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奇怪二弟

2024-11-16 17:11:02 作者: 拭默
  「這……」

  裴明硯哪怕經由薛青余提醒有了心理準備, 還是沒預料到竟會如此。

  家主見他神色,解釋說:「早年前弟子們外出歷練,普遍是幾人成團, 不少梅家弟子的出師任務就是與人組隊完成的,梅家弟子尤善陣法,又博覽群書,在團隊中雖不能成為最強大的戰鬥力,卻也不可或缺, 久而久之,梅家名聲越發興盛,族內弟子與各路散修以及其他門派弟子都有深厚的感情。」

  「可利益在前, 一切就變了。梅家弟子終究太『文』了, 真動手較量起來難免落於下風,漸漸的,有梅家弟子在尋寶中死亡,起先只是一兩個,後來逐漸多了。梅家自然去查, 可查來查去,只能得出個意外死亡的結論。」

  「總不能因此便不讓弟子們歷練去了,歷練仍是要歷練的, 可外人眼裡的梅家人, 就成了頂好用的工具, 幸運些的梅家弟子遇上好人,嫁人的嫁人,入贅的入贅, 當然也有散修入了梅家, 而不幸些的就此枉送了性命。」

  「梅家為庇護弟子, 不得已留下規矩,但凡想與梅家弟子長期合作,須得前往梅家留下印記,這既是對梅家弟子的保護,也是對那些動了歪心思的人的一種震懾。」

  裴明硯皺了下眉頭。

  梅家對弟子保護太過,雖說這本是應該,可解決方案不該是想方設法庇護,而是教給他們活下去的方法,教給他們人心險惡。

  可梅家千年來都如此庇護弟子,要改變他們的想法絕非易事,是以他並未說出不贊同的話語。

  家主顯然理解錯了他的皺眉,朝他說,「不是梅家仗勢欺人,那年頭尋求的夥伴,多是生死不棄的同伴,這個印記對雙方都是一種保護。」

  裴明硯不置可否,問道:「那梅許承呢?」

  「大概五六十年前,他帶了一個人前來梅家,說二人要組成生死不棄的同伴。那人長相俊俏,待人溫和,面上總是掛著三分笑,是個惹人喜歡的小輩。梅家按照規矩調查他的身份來歷,他身家清白,沒有任何值得懷疑之處。幾個負責此事的長老們自然歡歡喜喜讓那人在梅家留下印記。」

  「後來呢?」裴明硯問,「梅許承再沒其他消息麼?」

  

  家主點頭,「這之後,梅許承再沒回過梅家,但梅家弟子在外人數眾多,只要沒收到緊急傳訊,也無人會時刻注意一個小弟子。但他與當時的二十八星宿中的牛宿牛長老較為親近,平日斷斷續續給牛長老來信,生活應該還算安全。直到二十多年前,他突然死了。」

  若按這種說法,他所救的「梅許承」說的和梅家的記錄里,在二十多年前是重合的。

  那二十多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負淵天塹被毀,小空一事……

  「有見到屍體嗎?」裴明硯問。

  「那是當然。梅家不會放任任何一個梅家弟子流落在外,無論是生是死。」

  這意味著梅家確認過那是真正的梅許承了,否則父親大人不會不說。

  「梅家沒計較,是說梅許承確實是意外死亡,是麼?」

  「對。」家主給了肯定的答覆,「他是梅家從海邊一個小漁村帶回來的,那裡似乎經歷過了一場天災,整個小漁村都被巨浪淹沒了,什麼都沒剩下。」

  家主停了下,「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說既然梅許承在那,姜遠聲應該也在才是,姜遠聲就是他的名字。可是……我們並未找到他的屍體,也沒在現場尋到任何痕跡,但他留在梅家那團印記卻黯淡下來,險些崩碎,只餘下小小一塊,讓人還能隱約察覺到點他的氣息。梅家印記與生命靈魂息息相關,崩碎一事,足以說明,他已經死了。」

  「死了?」

  裴明硯自然是不信的,這人要死了那搞事的是誰。

  家主點頭,「確實死了,他的印記之所以還能有留存,是牛宿牛長老堅持認為此事有異,耗費無數心力才將那抹印記護住。」

  「印記現在還在嗎?」裴明硯問。

  家主搖頭又點頭,「長老去世後,就再也沒人知曉印記所在了。」

  裴明硯沉默下來,本來清晰的思路因著這莫名的死因再次撲朔迷離了。

  如果動手的人不是姜遠聲,那會是誰呢?

