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 知道蘇冶和嶼嶼這組出事的人幾乎都一宿沒睡。
把漂亮幼崽送到醫院時已經是凌晨,之後小楊又馬不停蹄地聯繫席裊,再到和王PD攝影大哥交接工作, 外加和節目組商議第二天的收官趴,幾乎一整晚都沒消停。
稍微忙完一些比較重要的事務性工作後,天邊已經能見到一些隱隱約約的晨光冒出。
小楊揉了把臉,進酒店前腳步一轉,先拐到了旁邊咖啡廳里。
「四杯冰美式, 謝.」小楊說到一半,又想起還有個暫時還是幼童狀態的人,話音一改, 「呃, 三杯冰美式,外加一杯摩卡,謝謝。」
小楊拎著四杯咖啡,一進酒店大堂就看見沈萌在辦理退房。
「這麼早就退了嗎,可以再休息會兒, 收官趴中午的時候才開始,也就是吃頓飯的事。」小楊過去插了一嘴。
沈萌撓撓頭,「不是, 我們蘇冶哥沒過來, 他——」
小楊頭皮一麻, 這邊屬於城區,一不小心就容易暴露行蹤。今晚發生的事故是絕對不能泄露出去的,所以他才跑了一晚上, 又替蘇冶安排了酒店。
「啊?蘇老師沒過來, 那他去哪兒了, 現在這個情況不能亂走的,萬一被什麼媒體看到的話就糟糕了!小萌你有沒有蘇老師電話,咱們趕緊打一個問問!」
不然在席璵那邊也不好交代。
畢竟這是個剛做完手術就打電話問蘇冶在哪兒的主。
「冷靜冷靜楊哥!」沈萌趕緊打斷,「蘇冶哥沒去其他地方,在醫院呢。」
噢,在醫院啊。
小楊掏手機的動作慢下來,默默塞了回去。「.那沒事了。」
沈萌退完房,兩人直奔醫院而去。
小楊開著車,手指摳著方向盤,想起蘇冶昨天問他話的樣子。
蘇老師不會是看出什麼來了吧。
他悄悄瞥沈萌一眼,試探性道:「小萌蘇冶老師是在醫院留宿的嗎?」
沈萌點頭,「對,他說他不放心嶼嶼。」
這不放心是哪種不放心啊。
小楊忍不住深想,「那蘇冶老師語氣有什麼不對嗎,或者有說什麼嗎?」
沈萌聞言,看了小楊一眼。
小楊面上擺著笑容,實則心裡慌得不行。
「蘇冶哥語氣是有點怪怪的。」
小楊後背一下子挺直了。
沈萌繼續道:「不過發生那種事情,冷靜不下來也是很正常的吧,唉。」
小楊後背癱了回去,「你說得對。」
兩人到醫院時已經將近八點鐘,天氣還不錯,刷卡拉開病房門後迎面被陽光晃了一臉。
套房的沙發上斜趴著一個人,長發垂落,身上蓋了一條薄毯,雪白腳踝從褲腳里露出一截。
小楊立刻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伸著脖子瞅向病床那邊。
床上,漂亮幼崽安安穩穩地平躺著,雙眼合攏,呼吸均勻而綿長。
小楊有些驚訝,他很少見到席璵睡眠這麼好過。
他悄悄走過去,一邊回頭跟沈萌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沈萌表示OK。
小楊放心轉頭。
視線立刻撞上一雙黑漆漆的桃花眼,很平靜地看著他。
「臥啊,您醒了?」
小楊差點把早飯嚇吐出來。
席璵看了眼旁邊沙發上斜臥著的人。
昨晚蘇冶一直在病床旁邊守著他,大有一種他不睡就熬通宵的架勢,席璵只能躺著干閉眼,才哄得蘇冶過去睡覺,其實他這一晚基本上沒怎麼睡。
滿腦子都是蘇冶後腦勺那道疤,還有席裊跟他說的那些話。
「小聲點。」席璵下巴朝沙發那邊抬了抬。
小楊立刻恭恭敬敬地表示明白。
沈萌在身後頗有些好奇地看著小楊和席璵的互動。
雖然她這陣子在節目組和小楊熟悉了不少,但因為拍攝的原因,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小楊和席璵面對面。
沈萌心裡不由得有點疑惑。
雖說床上的小孩很有可能是楊哥老闆家親戚小孩.但是楊哥這個態度,是不是有點過於恭敬了?
