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慕容沐容

2024-11-16 17:12:56 作者: 拭默
  玄天門。

  姜遠色頂著商南熠的臉坐在書案後, 不時提筆在書案上的捲軸上寫寫畫畫。

  他做了二十來年的商南熠,已經很習慣這張臉了。最後一筆完工,他將筆放置在筆架上, 低下頭朝畫上一吹,畫上光芒攢動,他嘴角一揚,露出了笑容。

  縱觀整個書房,實在不像是一個門派少主應有的書房, 更像一個畫痴的畫室。

  坐在書案上只要一抬頭,就能發現書房中兩側的牆壁上縱列著數條線,線上一個接一個地懸掛著無數畫卷, 每幅畫卷上都畫著一個人, 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個個栩栩如生。

  姜遠色站起身,推開椅子,小心地拿起桌上的畫卷, 畫卷上是一名青年男子,身著白色長衫,正遙遙望著畫卷之外, 似乎與畫外之人在對視。

  畫本該是靜止的, 可整個畫面非常奇怪, 畫中男子眉眼溫和,嘴角帶笑,有幾縷頭髮絲好像被風拂過, 飄往男子面前, 畫中人那種如春風般的氣息像是要隨著髮絲從畫裡出來, 落到畫外之人的身上。

  奇怪之處正是,那畫面是活著的,那不聽話地飄動的髮絲不是錯覺,是實實在在動著的。

  遍觀屋內懸掛的畫卷,也幾乎都是這般的「活物」,讓屋內平添諸多怪異。

  「少主。」屋內突然出現一人,他低垂著頭,朝姜遠色喚道。

  姜遠色正將畫軸往那僅餘的空處掛去,「十五,情況如何?」

  「十三沒找到大少爺的靈魂碎片。」十五回答道。

  姜遠色掛畫的手一頓,倒也沒說什麼責怪的話,只問:「他人怎樣?」

  十五聽到這個問題覺得不大對勁,他悄悄抬頭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主,馬上垂下眼睛回答,「梅家歷來心善,梅家家主雖然懷疑他,卻始終沒對他做些什麼。」

  「梅山雪呢?也沒做什麼?」姜遠色問。

  十五對此事似乎也是疑惑不解的,他遲疑著搖頭,「十三在半山居霧生活得很好,梅大少對他很關照,除卻他的軀體有不便之處,他在半山居霧的待遇堪比梅三少在梅家。可是……可是梅山雪應該很早就知道十三不是梅許承了。」

  姜遠色笑了一下,眼睛望著畫海似的書房,「這樣也好,告知十三,從今往後他就是梅許承了。」

  「少主,這——」我們就這樣等下去嗎?

  

  他想不出少主這樣做的理由,他們的情況不太好,慕容族並不擅長戰鬥,他們最大的優勢是幻化成他人模樣,這樣可以化消敵方懷疑,趁機接近對方,從而獲得偷襲機會。

  可梅大少那邊不一樣,那邊的戰力太強了。就說一個梅大少,三次壓制不住修為自主飛升,卻因時機不到一直飛升失敗。不用想都清楚,梅大少的修為已經到臨界值了,他們想和梅大少戰鬥,著實不易。

  薛青余雖曾是他們的人,可現今也倒戈了,商南熠出爾反爾,還有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方清以及梅家二少……

  他們想要勝利並非易事。

  十三雖不能和梅大少匹敵,可也算戰力之一,他認為應該叫回十三。

  但,這是少主。少主從未做過錯誤的決策。

  這樣一想,十五便低下頭,朝少主行了個禮,退下了。不管怎樣,慕容一族必須保下對他們有再造之恩的少主。

  他還有事情要去做。

  在人離開後,姜遠色回到書案後,注視著那副剛被他掛上去的畫軸。

  他伸出手,似乎想觸碰那幅畫,又好似在伸手時候被畫中之人那股帶著風的笑容灼傷,他猛地收回手,朝屋外叫人,「十四。」

  屋外有一人推門進來,避開掛滿整間屋子的畫卷,來到書案前,「少主。」

  「吩咐下去……」姜遠色一句一句將自己的計劃囑咐了。

  屋內再次只剩他一人時,有書信破牆而來,落在書案上。

  .

  裴明硯迎風立於山峰之巔,靜候他相約之人。

  姜遠色至今所做之事,未曾多傷人命,如果能有最為和平的解決辦法,他並不想多造殺孽。

  怎麼說他也是個二十一世紀和平社會生活的大好青年,至今願望未改,仍舊妄想著事情結束他還能回到種花家去擼串串吃火鍋。

  殺人這種事情,萬一他以後真回去了,一想起來自己殺過人,這感覺也太酸爽了吧。


  所以,裴明硯一直以來都挺熱愛和平的。

  當然嘛。這個話不能告知薛青余,也不能讓商南熠知曉,更無法說給疏雨聽。

  也許只有方清能了解他這一點微妙的小心思,畢竟,同為愛好和平的種花人嘛。

  突然。

  風聲戛然而停,一道身影踏著雲,披著風緩緩而來。

  來人手中執畫筆,身後是畫卷,面上也覆著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

  裴明硯一手負於身後打量著他。

  對面的人畫筆在手中一轉,朝他鞠了一躬,「久仰大名,天運之子梅大少。」

  裴明硯嘴角一揚,笑得燦爛兩分,回他一禮,「久仰,沐、容族少主。」

  裴明硯雖沒說出「慕」與「沐」在讀音上的差距,但他微妙的停頓還是引起了姜遠色的側目。

  姜遠色眉眼一彎,朝他說,「梅大少做了不少功課。」

  「我既約你相商,自是希冀找出一種你我皆能滿意的解決方案。」裴明硯一揮手,山巔之上的雲層越發淺薄,二人好像漂浮在半空之中一般,一張桌子出現在雲層之上,裴明硯朝對方一伸手,「請入座。」

