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
那要這麼說起來, 韓老闆現在依然很風光啊！
大爺看出兩人所想，惡狠狠啐了一口，「他是風光了！那是一點不管自己兒子死活, 怕是早在那勞什子美國又生了十個八個！連混小子長什麼樣都忘了！」
說完，他又呸呸呸起來，罵起自己胡說八道。
「那您口中的混小子就是韓老闆的兒子……小韓老闆？」楚葉捋清大爺的話，猜測道。
「哈哈，他可算不上什麼老闆, 」大爺看出楚葉確實想買下這兩塊魚塘，也不介意多說兩句，「他爸走的時候, 混小子才剛成年, 他不願意跟著去美國，他爸也沒辦法，留了一筆錢就走了。」
「這下好了，更是沒人能管住他，天天跑去香港, 玩什麼賽馬賭bo？這裡啊，怕是也要被他忘嘍。」說完，大爺劇烈咳嗽起來, 胸腔好似個破爛的氣球, 他臉色漲紅, 口中發出難以抑制的「嗽嗽」聲，聽得人心中發緊。
楚葉趕緊為其順氣，好半晌, 大爺舒緩下來, 只是呼吸見喉嚨「赫赫」作響, 聽得人難受。
又過了會兒，大爺臉色逐漸好轉，呼吸也平穩下來，他目光悠長落在水面，片刻，蒼老帶著沙啞的聲音響起，「算算時間，他也該回來看看了，你倆平日住哪裡？等他回來了我讓人去找你們。」
楚葉利落的把兩人在五彩花廠上班的信息告知老人，臨走楚葉又拿出五塊錢，塞到老人手中。
「誒！你這小姑娘這是做什麼，我可不要你的錢！」大爺趕忙把錢還回去，楚葉已經拉著盼兒跑遠，她回頭，大喊，「大爺！這錢您收下，就當我孝敬您的。」
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老人拿著錢站在原地，半晌，他把錢塞進口袋，拖著編織袋慢慢地往遠處去。
接下來兩個月，楚葉得了空就會往魚塘去，而十有八次都能碰見大爺，他拖著編織袋，日常的活動範圍就是圍著魚塘。
時間長了兩人關係越發熟絡，楚葉也慢慢知曉，這大爺姓李，年輕時就跟著韓老闆幹活，後來韓老闆發達了，他就成了專屬司機，再後來，韓老闆跑去美國，他就留在這裡看場子。
「小楚，這魚塘的活可不好干，你一個年輕小姑娘能受得了這個苦嗎？」大爺又完成了今天的拾荒任務，此時坐在屋檐下，關切詢問。
楚葉也順勢坐在一邊，不慌不忙回道，「試試唄！吃苦我倒是不怕，活著幹啥不吃苦？」
李伯聽聞，哈哈大笑，沒兩聲，又咳嗽起來，楚葉趕緊湊近為其順氣。
感受著掌心處佝僂削瘦的脊骨，等人平穩下來後，楚葉猶豫開口，「李伯，我看你這兩個月瘦得有些厲害，要不改天我帶你去醫院瞧瞧？」
話落，李伯擺擺手，「沒什麼大事，這夏天天熱，吃得少，沒事。」
說完，他迅速轉移話題，「你說說你這段時間為了魚塘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也是知道楚葉確實真心想買下魚塘，甚至為了這件事，還常常跑到菜市場和海鮮市場，一蹲就是半天，看人家怎麼經營，怎麼吆喝。
「嗯，稍微有些頭緒，」她把自己觀察結果說了出來，「這裡靠海，大家的日常吃食都離不開魚，所以包下魚塘做生意還是比較靠譜的，但是我看這裡大部分的賣家都是早上守著海上的漁船回來，從那裡進貨後再運到攤位。」
李伯點頭，表示贊同。
楚葉繼續往下說，「但是漁船捕撈上來的都是深海里的魚，上岸後死活參半，等賣家拿到攤位後就又不新鮮了，如果我能建一個魚塘，我就可以每天拿鮮活的魚去售賣，這樣就比別人更有優勢。」
「但是這樣也有弊端，別人通過港口可以進貨不同種類的海產品，但是你的攤位只能賣一兩品種的魚。」李伯指著兩塊魚塘，問道，「你不會不知道一塊魚塘不能養多個品種的魚吧？」
「我知道，所以我還打聽了世面上常見的品種，決定好要養什麼了。」楚葉搖頭，「現在就差把魚塘包下來了。」
「至於到時候攤位魚種不多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楚葉頗有些為難之色，「主要我是一個人在這裡打拼，身邊也沒個幫手，眼下能把這兩塊魚池照顧好，通過賣魚慢慢回本就行。」
「行啊！小姑娘，還挺有志氣。」李伯誇讚完，眼神頗有些不爭氣之色，「算算年齡，你比那混小子還小呢，要是他有你的十分之一好，我也不至於天天惦記他。」
楚葉聽完，沒有接話。
「對了，你現在有沒有談對象？」
「……沒。」
「唉，多好的姑娘，要是那混小子能……」大概看出楚葉的尷尬，李伯的話及時止住，一拍大腿誇讚起來，「不錯，你這生意要是做起來，我第一個就去照顧你的生意！」
「……咳……咳！」說到激動處，李伯又咳嗽起來，楚葉趕緊為其順氣，等他好些後，楚葉也笑，「要是您不嫌棄，等我包下來後，就雇您過來當個二把手，給您發工資！到時候啊，您就不用撿破爛了。」
「嘿！你這小姑娘，小瞧我是不是，」李伯也來勁兒了，他笑罵道，「撿破爛可是一項光榮的事業！我可不差錢啊跟你說，我在鎮上還有房子呢！」
