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錚在程昱家一直待到黃昏, 吃過晚飯才走。
院子門口，程家一家三口送沈錚。
「叔叔，阿姨, 回去吧，外面涼。」沈錚站在車子前，衝著程昱揮手，「走了，程昱」
程昱單手抄兜, 另一隻手擺弄手機跟何司吐槽新出的海盜遊戲垃圾：「走唄。」
程媽媽叮囑沈錚路上小心。
「怎麼不邀請沈錚留下來？」程媽媽回到客廳，從一堆購物袋裡拎出兩個黑色的，「我連睡衣都給小錚買好了。」
「給他買什麼啊。」程昱順勢撈過來, 繼續鼓搗手機, 「哪有地兒放他。」
程媽媽笑：「不是你小時候了是不是？」
程昱坐到沙發上，打開購物袋，裡面是一套純黑真絲的睡衣，白邊修飾，還挺適合他。
「我小時候怎麼了？」他拍照, 發給沈錚。
又按下語音說：「我媽給你買的，你有空來取，還是等回基地我給你帶過去？」
程媽媽：「小時候你總是喊要跟沈錚哥哥睡覺覺, 忘了？拽人家褲子不讓走, 不都是你幹的事？」
程昱收起手機：「誰還沒點黑歷史了。」
沈錚微信回他：「幫我謝謝阿姨。」
程昱按下語音：「別光謝啊, 到底怎麼辦，你取還是我帶過去。」
程媽媽：「你想跟沈錚睡覺覺就直說，非要人家走了再找人聊天。」
程昱：「煩他還來不及, 您少提點我當年的事, 給我留條底褲。」
程媽媽懶得搭理他, 找小姐妹約麻將去了。
程昱東西拿到臥室，放進衣櫃裡。
微信沈錚回復了，是一條五秒語音。
程昱點開外放，沈錚低啞的聲音響起：「想跟我睡覺覺？用我回去麼，沒走遠。」
程昱：「！！！」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重新聽一遍，聽到自己面紅耳赤。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
他又點開自己發給沈錚的語音，果然，他給沈錚發語音的時候，自己老媽的畫外音都錄進去。
雖然聲音小，但十分清晰。
在程昱語音的背景音里，程媽媽說：「你想跟沈錚睡覺覺就直說，非要人家走了再找人。」
『咚』，程昱腦袋磕在衣柜上，悶響。
他還能再丟人點麼？
先是當了他的壓船夫人，穿女人的大長裙子，現在又說什麼睡覺覺……還迭詞。
毀滅吧，程昱想，死了算了。
手機震動，沈錚又發來消息，只有個問號。
程昱深吸氣，按下語音快速說：「我沒有要跟你睡覺覺，那是我媽說的，跟我無關，我才不想跟你睡覺覺，你別回來。」
不一會兒，沈錚又回他語音，三秒。
沈錚：「那是我想跟你睡覺覺行不行？」
程昱腦袋又磕衣櫃門上，臉熱透了。
「不行。」他自言自語，「滾蛋。」
拿起手機，他腦袋抵著門，點開沈錚的語音，又聽了一遍。
「那是我想跟你睡覺覺行不行？」
臨睡覺前，沈錚才等到程昱的回覆。
他說：「換號，你當我壓船夫人，我就答應你來我家睡。」
沈錚毛巾搭在半濕的頭髮上，坐在床角，慢慢打字。
「好，我哪天可以去？」
——
一直到假期結束，程昱再也沒給沈錚發過語音。
回基地的前一天晚上，沈錚給程昱連發三條語音。
程昱瞧著這三條語音，猜測其中內容。
不會真的來找他覺覺了吧？沈錚沒那麼騷吧？自己家不住，住別人家幹嘛？
程昱糾結地點開語音聽。
沈錚：「明天要回基地。」
哦，原來是假期結束了。
沈錚：「東西收拾好，明早我去接你。」
爹有腿，不用你接。
沈錚：「今晚一起覺覺？
程昱手腕一抖，手機差點扣地板上。
沒完了是吧！
程昱拿好手機，噼里啪啦地打字，說了一堆話，他想了想，又刪除。
算了，不回了，懶得理。
程昱丟開手機，收拾明天要帶去基地的行李，他沒等沈錚，當晚就回基地了。
第二天一早，眾人陸陸續續來到基地，凌樂是第一個到的，他看到程昱在訓練室嚇了一跳。
凌樂：「程昱？你怎麼這麼早？」
程昱家在沈城，凌樂還以為他會最後才來呢。