  姜遠色定定看了好一會裴明硯,突然說,「至今我才發現自己做了件錯事。」

  裴明硯一手斂著袖子,另一手給對方沏茶,「願聞其詳。」

  .

  漁叔有些不安。他說不清楚這種不安的感覺到底是怎麼來的,但莫名的就是不安。

  他此刻矗立在書院大門口,等候院主的歸來,「庸山書院」四個大字就懸掛在他抬頭可見的地方。

  雖是書院,可書院是他的家,也是很多人的家。

  他能感覺得到,自從裴明硯,不,自從梅大少出現後,一切就變了。變得不只是院主身體,還有院主的心。

  若是以前的原主,在恢復健康後,決計不會想要找出真正的兇手,因為那並不重要,糾結兇手只會讓書院陷入麻煩之中,院主更在意的,應是書院的人能安然無恙。

  他呼出一口氣。突地想起梅大少對院主說的話,也是那些話讓院主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做錯了。

  可是,讓深陷泥沼的人忘卻痛苦重新開始,有什麼不對?

  曾經院主也認為這是對的,可現在,院主已經不這樣認為了。

  院主說這是痴妄。

  那他這個被院主曾經理念所吸引的人,又是什麼呢?

  漁叔閉了閉眼,將滿腦袋的胡思亂想甩出去。

  天際的陣法起了波瀾,一圈圈蕩漾著,金色光芒越發顯眼。

  「院主,你回來了。」漁叔笑著說。

  薛青余勉強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什麼難言之處。

  漁叔笑容漸漸開始僵硬,他抿了下唇,停頓了一下,「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處理完?」

  「我回來、是想告訴大家。」薛青余看了一眼書院的匾額,又收回目光,直視漁叔的雙眼,「大家自由了。若是願意,大家可在書院繼續住下去,這陣法雖說不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傳世陣法,卻也能讓大家過上平靜的生活,如果有恩仇未消者,也可自行離開。庸山書院曾經是家,未來也是家。只是……」

  薛青余撇開與漁叔對視的眼睛,轉過身背對他,抬頭看向天際,「只是從此以後,書院不再是薛青余的書院了。」

  天上霞光萬道,雖然落日之景,卻暈染了半片蒼天。

  薛青余嘴角動了動,還是有笑意爬上了他的臉,「曾經我告訴大家,如果活不下去了,書院會是你新的開始。可如果失去所有記憶,活下的人還是你嗎?」

  霞光不盡,他臉上也鋪上了晚霞的色彩,「人生苦樂無常,不能因為我經歷過苦難,覺得痛苦,就要讓大家免於痛苦。書院是家,是庇護,但我想,人生不能永遠逃避,有些事情終究該去面對。書院的生活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以為這是世外桃源,可這只是我的騙局,我讓所有人活成了我理想中的模樣,也許性格稍有差異,可他們也失去思考的能力,他們會做的決定,是我會做的決定。他們已經不再是他們了,只是一個又一個的我。」

  「漁叔,你還覺得我沒做錯嗎?」

  「院主……」漁叔當然是想否認的,只是他在開口之前,想起了很多事情,書院眾人對院主的在意遠遠超出在意自己,這真是他們內心真實的想法嗎?


  如果是內心真實的想法,那當時院主消去他的琴音影響後,院主的想法是怎樣的?

  院主是想讓大家重新成為他們自己。

  如果這是院主的想法,為何恢復之後的眾人,不再一如既往以院主的意志為意志了呢?

  薛青余拿出一盞小小的琴,「琴音的影響會在時光的流逝中一點點消失,他們會漸漸恢復曾經的記憶。這把琴你拿著,什麼時候琴完全消失,什麼時候影響就消失了。這是我能為大家所做的最後一件事。」

  「書院是你的責任,院主。」

  薛青余苦澀地笑了一下,「我一直在背負這個責任,也是時候歇下了。」

  漁叔開始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院主,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瞞著大家?」

  「你怎麼會這樣想。」薛青余問。

  「因為我認識的院主,不是會逃避責任的人。」

  薛青余淺淺地笑著,「我什麼事都沒瞞你,那你該知道,我是負靈一族,雖說負靈族已成傳說,可古往今來,終該有負靈族人成為武器,那成武器的負靈族人呢?可曾有人見過他們?你可知他們去了哪裡,又是怎樣的結局?」

  漁叔恍然明白。

  他臉色煞白,目光無神,嘴中喃喃著,「主人逝去,負靈消失……」

  「我能存活至今,得仰賴姜遠聲的魂魄碎片有所留存,而殺死姜原色的辦法,只有那麼一個。」

  「毀掉靈魂碎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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