「啊？」這下輪到楚葉懵了，「真的假的啊？」
「真的啊，不然你以為我晚上住哪兒？」李伯理所應當回道。
楚葉左看右看，不回話。
「你這小姑娘，」李伯伸手虛空指了指，「你不會以為我撿破爛睡大街吧？我那房子還租出去了一間，每個月都能收租金呢！」
楚葉赫然，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那我說的讓你當二把手，你同意不？」楚葉這話是真心的。
李伯沒有立刻答應，「哈，等你搞定那混小子再說。」
「……好吧。」
又過了兩個星期，這天楚葉在廠里幹活，有人過來捎信，說是門口有人找她。
楚葉瞬間就猜到了原因，跟負責人請了假後就趕緊跑去門口，然後就看見等在那裡的李伯。
「李伯，您怎麼親自過來了，不是說央個人過來說一聲嗎？」楚葉走上前，攙扶住人。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從見李伯第一面到現在，這人是肉眼可見的瘦弱，背也越來越佝僂，楚葉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想，但是每每都被李伯找藉口糊弄了過去。
「誒，沒事兒，反正我也知道你們廠子在哪裡，你放心，那混小子一時半會兒跑不了。」李伯笑呵呵的，他強撐著想裝作沒事的樣子，但是額角的汗珠和胳膊上的青筋都出賣了他。
「李伯，您等等，我叫輛車子載著咱倆，您先歇著。」楚葉說完，就要攙扶人往旁邊去，李伯趕緊攔下。
「誒，不用不用，這點路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李伯擺手就想往前走，被楚葉死死拉住。
最後兩人在門口等來一輛三輪車，乘著三輪車到了魚塘口。
楚葉數了車錢遞過去，隨後扭頭看著李伯，「這下好了，我請你坐車，你得過來給我當二掌柜！」
這會兒天色正好，清風徐來，吹起周圍一片草木喧譁，跟以往不同的是，這會兒小房子的屋門敞開，看不清的暗處好像有什麼驚喜，亦或是驚嚇。
李伯快步走到門口，「混小子！快出來見見人。」
屋裡一陣悉悉索索，隨後，一高大魁梧的身影扶著門框出現。
楚葉視線看過來，黑色的休閒褲，大紅色印花襯衫散開三顆扣子，衣擺束進褲腰，腰間一黑色皮帶，正面一個金色的「LV」，再往上看，摩絲打得蹭光瓦亮的頭髮，以及被黑色蛤ma鏡牢牢遮擋的眼睛。
楚葉:……
這麼時髦的嗎？
「靠！老頭！你也沒說是個女的啊。」男人急忙轉身，雙手忙活一陣，再轉過來，上衣扣子又往上緊了一顆。
李伯白眼一翻，「是男是女有什麼打緊的，你去香港滿腦子塞的都是垃圾東西？」
他兩步跨過去，拉著那男人走過來，熱情介紹，「這是韓昭，就是我經常提起的混小子。」
接著，又介紹起另一邊，「這是楚葉，打算買魚塘的人，這小姑娘人可好了，你說話給我仔細著點。」
韓昭收穫了來自李伯惡狠狠的眼神，他撇撇嘴，伸出胳膊想要握手，下一秒，男人似是想到了什麼，那手生生拐了一個彎，繞到了腦袋頂，撓了撓頭髮。
「那個，你好，我是韓昭。」男人墨鏡未取，只露出一口大白牙。
楚葉回以微笑，也介紹了自己的名字。
空氣陷入尷尬。
李伯在一旁弓著腰樂呵呵打圓場，「這不就認識了嗎，多好，混小子你去，把你桌子裡的糖拿出來，給人小姑娘吃點。」
「憑什——」麼字沒出口，被李伯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回去。
韓昭捂著胳膊，呲牙咧嘴，「喂！老頭，我都這麼大了你還打我！在外人面前你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啊！」話是這麼說，腳步卻誠實地往屋裡走。
李伯尬笑，慢悠悠地繞到房子後，那裡有一個小型的儲備間，他從中搬出來三把小小的板凳，楚葉見狀趕緊上前接過。
板凳擺放在魚塘邊，兩把挨著，另一把位置稍遠，這裡在幾年前都是韓老闆釣魚的地方，坐在這裡看風景很是怡人。
韓昭出來，一臉不情願的拿出一個果盤，裡面滿滿是各種糖果，他把果盤遞給楚葉，接著又一聲不吭的繞到屋後，搬出來兩把小小的折迭涼棚，這邊安插一個，又去稍遠處的凳子旁安插一個，如此一來，涼棚打下的陰影正好將人包裹其中。
做完一切後，他無甚表情的坐下，李伯給了楚葉一個鼓勵的眼神後，也慢慢走到不遠處。
楚葉捧著果盤，覷了一眼韓昭，最後坐在他旁邊的板凳上。
韓昭只是坐在那裡，就像一座小山，即使穿的紅色襯衫上印滿了黃色綠色的花朵，也莫名有十足的壓迫感。
蛤ma鏡轉過來，在陰影中她朦朧看著韓昭的眼睛，那是一雙烏黑的眼珠，裡面沒有光亮，看人時帶著威壓，像是在審視獵物。
「就是你，想買我的魚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