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租戶不多, 基本都是子女獨立後的房主本人自己住,東樺小區的地段雖說靠近大學城,但願意出來租房子住的學生都不是差錢的主, 對居住條件要求也高,看不上這種連物業都基本不存在的破舊老小區。」
並不是說黃旭瑤透露的消息一定能證明兇手住在周圍,小區既然沒有外人進出的記錄,而兇手來回拋屍也沒有惹人懷疑過,他很大可能是與鄰里相熟的此間居民, 而對環境的熟悉也是他的作案條件之一。
席鳴又跟門衛大爺侃了半天,問出點聊勝於無的消息。
「真有空房出租的都直接寫告示貼小區大門口,有意向的直接讓房主領家裡頭看房, 連正式的租賃合同都不簽, 更別說實名了。」
支援的同事趕了過來,聞知此事也只得先挨家挨戶敲門查人。
謝輕非正打算和席鳴一塊上樓去查看黃旭瑤家中的情況,忽地一回頭,看見一道身影在她看過來的瞬間閃到了車輛後面,很快后座下來的警察揪著人繞回來:「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呢?」
「你什麼時候跟過來的?」席鳴示意同事先放手。
被警察叔叔反手一個擒拿, 口罩戴得嚴嚴實實的男生,竟是秦嘉樹。
「我們出校門的時候。」謝輕非給了他回答,而後打量了眼面前的男生, 「還有什麼沒交代的嗎?」
秦嘉樹摘下口罩, 誠懇地問:「你們是、是來抓兇手的嗎?我可以一起嗎?」
席鳴戳了戳眉心, 一副無語的神情:「你這人煩不煩啊,馬後炮打上癮了?我們用得著你嗎?」
秦嘉樹急切地辯解道:「可我有權利知道這一切,我是甘甜的男朋友!」
「現在知道宣誓主權了, 」席鳴只覺得好笑, 「哪涼快哪呆著去, 別擋路。」
秦嘉樹何曾被人這麼對待過,脖子都漲紅了,但又沒話術反駁,只得轉而跟上謝輕非的腳步:「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最後的時光……又經歷了什麼。」
謝輕非走到一半想起什麼,側過臉問道:「你和甘甜進展到哪一步了?」
「什麼?」
「談戀愛的那些過程,牽手接吻上床,你們到哪一步了?」
秦嘉樹支支吾吾道:「就,該做的都做了。」
「行。樓下等著吧。」謝輕非說完也沒再管他,叫上席鳴一塊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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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旭瑤家中,兇手的作案軌跡基本已經被還原了。甘甜被黃旭瑤帶回來後就在唯一一間臥室的床上休息,後者想要搬弄一個失去行動能力的成年女性並不容易,費勁巴拉地將人放到床上,自己也因慣性跌撞了下,手這才磕到了床腳,劣質的木刺不慎劃破她的皮膚,留下了一道她自己都沒發現的血痕。翌日天剛亮,甘甜還陷在宿醉中沒有清醒,黃旭瑤就出去和一早聯絡好的父親回了金川,留下甘甜一個人在這裡。
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只能靠警方的想像:甘甜暈暈乎乎地睡醒了,宿醉和生理期第一天的虛弱都讓她感到不適,她認出這裡是黃旭瑤的出租房,起身打算去衛生間洗臉時,猛然發現床邊坐著一個男人,陰惻惻地不知道盯著熟睡的她看了多久。
甘甜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驚叫出聲。
質問、掙扎、死亡。
她在這張床上喪生,又被拖到浴室肢解。