一般有這麼帶小孩的嗎?感覺像在服務老闆。
還上來就是一句「您醒了?」
您?
沈萌沒想出個所以然,只能歸結於可能嶼嶼家家教就是這麼嚴。
即便是兩個人動靜再小,還是窸窸窣窣有些細微響動。
沙發上的蘇冶睫毛動了動。
一片刺目橙紅陽光,還沒睜眼就能隔著眼皮感受到。
旁邊有人在小聲講話,蘇冶模模糊糊聽了一下,聽出是小楊和沈萌,還有床上的漂亮幼崽,似乎顧及他還沒醒,聲音放得極低。
但也足夠讓他聽見了,只是他仍舊回不過神。
皮質沙發很柔軟,蘇冶趴著,讓自己混沌的腦袋慢慢清醒。
他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夢裡,他回到了小怪物們節目組給他和崽崽安排的那個玻璃房。
玻璃房靠近海岸,天氣很好,他在海岸邊鼓搗那些一點一點收集來的細碎物件,把燈串掛在已經布置好的裝置上,附上藍紫色的玻璃糖紙,認真又仔細地準備著他那個沒有送出去的驚喜。
從白天一直準備到傍晚,在天邊晚霞灑落的時候,海岸邊噴湧出一道無比壯闊的噴泉。
他覺得很漂亮,拍了下來,好像發給了微信里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所有嘉賓和工作人員都出來祝賀他,王PD小跑著說要叫嶼嶼出來看,蘇冶蹲坐在岸邊,開心又期待地等著。
那位主角走到了他身邊,他抬眼。
俊美又恣意,黑髮微卷的男人站在他身邊,望著一顆顆亮起的燈珠,慢慢開口。
「這是送給我的嗎?」
蘇冶心想,是的,是送給你的,你喜歡嗎。
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晚霞忽然成千上萬倍迸出耀眼光芒,刺得蘇冶睜不開眼,沒辦法看清面前站在夕陽下的人影。
然後他就醒了,睜眼一片刺目陽光。
「席璵?」
蘇冶不由自主地小聲念了一句。
他思緒混亂著,手臂壓在沙發上撐起半個身子,漂亮的臉上有淺淺的紅印,毯子微微滑落,露出包裹在柔軟衣物下的窄腰輪廓。
蘇冶揉了揉眼,面前場景逐漸清晰。
小楊扭過半個身子,嘴巴微張,手裡的咖啡杯被捏得微微變形,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沈萌在抬頭望天,似乎在研究天花板上的頂燈是吊頂還是磁吸,反正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病床上傳來聲音,「醒了嗎?」
蘇冶望過去,看見黑髮的漂亮幼崽坐著,身形攏在一片明亮燦爛的陽光中,微微側臉看著他。
蘇冶手指蜷縮了一下,張嘴出聲,「嗯,醒了。」
他先過去摸了摸漂亮幼崽額頭上的紗布,「崽崽的頭還痛嗎?」
席璵搖頭,蘇冶放心了些。
小楊一個大喘氣。
應該只是做了什麼夢吧!嚇死誰了!
小楊趕緊道:「正好蘇老師也醒了,咱們收拾收拾,準備回節目組吧。」
車上,蘇冶心情飄忽了一晚上,這才騰出工夫來看手機。
微信里果然多出許多消息,大部分都是認識的嘉賓們和蘇嵐發過來的。
[蘇嵐]:小冶,你沒事吧?