程昱快速掃了眼凌樂，戴好耳機繼續打遊戲：「嗯，昨晚過來的，家裡待膩了。」
「家裡還能待膩？」凌樂笑著拉過椅子坐，「那你昨晚自己在基地睡的？」
沒等程昱回話，凌樂又說：「哦~還有老大吧，你倆一起睡的吧？他人呢？」
程昱手滑，空大了。
凌樂：「你還能有這操作？？」
程昱：「好幾天沒打，手生。」
「都挺早啊，新年快樂，我給你們帶了特產！」路銘進門，熱情洋溢，他卸下好大一個包，手上還拎著好幾個大袋子，像極了遠方帶著土特產來串門的親戚。
大包小包放在桌子上，路銘開始一樣一樣往外掏：「日期都是新鮮的，絕對正宗，你們嘗嘗，好吃到爆炸！」
凌樂眼睛亮亮地湊過去：「這是什麼？這又是什麼？」
程昱聽著路銘從耐心解釋到暴躁讓凌樂少拿點，始終沒吭聲。
也不知道沈錚今早去他家沒？發現他跑了會不會臉臭？
不對，他不是跑，他是積極。
「老大來啦！快，給你帶了好吃的！」凌樂的聲音打斷了程昱的思緒。
路銘：「那特麼是我帶來的！你挺會借花獻佛啊。」
沈錚視線落在程昱身上，回：「好，我等下看。」
在凌樂和路銘的爭吵聲，程昱清晰地聽沈錚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停在自己身後。
他操控滑鼠，手上操作速度變快，鍵盤滑鼠按得啪啪響。
沈錚拿下他耳機在手裡：「怎麼沒去拿吃的？」
程昱僵硬脖頸：「打完這局去。」
「想吃哪個？」沈錚又說，「我給你拿來。」
「不用。」程昱回頭撈回耳機戴上，「一會兒我自己去看。」
沈錚不說話了。
程昱透過顯示屏的淺淺倒影，知道沈錚還在他身後，他操作一刻都沒停，瘋狂找事。
「所以……」
程昱感覺椅背下沉，溫熱氣息靠近耳廓。
「你為了特產，早上沒等我？」
沈錚上挑的尾音里，程昱似乎聽出了點委屈的意思。
委屈？沈錚？
程昱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沒有。」遊戲終於結束，程昱退出遊戲，「我昨晚就來了。」
他起身沒看沈錚，跟路銘打個招呼聊天，挑選特產。
沈錚跟在他身後，追問：「我昨天給你發微信了，沒看麼？」
程昱翻看一袋驢肉，長長的『哦』一聲。
「你說微信啊。」他放下驢肉，又去挑別的，「忘了，沒聽。」
沈錚在他面前攤開手：「是麼，我看看。」
程昱：「……」
推開他的手，程昱說：「你倉庫庫管？管那麼多。」
拿出兩袋奶酪，程昱回到座位重新開一局：「以後你別叫沈錚，叫沈管。」
他撕開奶酪丟嘴裡一塊，意外的好吃，眼睛都亮了。
「喜歡？」沈錚長臂撐在他身側，「這麼好吃？」
「想吃自己去找。」程昱單手壓住奶酪，「想吃你自己去拿。」
沈錚淡笑著揉他頭髮：「狼崽子。」
「老大，你們過年是不是聚了啊？」凌樂抱著一堆吃的問，「感覺你倆感情更好了。」
路銘撿起從凌樂懷裡掉下來的特產說：「是啊，下次聚也喊喊我們啊。」
程昱嚼著奶酪，口齒不清：「誰跟他關係好，狗賊一個。」
提到過年，程昱想起過年時他白化病被全網公布的事情，這事發生之後，只有李宏跟他聯繫了，還是他主動找的李宏，其他人都沒有提，就像不知道似的。
遊戲開始了，程昱沒再想這事。
身後吵吵鬧鬧，不一會兒人來全，伍教練是最後到的。
「都來挺早。」伍教練看著一屋子咔嚓咔嚓吃東西小倉鼠說，「你們吃著，沈錚，來。」
沈錚起身，交代於郝：「你先自己打。」
等沈錚出去，程昱取消當下尋找對局的選項，回頭瞧了眼於郝的屏幕。
於郝自從進了一隊，他很少說話，與大家的交流都不多，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問沈錚是否雙排。
每次沈錚都答應，給他打輔助，教他技巧。
雖然程昱也是第一年打職業，但也沒聽說還有這樣當替補的。
這是給沈錚找替補麼，這是給沈錚找了個兒子，教兒子都沒這麼細心。
他們倆正排著，沈錚出去掛機了。