肢解過程費時費力,對方既要抹除自己的作案痕跡,又無意識地在動作間帶入了個人習慣。他把屍體切割成整齊的小塊,分門別類地用塑膠袋裝好。而甘甜此前恐怕已經衣不蔽體,在赤丨裸著承受這一切的中途,血腥與花白身軀碰撞的刺激畫面居然又讓這個變態興奮了起來,他突然不捨得讓她就這麼被丟棄,覺得她應該陪自己更長更久,更多的供他使用,因而保留了她象徵女性身份的器官和美麗的頭顱。
「如果兇手真是薛凱,他明明喜歡甘甜,又怎麼會忍心殺了她?」席鳴趴在外間地板上查看拖拽痕跡時問道。
「喜歡和想占有並不能劃等號,」謝輕非說,「得不到就毀掉,這道理蔣軻不是已經告訴過我們了嗎。」
謝輕非站在浴室門前,她的嗅覺向來靈敏,掩蓋在清潔劑氣息下未散的血腥味在她聞來濃厚又清晰,這種置身於血漿包裹中的感覺饒是她見慣風浪也覺得難以忍受。正要出去時,她也看到了正對浴室門的封閉陽台。
這兩天的氣溫有了小幅度的回升,但房間不朝陽,室內逼人的寒意還是直往人骨頭縫裡鑽。
謝輕非走到那扇霧蒙蒙的玻璃門邊,將擋在前面的柜子推開。席鳴見狀也上前幫忙,兩人合力將卡死的推拉門撬動開,呼嘯的冷風撞進室內,不到半平米的地面上積攢了許多年的落葉也打著捲兒從北到南自兩人面前刮過,仿佛要去追趕新的春天。
席鳴打了個噴嚏,嘟囔了一句「太潮了」。謝輕非踩到外間地面上時也感受到了這股暖意,來自左側牆體懸掛的空調外機。
「誰家大冬天空調還開製冷啊,也不怕——」席鳴的吐槽剛說到一半,怔怔看了謝輕非一眼。
後者順著空調外機管道看過去:「4樓。」
【在死者骨頭裡找到了斷裂的刀具碎片,另外最重要的是我們在她小腹部位的皮膚上提取到了少量的□□,經過比對屬於薛凱。】
程不渝的消息剛發完,戴琳也在同一時間帶來了調查結果:【那個網站,創建人的IP我已經找到了,還有甘甜手機里被植入的智能轉接定位,地點都在東樺小區。】
【另外,這個網站已經被創建人關閉了,但我在他操作之前就導出了所有內部信息,包括全體註冊用戶的名單。盜竊個人信息畢竟是違法的事,估計這位小扎克伯格也是想著萬一哪天東窗事發還能拉一群人墊背,法不責眾什麼的。至於名單上的人……還是等你回來親自看過再說吧。】
謝輕非只來得及回個「1」,還空了只手出來撬開了面前的門鎖。
席鳴側身貼著門,槍提到頰側,隨著鎖芯轉動的聲音跟身後兩名刑警比完手勢即刻開門沖了進去。昏暗的客廳空無一人,冷氣嗖嗖衝出門框,被裹挾著撲面而來的那股難以言喻的氣息就像化學武器一樣貼到了人面前。
男人對這股味道較為敏感,席鳴皺著鼻子一把拉開窗簾,光剛照進來時他險些被牆上貼的巨大的甘甜肖像嚇得靈魂出竅,待看清其他畫面,強烈的想要嘔吐的感覺壓也壓不住地從翻攪的胃中衝到喉間,生怕破壞現場,他硬是捂著嘴巴疾步跑到了門外,才衝著牆根吐了出來。
客廳正中央的牆面上貼了一張女孩的巨幅單人照,一進門就能對上她的笑臉。圍繞這張照片的地面、牆面乃至天花板,全部都是不著寸縷的女孩被薛凱強壓著侵犯的照片。
白色的冷氣毒蛇吐信般從空調扇葉里鑽出來,另兩名刑警壓著心底的震駭通知了還在走訪的其他同事,並對現場進行拍攝取證。
樓上樓下的布局一樣,謝輕非擰眉環顧了周圍。
廚房明顯是有被經常使用的,灶具一應俱全,刀架上的刀具也整整齊齊擺放著,而那把清洗得乾乾淨淨,近期還切過食物的菜刀,刀柄處的刃上豁了一道小口。
謝輕非轉身擰開了臥室的門,開燈後發現四面也都貼滿了那種照片,氣味也比客廳更濃郁。床單亂成一團,床頭的垃圾桶里堆滿了紙巾,依靠牆角的位置突兀地放了台小型冰箱。她接過身後同事遞來的手套,打開時不意外地看到了甘甜已經腐爛的頭顱和另外兩截身體。
因為脫水乾裂,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到昔日的美麗,可被粉底遮蓋的潰爛處和唇上鮮艷的口紅卻是新近塗抹,一層又一層,補了不知道多少次。
