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葉的精心教導下, 三年級學生們對學習英語的興趣高漲,再加上楚葉在教學途中會穿插講述學習英語的重要性,這令學生們也意識到英語的諸多好處。
甚至還有一些學生, 在星期放學家長來接時,面對詢問在學校過得怎麼樣,還會拽拽的來上一句,「I'm fine,thank you, and you?」惹得家人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誇讚說, 還學會洋玩意兒了。
楚葉的努力被大家看在眼裡, 教導主任還幾次組織四五年級的老師前來觀摩聽課,而她面對這些老教師的誇讚,態度依然謙遜,笑答自己教學只是討巧,要學習地方還有很多。
再過些天就是國慶假期, 陳安她們已經開始收拾行李,等放假就要第一時間坐車回家。
「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回家了,我爹娘肯定想我了。」宿舍里, 陳安跟楚葉抱怨, 「我最喜歡吃我娘包的酸菜豬肉餃子, 等我回去要吃個夠。還有小葉子,你到時候是回家還是跟對象出去玩?」
「跟你一樣,我也回家。」楚葉回答, 雖然她昨天收到牧家駿的來信, 信里詢問是否想國慶期間和他去北京看天安門, 不過楚葉想了想,還是決定拒絕。
「行,那等我從家裡回來給你帶餃子,可好吃了,你一定得嘗嘗。」陳安熱情的推薦,楚葉也笑著接受。
卻不想等到了第二天,門衛大爺給她送來了一封信,楚葉打開後,冷汗直流。
信是家裡寄來的,看字跡應該是楚父所寫,信上說她娘身體不好,病重在床,讓她趕緊回來看看。
霎時間,楚葉顧不得其它,她趕緊把手裡的課分給各科老師,又跑去教導主任處請了假期,回宿舍後拿了身換洗衣服,接著把自己上學以後積攢的所有錢放進布包,然後匆忙坐車幾經倒騰,等到夜色沉沉,明月高掛樹梢時,她終於抵達村口。
「實在太謝謝您了,這是給您的路費,您一定要收下。」楚葉從自行車后座上下來,又把懷裡抱著的小木箱還了回去。
「嗨,沒事,反正我回家也路過你們村,就當做好人好事了。」一鬍子拉碴的大叔接過箱子,頭也不抬的回道。
這叔叔原本是在鎮子上販賣自己做的木頭小玩具,臨了天黑了,他正準備收攤回家,就看見這小姑娘著急忙慌的四處張望,那時候街上都沒什麼人,好多店鋪也都已關門。結果這小姑娘走到他跟前,問他騎車要去哪兒後,就說能不能捎她一段。
他可捎不了人,他就一自行車,前面座位他騎著,後面座位放著木箱子,根本帶不了人。
但是這小姑娘可憐,眼巴巴求著說原本她在外地上班,今早接到家裡來信,說是她娘病重讓她趕緊回家,她這才不敢耽擱一路奔波,於是想趁他的車早點回家。
小姑娘說的都快哭了出來,他心裡聽著也怪難受的,最後索性把后座綁著的木箱拆下來,讓小姑娘坐上去抱著箱子,他這才騎了一路把人帶了回來。
大叔邊說,邊頂著月色把箱子又裝了回去。
「這錢留著給你娘看病吧,快回去小姑娘,一個人也怪不容易的,我走了。」大叔收拾好後,騎車招呼一聲就走,楚葉手裡的錢最終也沒送出去。
目送大叔離開,她頂著月色步履匆匆往家趕,家裡這邊似是前些天下過雨,沒一會兒她的鞋底就沾滿黃泥,路兩邊是比人高的玉米杆,走在中間胳膊上也不時被鋒利的葉邊划過。
然而這些她都不在意,她心中惶惶不安,想到上輩子,自己因為嫁到趙家村不常回來,所以也並不知道有楚母病重這回事,還是說其實當時楚母也生病了,只是沒有告訴她?
重來一世,她知道爹娘依然重男輕女,這種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她也並不想要改變他們,她做的一切都是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逃離家裡,成為命運的主宰。儘管她心中對爹娘偶有不滿,但也從來沒想過他們會有病重到躺床的一天。
想到這裡,無數的心酸難過密密麻麻爬上心窩,她腳步飛快往家奔去,很快,熟悉的大門出現在眼前,她看到爹娘屋子的窗戶處透露著微光。
想到一會兒可能看到的場景,她忍不住紅了眼眶,顫著手拍響門板。
「啪!啪!啪!」
「來啦!」正堂的門打開,有人攏了攏外衣緩緩走過來,待湊近,「誒呦,我還說這麼晚了是誰在拍門,原來是四丫回來了,快快進來。」
楚母見她回來也是一驚,隨後喜笑顏開地就把門打開,拉著人進了正堂。
「當家的你快出來看看誰回來了。」兩人進了正堂,楚母又趕緊朝屋子裡吆喝,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自看到她後就一直呆愣的楚葉。
剛才在外面拍門的時候,她腦海中閃過萬種可能,家裡來信只說楚母病重,卻並沒有說是什麼病,她從學校回來,一整天人都是木木的,她想著她把自己積攢的所有零錢都帶上了,她要帶娘去縣裡看病,如果縣裡治不好,她就去市里!去大城市!如果錢不夠,她就是挨家挨戶借錢也要治病!