[蘇嵐]:我讓小萌幫你把藥帶著了,你隨身揣著。
[蘇嵐]:不要著急,公司這邊會處理好的,一會兒我過來接你。
[劉一佳]:小蘇,你們那邊沒事吧?收官趴定在十一點開始,記得調度好哦,別緊張。
[丁和婉]:天天這裡有頂漁夫帽,小蘇你拿去給嶼嶼帶,今天正好太陽大,遮一下看不出什麼。
蘇冶挨個回復。
晚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對外保密工作做的還算快,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嘉賓們竟然也已經知道了。
蘇冶探身過去問小楊,「這件事是已經和其他嘉賓通過氣了嗎?」
小楊「啊」了一聲,「沒有啊,最多只有隨行醫師和王PD他們知道,導演組那邊倒是通了氣,不過應該不會直接告訴嘉賓的。」
蘇冶有些不安。
晚上動靜大,嘉賓們肯定多少會察覺到一些,但應該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
可看丁和婉發過來的消息,好像已經得知嶼嶼受了傷,而且還知道傷在頭部。
蘇冶和小楊說了一聲,小楊臉色一緊,到了地方後就匆匆打聽去了。
「小蘇,嶼嶼,這邊!」
丁和婉帶著丁天天等在碼頭,手裡拿了頂漁夫帽。
其實漂亮幼崽本身也帶了帽子,只是帽子是一頂鴨舌帽,看起來不太自然。
蘇冶猶豫了一下,「崽崽,真的不用在醫院裡休息嗎?」
這傷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崽崽畢竟才五歲,理應多觀察休息幾天才對。
漂亮幼崽搖頭,「沒事。」
醫生當然也建議他多在醫院休養幾天,但收官趴雖然不會直播,卻會收錄在節目的後日談part里,席璵不出鏡的話無疑會造成許多猜測。
他是覺得無所謂,關鍵是沒必要讓蘇冶好不容易回來的路人緣下滑。
席璵帶上了丁和婉給的漁夫帽,是丁天天的,黑色的帽子上有一個庫洛米的頭像。
蘇冶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起來,「還挺適合崽崽的。」
席璵舌尖抵了下犬齒,沒什麼情緒地「嗯」了一聲。
收官party仍舊在海島上舉辦,露天茶話會,幼崽們依依不捨,家長們也互相享受著最後一天。
Louie蹦蹦跳跳跑到蘇冶身邊,「哥哥抱抱!」
蘇冶笑著,彎腰把小豆丁抱起來轉了一圈,束在腦後的長髮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席璵在旁邊看著,本來沒什麼想法,誰知道Louie被放下來後對他做了個鬼臉。
席璵腦袋裡冒出個無形且冷漠的問號。
Louie癟著嘴,別彆扭扭小聲道:「雖然小蘇哥哥說他最喜歡你.不過他說了也很喜歡寶寶我哦!」
席璵腦袋裡的問號更大了,斜瞥了眼遠處和劉一佳說話的蘇冶。
蘇冶臉上仍舊掛著笑容,不過笑意深了很多,不再浮於表面。
導演組和一些主要投資方也在場,互相交流著節目的收視。蘇冶在遠處看了一眼,準備回去找漂亮幼崽。
「小蘇啊。」
忽然有個人叫住他。
蘇冶轉身,看到來人後臉上的笑意淡了很多。
是一個打扮得體的中年人,端著香檳杯,笑呵呵地朝蘇冶走過來。
「多少年沒見過了,最近過得怎麼樣?」
蘇冶臉上表情很平靜,只剩下最客套的淡淡笑意,看向對方。
是星立的高層,當年擬好合同勸退他的林河。
「林總監。」
林河拍了拍蘇冶的肩膀,蘇冶眉頭很短暫地皺了一下。
「看到你復出我就放心了,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祝福你日後發展越來越好。」
蘇冶往後稍微退了一步,「謝謝林總監。」
林河擺擺手,語氣隨和地開口。