  「姜遠聲來自何門何派?」裴明硯只得另開思路。

  家主沒說,只是往藏書閣內里走去。

  他每踩一步,那本該是屋頂的地方就會有星光亮起,整個藏書閣好像置身璀璨的星空之中,斗轉星移,星移漏轉盡在眨眼之間。


  很快,家主拿了薄薄一張紙出來,「姜遠聲的資料,都在這了。」

  裴明硯接過後掃了一眼,紙上內容很粗略,還沒兩人對話說的詳細,只多了一個無用的消息,這人是個散修。

  既是散修,便是無門無派了,好在修行者壽命長,應該能問到些消息,還有他手上的「梅許承」,不知這人又會帶來什麼消息呢。

  「負淵天塹被毀一事,梅家有記錄麼?」

  裴明硯將負靈族那本資料書遞還,「這上面寫的多是外人對負靈族的異聞傳說,沒有編年史或紀傳體一類的書籍麼?」

  「負靈族消息歷來沒有多記載……」家主接住書,突然止住了話,「對,我想起來了,姜遠聲到梅家時候,曾說過想借閱梅家藏書,梅家藏書歷來不外借,是以並未通融,最後是梅許承到藏書閣看的書,不知要看的是否就是負靈族相關書籍,待明日我差這邊管事來問問。」

  所以這事,又繞回了原點。

  裴明硯不再糾結,對方目的未明,卻針對梅家,想來很快就會有其他線索,他轉而關心起另一件事,「疏雨怎麼了?」

  「哎。」家主嘆了口氣,伸手點了點裴明硯額頭,「還不是你胡來,他那會在花園練功正到緊要之處,藥回春給家裡傳的消息被小豆丁拿到了,他一看見你死了就慌了神,大吵大鬧到了花園,這不,剛好撞上疏雨,他氣血翻湧又急火攻心,可不就倒下了。」

  裴明硯自然不信,這麼點傷需要梅家長老全來了?

  但父親大人明顯要瞞他,他也不再問,只說:「我去看看他。」

  「他估計也等你呢。」家主像是想到什麼,突然笑了起來,「知道你中午去了卻沒能進他屋,一群長老,連帶著我們全被攆出來不說,個個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也只有在你面前,他才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就算不說,我也要請你去看看的。不然明天一早,一群長老又得上門告狀了。」

  「真是。」裴明硯也忍俊不禁。

  長老告狀這是梅家人才知曉的事情。他自小在梅家長大,兩個弟弟自然親近他。那時知道他要搬到應山去,小豆丁尚且年幼,倒是好哄,偏偏他這個二弟,當著他的面一副我支持哥哥的模樣,晚上偷偷溜到各個長老那撒潑去了。

  無奈最後,長老們提出個要求——大少爺要搬出去可以,須得先打敗一群長老。

  從那天起,他那二弟白天在他面前裝乖巧,晚上當監工,盯著眾位長老們練功。

  長老們煩不勝煩,又拿一個半大的孩子沒辦法,加上也沒人捨得山雪離開,倒也忍了過來。

  結果,長老們敗了。

  雖說這在預料之中,可這梅疏雨不依啊,白天忍淚送走哥哥,晚上就去見了各位長老。

  裴明硯打贏長老後心理當然過意不去,第二日一大早就去求見諸位長老,無一例外,全被拒了。

  他還鬱悶了一會,以為長老們真生氣了,後來才知道,這二弟啊,氣長老們攔不住他,把一群長老的鬍子全給褥禿了。他離開後,長老們全到父親那裡去哭訴了。

  父親當然沒法子,叫去二弟教訓了兩句。結果又過一天,父親大人頭髮被裁了一大截,被梅疏雨製成毛筆送給了幾個長老。

  頭毛制毛筆自然是不好用的,不免被長老們嫌棄一番,梅疏雨把這些全用留影存下來,送到了父親大人的書桌上,父親大人差點氣得暈過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梅疏雨和孫悟空有點關係呢。一想到這,裴明硯又笑了下,「他年紀不大,脾氣卻挺大。這事就交給我吧,父親大人也早點歇息。」

  趁著月色,裴明硯本該賞月看花慢慢走去。

  介於那個不省心的二弟此刻說不準正掐著時間等他過去。

  要是沒準點到,他在家這幾天,可就別想什麼安生日子了,他連忙加快步子,匆匆趕去了。

  梅疏雨住的地方在梅家也算別樹一幟,整個屋子包括房頂樑柱皆是漢白玉所制,潔白無瑕,無一雜色。

  在月光下有種溫柔的靜謐,院內亦沒有綠植鮮花,除了月光的銀白,再無其他顏色。

  屋子也是漢白玉所制,一旦窗戶關上後,隔光效果格外好,看不清屋內之人是休息還是清醒。

  他悄無聲息到來,在台階站定,回頭一看撒上月光的圍欄,只覺得有種難以訴說的清冷和孤寂。

  這種感覺與薛青余又有些不一樣,薛青余那人雖穿著青色的衣衫,整個人卻是溫柔的,那種如水的柔軟,似乎整個人沒什麼稜角,也沒什麼事情會讓他生氣,能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想善待周圍所有送的心意。

  可他這二弟不一樣,相處近二十年,他從未看透對方,是以雖說面子上過得去,卻也真說不上什麼交心交底,實在是對方的言行太過奇怪了。

  大門高約近四米,看起來不怎樣,實際要推開這樣一扇門,非得有大力氣不可。

  裴明硯將掌心貼在門上,金色光芒如樹葉的脈絡般自中心像邊緣蔓延開,亮著光,撐起一道又一道線。

  很快,門像被人從裡邊解封似的,一道人影竄了出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頭埋在他肩膀上,委屈地喊了聲:「哥哥。」

  裴明硯不由自主皺眉,仍是回抱他一下。

  這便是奇怪點之一,梅疏雨在他面前太柔軟了,而這個柔軟卻毫無理由。

  奇怪點之二,也是他久久不能放下戒心的原因——書里,沒有梅疏雨這個人,也沒有所謂二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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