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滿冰水的容器里是一個個乳白色的魚丸, 大小均勻，撐著白胖的肚子浮在水面。
楚葉喊人過來搭手，把幾張桌子平鋪在地面, 又往上鋪了一層塑料布，隨後在宿舍後的空地上壘了一個簡易的灶台，把上午回收來的鐵鍋架了上去。
隨後添柴燒水，待水溫熱以後，就把冰里的魚丸撈出放進鍋里, 等待魚丸慢慢溫熟。
片刻後，一股奇異的香味從鍋里飄出，楚葉餘光不經意間一瞥, 就看見好幾個人手上動作不停, 眼睛卻不住往這邊看。
她眼睛一轉，隨即跑回屋裡，把家裡所有的碗碟筷子勺子都拿了出來，因為往常這裡只有她和盼兒曉雅三人，所以東西並沒有許多, 碗碟加起來才九個。
不過足夠了。
她索性又往灶台添柴，片刻後水沸騰，一個個圓滾滾的丸子在水面游來游去, 她拿著勺子, 在每個碗裡放了兩個魚丸, 隨後端著碗筷勺子，往一桌工人面前放去。
碗裡是兩顆白胖的丸子，湯底清亮, 湯麵有些許油脂, 鮮甜的海鮮味湧入鼻腔, 即使此時桌上都是抽皮扒骨的魚塊，也掩蓋不住這鮮味。
有人狠狠咽了咽口水，眼神粘在碗裡移不開。
「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這是剛出鍋的魚丸，大家嘗嘗味道。」楚葉笑意盈盈，臉上又揚起擺攤時面對客人的真誠笑容。
有人瞪大雙眼不可置信，指著碗出聲，「老闆，這是給我們吃的？」
「對！大家辛苦了，這是特意為你們做的。」說完，她又看著其他桌子上翹首以盼的人，不等他們疑問自己怎麼沒有時，楚葉就趕緊解釋，「我這裡碗少，所以只能一桌一桌的請大家吃魚丸，沒有吃到的也不要著急，保證每個人都有。」
不知是誰大聲說了句老闆大氣，緊跟著許多人笑著歡呼，有人讚嘆老闆人美心善，有人說老闆今年發大財，楚葉點頭謙虛接受。
一桌子的魚丸沒人第一個動筷，楚葉也沒在意，轉身往鍋邊去，眼看她離開，有個饞蟲再也忍不住，拿起筷子扎了顆魚丸送入嘴裡，輕輕咀嚼，霎時，魚的鮮香在嘴巴里炸開，除了味道，肉質也格外彈牙，頗有嚼勁。
這人臉上露出滿足之色，一顆魚丸竟眨眼間就被吃抹乾淨，這人又迫不及待的將剩下一顆送入嘴中，吃完猶覺不夠，捧著碗將湯也喝得乾淨。
同桌的人看見這樣子，一個個也試吃起來，接著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風捲殘雲的把剩下的魚丸和湯水都喝了個乾淨。
「你這吃相也太那啥了，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似的。」隔壁桌看見他們一個個吃得如同惡狼撲食，心裡頗為不屑。
「你懂啥！你是沒吃到葡萄說葡萄酸，待會兒你嘗嘗就知道了。」有人白眼一翻，回懟過去。
「切！不就魚丸？我倒要看看它有多好吃。」這人不信邪，嘴硬回擊。
而吃完的人懶得再接話，眼巴巴望著楚葉來收碗筷，「老闆，這個魚丸還有多的沒？能不能給我再來點？」
「對啊，老闆，這就兩個不夠吃。」
「老闆，你這魚丸賣不賣？我想下工帶回去給家裡人嘗嘗。」
「老闆，下一桌先給他們，讓他們嘗嘗味道，剛才還敢瞧不起我們。」有人伸著手指告狀。
「我哪兒有瞧不起！你少在這裡亂講話！」那人臉色漲紅，即刻反擊。
一個個空碗空碟被摞在一起，楚葉聞言直起身，滿臉歉意的笑，「咱們這都是定量的，吃完就沒了。我這也是做生意的，你們要是覺得好吃，下工了我按照員工價給你們裝點，帶過去讓家裡人也嘗嘗。」
這邊楚葉說完就端著碗筷離開，她要把這些清洗一遍再端給下一桌，而在她走後，桌上的人交流一通，紛紛表示下工了要去問問價格，合適就買些回去。
很快，楚葉端著碗筷來到旁邊那桌，剛才還叫囂著別人吃相誇張的人，這會兒聞著香氣也不自覺咽了咽口水，看同一桌人都端著吃了起來，他也梗著脖子夾起一顆魚丸，牙齒輕輕咬下，魚丸里仿佛裝了彈簧，又把牙齒彈開，與此而來的，鮮味從嘴巴湧入胃裡，這味道是吃了半輩子魚也沒有嘗過的美味。
儘管這魚丸異常美味，但是隔壁桌都緊緊盯著他，期待他的反應，他想起剛才自己的話，故作深沉，細細咀嚼，隨後自言自語般，「也就那樣嘛。」
「切。」隔壁桌面露不屑，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不過也懶得戳破，低頭繼續手裡的活計。
很快，在場的人們都吃到了魚丸，期間牧家駿帶領一幫壯漢從外面回來，他們下午去了遠處的魚塘，打撈上來的魚裝進容器放進她的三輪車裡，幾個人再推著回來。