「新的開始,有些從前的事情就沒必要提及太多,小蘇你也知道公司當年的苦衷,這些事情要是暴露了出去對你現在也有影響,你懂我意思吧?」
這基本上是明示了,示意蘇冶不要對外提到當年退團的情況,否則未免讓公眾覺得星立太不當人。
蘇冶身體裡漫上一股反胃感,胃隱隱絞痛。
林河還在繼續,聲音壓得很低,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無數隨意交談的人群里的其中一位而已。
「我知道這事對你來說不算公平,但公司也確實沒辦法,偶像團體的主旨就是販賣夢想,而一個有殺人案底的母親的隊員,是絕對擔不起夢想這兩個字的。」
林河又拍了拍蘇冶的肩,「唉,也是可惜你了,各方麵條件都這麼優秀,偏偏家庭成分不是很好,攤上這麼一個媽,倒也不是你的錯——」
「林總監。」
蘇冶扣在甜品碟上的手指按的發白,努力壓抑著心底翻湧上來的情緒。
「不勞您多費心。」
林河「哎喲」了一聲,「我的問題,這畢竟也是小蘇你的傷心事,我不應該多提。」
他背著手走遠了,「不過這事呢,也只有當年的那份合同上提到過,只要不提及這些,也沒人知道。」
蘇冶看著林河又到處走了一圈,笑呵呵地和其他人客套,乾嘔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的兩腳像是生了根,站在原地,無法擺脫那種被無形的牢籠禁錮住的感覺。
他好像一輩子都沒辦法掙脫這些陰影,每當他鼓起勇氣走出時,就會有人用現實一擊重重提醒他,無論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逃脫出這片泥濘。
他這一輩子都只能困在方寸之間。
「你是絕對擔不起夢想這兩個字的。」
林河的聲音像一句魔咒,揮之不去。
周圍人群的歡聲笑語不斷,陽光熱烈,蘇冶後背卻仍舊一陣陣地發冷。
直到手心一暖。
蘇冶低頭,看見漂亮幼崽走過來牽住他,臉上的表情平靜且自然。
「丁天天要表演節目了,要不要去聽?」
蘇冶的神志慢慢隨著手心裡這陣熱度逐漸收回。
半晌,他點頭,「好呀。」
節目組搭了個很夢幻的露天舞台,丁天天被推舉上去獻唱,為了後日談能更調動觀眾的情緒,導演請小姑娘唱那首之前唱過的歌。
蘇冶和漂亮幼崽過去的稍晚一些,丁天天已經快到唱到末尾。
蘇冶強迫自己回神,仔細聽著丁天天的歌聲。
丁天天第一次唱的時候,他坐在熟悉的卡座上想到過去,無法自控地走了神,只聽到了中途的幾句。
偏偏那幾句聽起來很迷茫,他更沒有心思再繼續聽下去。
這次,他認認真真地一句句聽著,終於聽到了這首歌的結尾。
「Now I know there’s another world.」
「Butterflies floating in the air.」
「There is someone out there for me.」
[那裡會有人在等我。]
蘇冶聽得仔細又出神,直到身邊鼓掌聲響起,才跟著一起拍手。
收官Party結束,嘉賓們各自道別,Louie很不舍地哭了鼻子,連丁天天都紅了眼眶。
「好啦,又不是見不到面了,之後有機會還可以再見面呀,是吧嶼嶼。」
劉一佳哄著,看到旁邊四個小孩里最冷靜成熟的漂亮幼崽,笑著cue了一句。
席璵輕瞥了下蘇冶。
蘇冶望著海岸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席璵回頭,在劉一佳期待的眼神下應了一聲。
是可以再見面,不過見到的是不是嶼嶼,這就不好說了。
嘉賓們的行李大多由各自的助理和經紀人幫忙裝好,蘇冶和嶼嶼回房的時候,小楊正好在收拾漂亮幼崽的東西。
蘇冶過去,在小楊惶恐的目光下搭了把手。
室內很安靜,沈萌拉著蘇冶的行李箱等在門口,小楊瞅了兩眼,也沒吭聲。
大漂亮和小漂亮之間也沉默著。
