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喬元冬卻沒法將這些話說給母親聽,那樣只會更加惹她生氣。
「母親且聽我說。」
喬元冬呼出一口氣,緩緩道:「祖母已經年邁,安哥兒仍舊年幼,家裡沒個主事的人怎麼可以,您不是不記得夫君去了的那一年,國公府的日子有多難過。」
大晉的江山是歷代鎮國公打出來的,甚或者可以說是項氏將龍椅送到蕭氏的屁股底下。
可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場回防戰,項家的小公爺帶著十萬兵馬,卻硬生生沒打過五萬的胡人!
事發後,成毅候的長子活著回來了,帶回來個小公爺玩忽職守疏忽而死的消息。
一時之間,攻訐之聲四起,所有人都在貶責國公府。
那一年,國公府上下縞素,京城罵聲一片。
因為國公府失了大晉的顏面,也碎了大晉人心中的形象,大臣們紛紛上書請求皇帝削了國公府的爵位。
然而皇帝卻根本壓根兒不當一回事,國公府仍在,只是沒了能征戰的鎮國公。
誰也猜不准這件事到底僅是成毅候構陷,還是有蕭氏的默許!
「哼!我若是早知道陛下的心意,哪還會把你嫁到這火坑裡來,虧你堂姐還是皇后,竟然半點兒風聲不露!」
馮氏想到那時的光景,忍不住冷哼一聲。
「母親慎言!」喬元冬忽而眼神凌厲的看了馮氏一眼。
馮氏這才醒覺說了不該說的話,一時間冷汗淋漓。
馮氏年紀一大把還需要女兒提醒,到底有些尷尬,低咳一聲轉開話題。
「你執意留在國公府不再另嫁,莫不是還對項修凱念念不忘?」
項修凱及冠以後就襲了爵,那一年高高興興娶了中書令的女兒喬元冬。
然而新媳婦剛過門就接到聖旨要他立即領兵出戰。
項修凱藝高人膽大,跟嬌妻保證打了勝仗給她掙個誥命再回來歡歡喜喜圓房,結果這人就一去不復返。
喬元冬親自去領了項修凱的屍骨回來,又去皇宮領了皇帝陛下賞的誥命。
小夫妻倆並未圓過房,這件事情兩家長輩都不知道。
太夫人只當項修凱運道不好,連個後都沒留下。
如今再從母親口中聽到這麼個人,喬元冬擱在膝蓋上的指尖忍不住微微蜷了蜷。
頂著馮氏咄咄逼人的視線,喬元冬終於還是說道:「風過留痕,人過留名,我與他畢竟夫妻一場。」
馮氏忍不住了:「可是人都已經沒了,你總不能抱著個虛無縹緲的念想過一輩子吧?」
「母親。」喬元冬對著馮氏毫不在意地笑笑:「女兒知道您執意叫我嫁人也是為了我往後日子好過。」
你還知道!
馮氏哼了哼鼻子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
喬元冬繼續道:「只是,母親又焉知女兒嫁人了就真的好過起來?」
馮氏一噎,想要說什麼,只是看向女兒那漆如點墨的眸子時,沒來由地想起自家內宅里那群鶯鶯燕燕來。
半晌,馮氏才道:「你是我精心調教出來的女兒,無論是調停上下還是治理後宅,從來不缺手段,就是嫁了人,那日子能難過到哪裡去?」
喬元冬一笑:「我此時上無公婆奉養,下無姑嫂為難,何必要再去嫁人經歷一遍?」
馮氏不滿道:「既是再嫁,母親自然為你尋摸一門家中和睦夫君體貼的人家來,又怎麼平白地把你往火坑裡推?」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沒有底氣,因為項家如今的境況在馮氏眼裡,恰似一個超級大火坑。
喬元冬並沒有在意這些,只是道:「母親也知道是再嫁,可這滿京里,家中和睦夫君體貼又要入得了母親眼的人家,還有誰呢?即便是找出來了,人家又看得上我這個再嫁之人嗎?」
項修凱戰死那年,她的婆婆便一病不起跟著也去了。
項家遭逢此難,她喬元冬克夫的名頭便傳遍了京城。
馮氏噎了好一會兒,到底沒爭辯過喬元冬。
她又氣又痛,伸手拍了喬元冬一下,眼中含著淚道:「你自小就犟我是知道的,這種事情還與我犟,我是不管你了!」
說著就負氣離開了,喬元冬想留她下來吃一頓飯都沒成。
馮氏氣沖衝出了國公府,丫鬟扶著她上了馬車,車夫揚了鞭子問她:「夫人是回家去?」
丫鬟還沒說話,馮氏沒好氣地就道:「不回家我去哪!?」
車夫脖子一縮,知道夫人這是在氣頭上,便老老實實趕車。
馬車晃晃悠悠走到喬家大門口的時候,馮氏忽然又改了主意:「算了,進宮去。」
車夫:「.」
換了新領導後,夏芒仍然老實打工。