程昱起身做到沈錚位置，晃動滑鼠跟於郝走下路：「來，我帶你打。」
「好，」於郝聲音小小的，「謝、謝謝昱哥。」
「不用謝，你好好補兵。」程昱敲著沈錚的鍵盤，異常順手。
他家裡用的鍵盤跟沈錚這款一模一樣，程昱的鍵盤是黑色，沈錚的是白色。
「臥槽！」凌樂突然跳起來，「程昱你快放手，一會兒老大回來撕了你！」
說著話，凌樂像是戰場裡救隊友的英雄一樣過來扯程昱的手。
程昱莫名其妙，擰過身體擋住凌樂說：「幹嘛？不然看他掛機？」
凌樂：「這鍵盤是老大粉絲送的，全定製，世界獨一無二，他可寶貝了，上次有人不小心碰了，黑了一天的臉。」
「有多寶貝啊。」程昱的手再次放到沈錚鍵盤上，「有他暗戀的女學生寶貝嗎？」
凌樂想了想：「可能有。」
「不對啊，老大是不是好久沒去看隊嫂了？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不高興算我的，讓他來找我。」程昱對凌樂揮手，「安心，他打不過我。」
於郝也小聲附和：「沒事的，沈隊他挺好的。」
程昱：「補你的兵，兩波漏三個，沈錚就這麼教你的？」
於郝抿抿唇，不說話了。
遊戲到15分鐘程昱眉頭越皺越緊，這什麼adc？
要不是知道浴火的德行，程昱都懷疑於郝是不是走後門進來的。
就這水平，還想給沈錚打替補？憑什麼？
憑他沒輸出，還是憑他沒走位？
「對不起，昱哥。」可能是看出程昱生氣了，於郝弱弱地說，「我、我拖節奏了。」
程昱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沉聲說：「我不知道沈錚為什麼帶你，既然你跟他學，拿出職業選手的態度，別浪費他時間，懂嗎？」
於郝連連點頭：「懂，知道昱哥，我就是有點，有點緊張。」
「緊張什麼，訓練又不是比賽。」程昱輔助他，擊殺對面兩人，回家補充裝備。
他十分順手地摸像桌面，摸到奶酪丟嘴裡。
「嗯，剛才打得還不錯，不過比沈錚差得選了，你呢，慢慢學吧。」
「是，」於郝應聲，「我聽昱哥的。」
這話程昱愛聽，他又摸一塊奶酪丟嘴裡，奶香四溢，口感非常舒適：「對嘛，你聽我的，連沈錚都要聽我的，他打不過我。」
於郝： 「好、好的。」
這局打得艱難，幸好對面也沒有特別會玩，程昱這邊險勝。
摘下耳機，程昱翹起二郎腿：「怎麼樣，我這輔助不比沈錚差吧？」
「挺好的，」於郝也摘下耳機揉揉耳朵，「昱哥你真厲害。」
程昱又伸長腿，脖子後仰，懶懶地說：「沈錚啊，他早晚……」
他腦袋後仰的過程里，看到沈錚站在他身後，正垂眸瞧他。
兩人四目相對。
程昱沒由來的心慌。
「好吃麼？」沈錚彎腰，他黑髮垂落，補分發梢撓在程昱臉頰上。
程昱呼吸都忘了，瞳孔放大，鼻尖全是清冽的氣息。
「你、你頭髮是不是該剪了？」程昱猛地坐起身。
幸好沈錚反應快，不然倆人要撞上。
看著桌上剩下半袋的奶酪還有屬於沈錚的耳機，程昱腦海里一半在思考要是撞上，會撞到哪，一半猜測沈錚什麼時候也拿奶酪吃了。
「你玩吧。」他揉著頸子站起身說，「好好教教人家。」
「以後給我打輔助吧。」沈錚讓開身位，方便程昱出來。
原本準備看《天才ADC因鍵盤怒撕天才中單》的凌樂，忽然吃到自己的瓜：「老大？」
程昱：「叫爹就帶你。」
沈錚問：「你確定？」
程昱：「你可以先叫一聲試試。」
沈錚：「跟我來會議室。」
程昱：「？」來真的？
沈錚轉頭，對其他人說：「你們也來。」
程昱：「？？？」還找見證人？
一行人去會議室，沈錚和程昱走在最前面。
程昱有點恍惚，一會兒沈錚要是喊爹了，他可就成輔助了。不是，沈錚真能開的了口？他輔助就那麼牛逼嗎？
推開會議室的門，裡面有好幾個人，李宏和伍教練坐著，其他三個人蹲著。
那三個人臉上有不同程度的傷，蹲在那兒賊眉鼠眼，像是剛被抓的罪犯。
程昱滿頭問號：「這是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