保姆車已經停在了外面。
蘇冶躊躇著,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打破安靜的是漂亮幼崽的聲音。
「這幾天,過得開心嗎?」
蘇冶一怔,而後慢慢回答道:「很開心。」
直到回去的車上,蘇冶還是在一直想著漂亮幼崽的這句話。
當時的幼崽聲音極其罕見地有些猶豫,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出蘇冶這一句。
得到蘇冶的回答後,崽崽臉上那種不安定的神情才慢慢散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蘇冶手指隔著胸包捏著裡面的那盒藍莓爆珠的煙盒,忽然開口。
「小萌,嵐姐。」
正在開車的沈萌和副駕駛上的蘇嵐都應了一聲,「怎麼了?」
蘇冶斟酌著措辭,「你們覺得.那種讓人變小的情況存在嗎?」
前排傳來沈萌的聲音,「啊!愛麗絲夢遊仙境?變小水什麼的。」
蘇嵐更直接:「啊?」
蘇冶抿了下唇,覺得有這種疑惑的自己也挺像在夢遊的。
「不是,是那種,從成年狀態變成幼童的那種有可能嗎?」
問出這句話後,他的手心不由自主出了層薄汗。
許許多多事情對上號,他隱隱約約地生出這種想法,但又馬上覺得是無稽之談,沒什麼可能。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天他在樓下抽菸,那股闊別了五年的藍莓爆珠的香氣沖入肺部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醉煙導致頭昏腦漲還是什麼緣故,那一瞬間,蘇冶幾乎完全認定和自己一起生活了一周的漂亮幼崽就是席璵。
剛見面時,漂亮幼崽身上的涼涼藍莓香氣,和蘇冶很喜歡的這款爆珠煙一模一樣。
他很久沒有抽過了,一直沒能想起,直到自己心亂如麻地咬碎那一根濾嘴,才發覺有多熟悉。
沈萌的聲音響起,「有可能啊。」
蘇冶手指扣緊,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
「是嗎?」
沈萌很肯定地點點頭,「不是有那種藥嘛,吃過之後可以變成小孩子的。」
副駕駛上的蘇嵐失笑道:「真的假的.」
蘇冶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哪種藥?」
「嘶我想想,突然有點想不起來了.」
沈萌小聲念叨了幾句,聲音忽然放大,「就是那個,APTX4849!」
蘇冶聽著這串陌生的名字,有些茫然,「這個是?」
沈萌在後視鏡里表情很誇張地看了眼蘇冶,「哥你不知道這個的嗎,就是柯南吃的那個藥啊!」
蘇嵐笑罵她一句,「那不是漫畫嗎,我聽你那語氣還以為是真的呢。」
沈萌吐了吐舌頭。
「.噢。」死神小學生的名字蘇冶還是聽過的。
他緊繃的後背鬆了下去。
是吧。
怎麼可能呢,又不是醫學奇蹟。
崽崽長得再怎麼像席璵,習慣再怎麼相似,也不可能是席璵本人吧。
如果真的是席璵,也不可能這麼心平氣和甚至體貼細心地對待他,恐怕壓根連見都不想見到他。
蘇冶窩在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蘇嵐和沈萌聊天。
十字路口轉紅燈,有點堵車的徵兆,沈萌邊說著話,邊直接改道走其他路線。
「不過那個醫院的營養餐好像還不錯——哎,小萌你怎麼改道了?」蘇嵐話題一個急轉彎。
車窗外的風景逐漸變換。
蘇冶抬眼。
一排排高大的香樟樹慢慢映入眼帘,飛逝而過。
香樟樹四季常青,即便是冬日看起來也很蒼翠。
蒼翠如初。
沈萌不太明白蘇嵐的聲音為什麼忽然放輕很多,她也不由自主跟著小聲。
「那邊路口堵起來會堵很久,走這邊的話方便一點.」