這些人把魚卸下來搬進冷庫，趁著這個空擋，楚葉趕緊把碗裡裝滿了魚丸，笑盈盈的給這些人遞了過去。
「誒，大哥們都累了吧？先歇歇，吃點東西。」楚葉笑得真誠。
「誒呦老闆太客氣了！」
「謝謝謝謝！」幾人也不客氣，端過碗來就大口吃了起來，他們忙活了半天，又是下魚塘撈魚又是裝貨卸貨，早已餓得飢腸轆轆，這碗魚丸來的正是時候。
牧家駿是最後一個接到碗的，楚葉把碗遞過去後，看他臉色通紅，心疼地為他擦汗。
牧家駿雖也餓極，卻還是眉眼彎彎，輕聲安慰，讓楚葉不要擔心，「這魚丸聞著真香，你吃了沒？」牧家駿端著碗，並不著急吃。
「還沒呢，做好了就先給大家嘗嘗，我不著急吃。」楚葉說著，把他額頭的汗擦了乾淨。
牧家駿聞言，輕輕點頭，他夾起魚丸，輕輕吹了吹，待沒有那麼燙了，緩緩拿著筷子移到楚葉唇邊，「那你先嘗嘗。」
楚葉愣怔，隨即彎了眉眼，低頭從筷子上咬下魚丸，在嘴裡咀嚼。
牧家駿見她吃了，才又動筷，吃了一顆後就停下筷子，誇讚味道好。
「咱們這個拿到外地售賣肯定會大受歡迎。」牧家駿豎起大拇指。
「不過家駿，一定得拿到外地嗎？下午的時候我看這些工人也都很是喜歡這個味道。」楚葉說出自己之所以下午免費為大家送上魚丸的想法。
「這魚丸是第一次做，我也把握不好味道，沒想到做成以後大家還都挺喜歡的，我想著要是在這裡能賣出去，就沒有必要拿到外地了。」畢竟拿到外地售賣，誰去？一路上怎麼去都是問題。
牧家駿認真聽完，給出建議，「之前說拿到外地，也是想著最近這裡低價售賣凍魚的多，咱們在這裡賣魚丸不容易賣上價格，不過要是在這裡就能賣的話，那確實要省不少事。」
楚葉也是贊同地點頭，牧家駿想了想，補充著說，「我們可以這幾天就在附近售賣，看看銷量再決定後面是否去外地。」
「好。」楚葉點頭答應。
牧家駿和這些壯漢吃過了魚丸擦擦嘴，就又風風火火的往外走了，楚葉收拾好殘局，把鍋里重新添水，待水燒得溫熱，就把魚丸重新下了進去，等魚丸溫熟以後撈出，平鋪在桌面上，等它們降溫晾乾表面的水分後，再拿著塑膠袋子，一斤約莫三十個魚丸裝進去，然後封口放在一邊。
不知不覺，天色又漸漸昏沉，楚葉看了看時間，快七點了，她拿出兩沓身份證放在房前的桌上，又走進屋裡，拿出一沓零錢。
等時針指向七點，不待楚葉吆喝，就有人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詢問工資，楚葉也不磨嘰，直接詢問來人幹的是一天活還是半天活，得到回答後又詢問名字，最後楚葉從一沓身份證里找出其中一張，又拿了兩塊錢一併遞了過去。
「給，這是你半天的工資。」
「誒呦謝謝！老闆還真沒有騙人，說當天結算還真給錢了。」那人目露驚喜，很快拿著錢離開。
工人們很快圍滿了楚葉所在的桌子，等牧家駿一群人回來時，那些壯漢也趕緊湊了過來，牧家駿見狀，洗洗手，見擠不進去，便找了個地方坐著休息。
人們嘻滋滋領了錢，笑容仿佛繡在臉上變成永恆的畫面，小部分人領了錢就走了，大多數人領了錢就站在一旁，這會兒見錢快發完，有人高呼出聲，「老闆，你不說我們買魚丸能便宜嘛？」
「對啊，老闆，這魚丸咋賣啊？」
「我們在這兒等了半天，你快說說價錢。」
人們符合著，詢問著，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楚葉點頭示意大家安靜，把手裡最後兩筆結算完，她揚聲，「這魚丸是什麼質量我也不再多說，都是咱們手工製作出來的，不摻一點假，這從魚做成魚丸，那些魚頭魚骨什麼都剔除了，留下來能做成魚丸的都是精華，所以說價錢肯定也沒那麼便宜。」
此話一出，人們沉默片刻，有人已經扭頭就走，也有人詢問出聲，「沒那麼便宜是什麼價格？」
「對啊！你先說說價錢唄。」
「魚丸一袋三十個，差不多有一斤，一袋兩塊五毛錢，今天購買的人再便宜五毛錢！一共兩塊錢！魚丸帶回家！」楚葉揚聲，話落，人群聲音各異。
這價錢可不便宜，一斤鱸魚才兩塊多一斤，這些魚丸的價格都快趕上鱸魚了！那鱸魚這麼貴，人們也不是天天都捨得吃的。
越來越多的人扭頭就往家走，但也有一部分人猶豫著，躊躇著，在買和不買之間徘徊。
見那麼多人扭頭就走，楚葉也沒變臉，反而笑盈盈的喊住他們，語氣親切，「你們要是瞧得上那些魚頭魚骨，不妨帶一些回家熬湯，給家裡人補補身子。」
將要離開的人臉上又喜又羞，看著楚葉鼓勵的眼神，有人湊到盛著魚頭的容器，開始挑揀起來，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湊了過去，畢竟便宜不要白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