換了新環境,跟新同事們打好關係是很有必要的,畢竟前輩們更能摸清老闆的喜好。
夫人每日清早起床沒有喝茶的習慣,她只會在去給太夫人請安回來以後,才會要茶,一般午睡起來以後也會要茶。
與太夫人喜好濃茶的口味不同,夫人偏愛清淡的茶,所以她最愛六安瓜片,每次泡了也少少的放一點茶葉就夠了。
泡茶的水也定要剛燒滾的水,滾過第二遍的水是不入口的。
又因為最近夏日炎炎,夫人有些苦夏,所以她慣常喝的茶中,又添了一種降燥開胃的花茶。
至於平日裡其他主子們來了上什麼茶,客人來了上什麼茶,那又是一大篇茶經。
夏芒自忖是個聰明人,這會兒也記得腦殼生疼。
喬元冬因為馮氏的事情,午飯也只懶懶地吃了幾口,飯後上了榻歇午覺。
也不知是夏日炎熱還是心情窒郁,輾轉著半睡半醒,一直賴到未時四刻才起,卻仍舊是昏沉沉的不清醒。
榮珠見夫人起了,就去了茶水房給她泡茶。
一進門便看見夏芒正提了銅壺往夫人專用的盞里倒水,她疾步上前去,皺著眉道:「誰叫你來泡茶的?」
夏芒中午在茶水房打了個盹兒被禾蘭喊醒泡茶,這會兒雙眼都有點迷瞪,她看著榮珠道:「雲秀姐姐安排我來的。」
榮珠聽了眉頭就皺起來:「她安排你來的?!」
夏芒點點頭:「當時我來報到的時候,你和夫人在屋裡見客,雲秀姐姐就做主安排了。」
榮珠不說話了,只是臉色逐漸沉凝下來。
夏芒感受到了她身上的低氣壓,以為她是不滿意自己的業務能力。
她解釋道:「茶盞我是認真洗過了,茶葉也醒過了,茶水也是剛滾好的。」
榮珠醒過神來,懶得跟她計較,揮揮手道:「給夫人端過去吧,規矩些,衝撞了夫人有你好看的!」
說著榮珠便跨步出了茶水房,一轉身卻不是往夫人屋裡去。
你們這些人怎麼總喜歡威脅別人!
夏芒腹誹著用托盤端了茶小心翼翼地往外走,茶水房離主屋有一段不長不短的迴廊,廊下種著一排梔子花。
此時正是花期,梔子花開得熱烈又燦爛。
午後的陽光將花香蒸騰起來,烘得滿院子的香氣,夏芒聞了都覺得身心舒爽。
拐角處有一叢花長得格外茂盛,花枝都伸到了廊上來,夏芒路過的時候忍不住摘了一朵。
她決定把花包在手帕里,晚上放在枕頭邊可以睡個香香的覺。
腦海里忽然「叮」地一聲,嚇得夏芒差點灑了手裡的茶。
『系統任務發布,請宿主將花放到托盤上。』
夏芒:「.」
『不是,這又不是你家的東西,我摘朵花怎麼了?』
遇上這麼摳門的系統,命苦!
系統:『請宿主完成任務。』
夏芒當然不可能老實照做,她可是還記得上次虧進去60積分的事情。
『這是什麼破任務,我都懷疑是你臨時起意的,你要是不說出個為什麼來,休想我聽你的!』
系統明顯的沉默了一下。
在衡量了一下夏芒的頭鐵程度後,系統終於解釋道:『目的是拉近與目標喬元冬的關係。』
夏芒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系統說的喬元冬就是夫人,她忍不住問道:『我跟她搞好關係之後呢?』
系統:『無可奉告,請宿主儘快完成任務。』
你TM擱這兒擠牙膏呢?
夏芒無語半晌,也知道從系統這裡問不出多的東西了,最後不甘心地吐槽。
『就這麼一朵隨處可見的花怎麼刷好感度?』
系統:『.喬元冬喜歡梔子花。』
夏芒眉頭一挑,她想問系統怎麼知道的,但直覺告訴她問了也是白問,想了想便將手裡那支花放到了托盤裡。
雪白盛放的梔子花放在上好的白瓷茶盞旁邊,倒也有幾分相得益彰的意趣。
喬元冬被禾蘭和禾環服侍著起床,便坐到了窗邊拿起一卷書看,夏芒這時候端著茶進來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茶盞擱在小方桌上,又把那支梔子花放在旁邊。
喬元冬被忽然飄來的花香吸引,從書里抬起頭便看見了放在桌上的花,一時間不由得怔愣了幾分。
夏芒上了茶就規矩地退下去,她都走到屏風那裡了,卻忽然被喬元冬叫住,只好又埋著頭走過去。
喬元冬認出了眼前的丫頭,想起了在主院瞧見她與項修安從一個屋裡走出來的情景。
她看著那朵明顯是被刻意放在這裡的梔子花,柳葉眉輕輕蹙了起來。
「太夫人說你伶俐果然沒錯。」
喬元冬看著那朵梔子花,意有所指道:「只是伶俐勁兒要用在對的地方,以後這種事情就不要做了。」
這是太夫人的路子走不通了,就想來走她的路子?
哼,為了個世子爺,真是煞費苦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