沈萌跟著蘇嵐的眼神,在後視鏡里看到松垮倚著靠背,側臉看向窗外的蘇冶。
那雙漂亮的狐狸眼一直在望著窗外,眼神縹緲不定,似乎壓根就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蘇冶在數路口。
一個,兩個,三個。
一棟五層的小洋樓映入眼帘。
最頂層右側的房間窗戶合攏,熟悉的淺卡其色的窗簾斜拉著,看起來像有人在居住。
陽光明亮,窗戶玻璃反著光,即使沒有被窗簾全部遮攏,也無法窺探到裡面的樣子。
蘇冶額頭抵著車窗,陽光刺眼,但他仍舊無聲地看著。
新租客大概沒什麼布置的心思,窗簾沒換,連綁窗簾的綁帶也仍舊是熟悉的一抹深藍色。
五年前的蘇冶悄悄練習織圍巾的時候,先試著織了一個發圈,結果笨手笨腳織得很大,最後被他拿去偷偷綁窗簾。
結果席璵一眼就發現了這個,還問他是在哪裡買的,說顏色很好看。
車窗玻璃被曬得溫熱,蘇冶抵著,心想頂樓的那扇玻璃窗會不會也是相似的溫度。
他偷偷想像著自己不是坐在車裡,而是倚在那間客廳的靠椅上,額頭抵著窗,看樓下的車輛不斷行駛而過。
然後席璵一定會走到他身邊,俯身問他在看什麼。
周遭的一切越看越熟悉。
他離開的那天,窗簾也是這樣斜拉著遮住了半扇窗。
仿佛一直沒變。
蘇冶望著,沈萌和蘇嵐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嵐姐怎麼了?這地方有問題嗎?」
「呃,不是.」
蘇嵐悄悄注意著蘇冶的神情,蘇冶仍舊看著外面,應該沒有注意她們在說話。
蘇嵐小聲地想和沈萌解釋,「這裡——」
「是我以前住過的地方。」后座響起縹緲好聽的聲音。
蘇冶側著頭出聲,望向窗外的眼神沒動。
「.啊。」沈萌一下子就get到蘇嵐的想法了,是怕蘇冶觸景生情,想到過去難免灰心吧。
沈萌也悄悄看了眼蘇冶,然後一愣。
蘇冶的臉上,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灰敗或消沉的表情。
陽光透過車窗,折射之下變成一束淡淡的虹色光暈,正好映在蘇冶抵著玻璃的半張臉上。
蘇冶安靜地笑著,漂亮雙眼微微彎起,眼神鬆散,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很美好的事,看起來很快樂,很放鬆。
蘇嵐也瞧見了蘇冶這樣子,鬆了口氣,暗自想著自己怎麼比正主還敏感,也看了眼窗外。
「喲,看這樣子是有人在住啊。」
蘇冶輕輕「嗯」了一聲。
這麼久了,退租後肯定會有其他人搬進來的。
「和嵐姐走的時候也是冬天,那天下了雪。」
蘇嵐一聽,放心了,也一起回憶起來。
「對,不過下得不算大,而且還出著太陽,是場晴雪,還挺稀罕的。」
沈萌驚訝道:「就是一邊下雪一邊出太陽那種嗎,還真挺少見的。」
蘇嵐嘆了聲,「不過那時候小冶發病,我嚇得不行,沒心思欣賞。」
她想起那時候蘇冶滿臉淚水,張著嘴費勁呼吸的樣子,心疼的直抽抽。
「對了小冶,那時候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來著,是什麼啊?」
蘇冶收回眼神,靠回車內,灑在他臉上的虹光消失了,只落在一點在他的指尖上。
「嗯,好像是。」
他手指動了動,臉上露出一種很抱歉的笑容。
「不過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本章完)
作者說:預告一下,下一章,嶼嶼Plus版,席璵即將閃亮歸來,sal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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