明明上輩子娘的身體都好好的,怎麼這輩子就突然害了大病?
她甚至想到等楚父開門後,她進屋看到楚母臥病在床形容枯槁的模樣,一想到這,她的心就揪著疼。
然而,然而,她唯獨沒有想到,是楚母好好的走出來給她開門。
此時楚父也披著外衣出來,看見楚葉也很是驚喜,「誒,這麼快四丫就回來了,我原本想著還得等幾天呢!」說罷,楚父順勢坐在飯桌旁,拿碗為自己倒了水喝。
楚葉的視線落在楚父身上,又緩緩轉移到楚母身上,這倆人身體都好好的,精神看起來比她這個一路顛簸回來的年輕人還好,他倆只是頭上多了些許白髮,這是年齡大了自然的規律。
但是除了這些,他倆看起來都很好,「信里不是說,我娘病重嗎?」
她心底不安的巨石落下,隨即瀰漫而來的是滿滿的困惑,還是說,是身體裡面長了瘤子但是外表看不出來?
「害,前幾天去地里幹活,不小心扭到了腰,疼得下不來床,得虧你爹找了村醫過來給我好好按了按,這才好了許多。」楚母說的雲淡風輕,也坐了下來,又倒了兩碗水,示意楚葉喝。
她下意識搖搖頭,腦袋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娘說自己扭傷了腰,那和她爹給自己寫信說病重有什麼關係?她千里迢迢的夜奔回家,就是為了看她娘被按了按就好了的腰?
後知後覺的,兩個胳膊傳來陣陣刺痛,她低頭,原來是因為剛才走的急,被玉米葉劃了好多細小的白色劃痕,剛才趕路不自覺,這會兒開始疼了。
再往下,是她滿是泥濘的鞋子,鞋頭早已被黃泥包裹,這是她剛買的白色平底鞋,她很喜歡也很愛惜,愛惜到都不會在下雨天穿出來。
她突然很委屈,很想哭,「所以你沒有生病的那麼嚴重?那你們為什麼給我寫那種信!你們知不知道我收到信時有多擔心,我今天一天都在不停的坐車!我剛才還是央求了一個叔叔騎著自行車送我回來的!」她忍著眼淚,死死看著他倆。
「你怎麼跟大人說話呢。」楚父不滿道,「真是去外面上了幾年學心變野了,你看看你對自個爹娘的態度!」
楚父把水杯重重拍在桌面,「剩下的你跟她說,我先去睡了。」說罷扭頭回屋裡去了。
楚母在聽了楚葉的質問後,臉上多了一些尷尬和不知所措,想必楚父也是跟她說了信里的內容,見楚父離開,她猶豫片刻,還是柔了聲音,把楚葉拉進了她的屋子。
屋子裡的場景和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楚母看出了楚葉的倔強,把人扶到床邊坐下。
「我們這也是想你了,你去外面教學,你們學校把你分配的那麼遠,我們想見你也見不到。」楚母輕拍後背,幫她疏散心裡的火氣。
「明明還有兩天就是國慶,我到那時就會回家,你們為什麼要寫這種信騙我?」楚葉可不會被她娘一句話哄好,她問出自己的不解。
「害,那你提前沒說,我們也不知道,況且我和你爹都沒想到,你收到信就這麼快趕回家了。」楚母說的理所當然。
楚葉聽罷,心中越發悲涼,那不然呢?收到家人病重的消息,我再遊山玩水十天半個月回家?
「所以你並沒有生那麼嚴重的病對嗎?」
「就是扭傷了腰,這些天都沒有下地幹活,在家裡忙著給光耀納鞋墊。」楚母說完,撇了眼楚葉的反應,發覺她臉色依然陰沉的可怕,也猜到她仍為這事生氣。
她有些心虛,空氣陷入窒息,兩人都沒開口。片刻,楚母話頭一轉,「你不知道看到你回家,娘心裡有多高興,自小就數你最聽話懂事,很少讓娘操心。這次回來多住幾天,娘給你做好吃的。」
見楚葉仍不說話,楚母頓了頓,又狀作不經意的起了話頭,「你這都去工作了,終生大事也得早早的定下來,娘想著趁著你回來,也見見媒人,最好找個咱們這裡的,到時候離家近,你有什麼事了家裡也能幫上忙。」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目的,她後知後覺的想到剛才楚父交代的那些話,原來不是病重,也不是想她,而是看她事業有成了可以「賣」個好價錢了。
她為自己一路辛苦奔波感到不值,也嗤笑於楚母的話。
離家近能幫忙?那上輩子自己被打的痛不欲生時,讓自己忍忍就過去的又是誰?
她感覺四肢都沉重的不像話,心臟里被平白放了一大把冰塊,冷氣順著血液透進了骨頭縫。無數的疲憊包裹著她,黑暗中瀰漫出無數的觸手,它們拉著自己的四肢,想把她拖進陰暗潮濕的角落。
「我考慮考慮,娘,你先去睡吧。」她平靜開口,語氣輕的像羽毛落地,等楚母走後,她拉過一旁的薄被蓋在身上。
昏睡過去前,她下定決心,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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