「謝隊,這裡有化妝品。」同事拉開靠窗邊的辦公桌抽屜,將找到的東西舉高給她看,「還都是名牌呢。」
謝輕非張口想要回答時嗓音陡然破了,因為她看到了頭顱之下那截生殖器官被毀壞得血肉模糊的樣子,喉頭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
「謝隊!謝隊!」客廳里的人又喊道,「有發現!」
而後一陣吵鬧。
「哎,你誰啊?這兒不能進!」
「讓我進去,我是……」
秦嘉樹守在樓下時見到餘下的警察不知接到了什麼消息都往樓上衝去,也跟在後面爬上了樓,剛出樓道就看見席鳴蹲在牆邊哇哇亂吐,心知不好,撞開人群就往裡沖。
門口的人猝不及防被他推開,結果男生看到客廳的場面立馬崩潰了。
席鳴趕緊進來把人拽起,秦嘉樹反手扯住他的胳膊,目眥欲裂:「是他做的,他在哪?我要、我要殺了他!」
「我要是知道他在哪不用你說也得立馬把他抓起來啊。行了,你冷靜冷靜,小心點兒別破壞現場!」席鳴唯恐他瞎踩瞎碰的,也顧不上噁心了。
秦嘉樹被鉗住身體,抬頭不是低頭也不是,不管他看向何方,都能看到甘甜被折磨的樣子,每一個角度、每一種方式。而薛凱癲狂又醜陋的臉和身體更像魔鬼一樣直將她往地獄拖拽。
他想,她當時一定很害怕。
他們以前去看恐怖電影時她總能被那些劣質血漿的妝容嚇到,一起去遊樂場玩些稍微刺激點的項目她都畏懼,她的膽子太小了,每次感到害怕時都會往他身後躲。當時他就在心裡下定主意,以後一定會時時刻刻保護在她身邊,不會讓她遇到任何危險。
可偏偏也是因為他的默許,薛凱不知何時起滋生了這樣大膽惡劣的念頭。可能就在他決定要一生一世守護她的時刻,薛凱對她的注視已經是無形的傷害了,而他明明知道,卻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謝輕非從臥室走出來,秦嘉樹就看向了她。大概從她的神情中讀出了異樣,他失神的目光短暫在她身後停留了幾秒。
謝輕非沒打算跟他說什麼,走到剛剛叫她的警察面前:「發現什麼了?」
那名警察從電視櫃下方搜出了一抽屜的光碟,薛凱用了個很傳統的儲存方式,家裡還有台DVD機,大概也是房東留下的。光碟上刻的日期從上個月3號開始,一直到昨天才斷,而結合室內貼的這些照片,內容是什麼也很好猜。
作為重要證物,這些都是要帶回局裡的,而警方有了證據也能正式對薛凱進行通緝。
跟隨她的態度,其他警察也不再多理會秦嘉樹,繞開他取好所有證據準備收隊。
秦嘉樹身子顫了顫,忽然擋到了謝輕非面前:「我知道錯了。」
他語無倫次地道:「薛凱……他和我關係很好,看起來也並不是什麼壞人。平時在宿舍他一直都不爭不搶的,是因為他沒主動說過自己對甘甜的心意我、我對他才沒有防備,我以為他只是暗戀啊!他那樣的人怎麼敢打甘甜的主意?你們難道不覺得可笑嗎?我不知道……」
「你跟過來,」謝輕非打斷他,「究竟是為了給死去的人討一個公道,還是想親眼確認兇手是不是薛凱?」
「我……」
謝輕非語氣不留情面地揭穿他:「兇手是薛凱,那你也是幫凶之一,一輩子都該愧疚。你想減輕負罪感的目的沒能達到,所以醒醒吧,放下你的深情男主劇本。你知錯、你後悔,你可以去甘甜父母面前道歉懺悔,可有什麼用呢?她又不會因此活過來。」
不管是由於黃旭瑤的嫉妒也好,和蔣軻的情敵鬥爭也罷,秦嘉樹此前從來沒有真的覺得甘甜的死和他有關。可現實擺在他的面前,這把刀確實曾在他手中握過,他再也不能掉掉眼淚邊叱責兇手邊置身事外了。
甘甜一個人遠來到昇州上學,朋友已經背叛了她,他知道。他也知道她能夠依靠的就只剩自己這個男朋友了。
可秦嘉樹驀然醒悟過來,才發現自己給出的愛那麼低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