

  趙斐然心跳得厲害,捧著十七娘雙頰的手,略略有些顫抖。說出的話,在被褥當中散發不開,似憑空多幾絲風情,那顫抖的嗓音轉個來回,又落到自己耳畔。

  他空嘆幾聲。

  「你莫要害怕。」

  緩緩湊近,雙手輕輕撫摸她面頰。越來越近,近得能聽見自己心跳,聽見自己呼吸。


  天荒地老,漫漫長夜,輕柔的吻落下。似怕驚擾到眼前人,甫一觸碰,驀地離開。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窺探。見她不為所動,沒有不滿,又湊上去。

  一次,兩次,三次……

  「你……你……作何?」

  十七娘仿若才還魂,任由男子撫摸自己的雙頰,溫暖,灼心。

  「我作何?你不知道麼?」

  趙斐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反問。

  「阿娘……,」阿娘讓我聽你的話。這話說了半句,十七娘說不出口,默默咽下。

  掃興的小娘子,他不去管她,復又靠近,循著方才一心二用的法子,伸手向下,口中也是不停。

  更深夜半,唯餘風聲陣陣。

  不知何時,娘子散了衣袍,香肩半露,喘氣不迭,眼眶微紅。

  「你……作何?」

  「……」

  「你……」她似抵擋不住,低聲啜泣,「慢些。」

  他滿頭大汗,抬頭起來看她。幽幽光亮,照耀眼角光亮,他看得很是眼熱。停不下一點。

  「疼……」娘子再次呼喊,「你……,」見人似乎雙耳失聰,一拳捶在他肩膀。

  「作何?」

  她抽泣,「你不聽我的。」

  這等事情哪能聽個女子指揮,有失風度。

  趙斐然固執,堅持自己身為夫婿,身為太子的風度儀態。

  如此繼續,小娘子的啜泣之聲越發大了,而趙斐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大汗淋淋。

  來來去去,翻來覆去……好容易找到門路,但其間曲折難行,逼仄狹窄,折騰來折騰去,終究是不得法。

  在小娘子一聲蓋過一聲的哭泣中,他三過家門而不入。

  淒悽慘慘戚戚。

  末了,還得維持顏面,替自己找補,「今兒有些累了,趕明兒再來。」

  十七娘雖說寫過幾個艷邪話本,也不懂其中彎彎繞繞,只當已然成事。聽得他如此說來,裹緊自己的衣袍,

  「還來,再是沒有以後了!」

  (本章完)

  作者說:趙斐然:不能使人小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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