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悟還在等著哥哥講下去, 亂步卻一擺手：「第一張結束了。」
「啊？」
「五條悟死後，咒術界發生巨變，影響到了普通人, 其恐慌生成了強大的咒靈。同時，日本出現一種叫做死滅洄游的遊戲，除了橫濱，全日本落入羂索的手中。我被殺死，並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以上就是江戶川亂步看到的第一張書頁發生的事。
「你想先看第三張還是聽我講第二張的事。」
小悟其實不太想看, 但心裡又相信著什麼。他指著第二張，喉結微動：「請繼續講第二張吧。」
——
還是異能特務科來找江戶川爸爸。
還是江戶川亂步開的門。
三天後的晚上，門被拍得震天響。
江戶川亂步皺著眉, 開門發現是那些找過他爸爸的特務科人員。他們焦急地拉住亂步, 拉他上車。
「你爸媽去哪了？」
「去見一個朋友。」
這些陌生人的恐慌似乎感染了亂步，讓他平靜的心緒都有些紛亂。
為首的男人把兩張書頁遞給江戶川：「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嗎？」
「不知道。」
有什麼著急的案子發生了？
亂步奪過書頁，開始閱讀。他眼睛原本笑眯眯的，慢慢睜開，越變越大。
「我不知道我那時候為什麼會給你書頁, 」灰原燁說，「這頁書是突然出現的，和第一張的出現方式一模一樣。我給了明明不是同樣的頁碼, 這裡卻都顯示『37頁』。」
「這張書頁三天前就出現了, 但是我們不會天天去查看『書』, 所以剛剛才發現。」
小汽車在公路上飛速奔馳，根據江戶川夫妻的目的地飛速前往。
「砰——」
小汽車猛地剎車，車裡頓時亂作一團, 繫著安全帶的都飛離坐墊一瞬, 更不要提後頭沒有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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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亂步下車查看, 不遠處兩車相撞，莫名其妙的味道瀰漫著。
「要爆炸了。」亂步憑著平時看爸爸開車時了解到的知識下判斷，他身旁的灰原燁眉頭一皺，立馬安排人做疏散。
按這樣的進程，不會有很大的人員傷亡。
「快走——快走——」
江戶川亂步轉身，看見隔著相撞兩車的爸爸，他背對著亂步，正指揮著人群撤離。
「爸爸！爸爸！」江戶川亂步忍不住興奮地叫起來。
——上一個世界的他成功讓這個世界的爸爸媽媽避免了死亡。
爸爸卻沒有聽見他的聲音，拉開車門，叫車裡的人出來。
「爸爸！」
江戶川爸爸終於回頭了，他先是為應該呆在家裡的亂步出現在這裡吃驚了一下，然後也回應著笑起來。
一陣狂風從江戶川亂步身邊擦過，捲起的氣流把他掀翻在地。
是一輛失控的車，往即將爆炸的地方沖。
於是火光乍起。
亂步傻了。
紅色在他綠色的眸子裡燃燒，無數哀嚎里沒有他想聽見的。
灰原燁也灰頭土臉，他拉起亂步，在亂步耳邊大喊：「你還好嗎？！有傷到哪裡嗎？」
「不是改變了嗎？」他愣愣地問。
眼淚滴在手中的書頁上。
灰原不讓他靠近事發地點，二次爆炸的可能性很高。
他像第一個世界一樣，坐在馬路邊的路檻上。這一次他知道葬禮要準備什麼了，不會手忙腳亂的。
收斂屍骨去火化時，法醫問他：「這個嬰兒是誰？」
「是我爸媽想要收養的嬰兒。」
「他叫什麼名字？」
「……還沒有想好，手續也沒辦完。」
法醫嘆口氣：「真是可憐。你給他一個名字吧。」
我嗎？
亂步指著自己，搖搖頭。他不配。他不想家裡人收養這個嬰兒，那不是親人的自己怎麼能給這個孩子名字。如果沒有這個孩子，說不定自己爸媽就不會出車禍——
遷怒的情緒堆積在心底。
那就不要遇見。
灰原燁聽了他的想法：「行，新的書頁里，我們會讓下一個世界的異能特務科不去找你爸爸查的。」
這一次，灰原燁拒絕給江戶川亂步新的書頁。
異能特務科開始聯繫政府介入咒術界。
因為五條悟死亡，隱藏在日本陰影面的羂索百無禁忌，把布置好的棋盤擺在桌面。世界歷程沒有太多改變。
「唯一的區別是，我靠著書頁得到的記憶活了下來。」
「直到10月31日。」
10月31日？
那不就是今天？
江戶川悟抿了抿嘴唇，他擔憂地看著哥哥：「那天發生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發生。
江戶川亂步淡淡地說。
他抽出第三、第四張書頁。
「繼續看吧。」
——
江戶川悟看到的第三張好像和前兩張不太一樣。
自己並沒有被爸爸媽媽撿走，待在草叢裡幾乎凍死。
頭頂縫合線、在第一個世界後期自爆自己叫「羂索」的詛咒師，渾身是血的來到他身邊，把他撿起。
然後縮在咒術師絕對不會注意到的地方開始養他。
小悟：？
要不要這麼苟？
小悟眉頭緊鎖，覺得事情不對。
25歲沒死還叛逃了的五條悟加入盤星教，咒術界原來三極分化的勢力重新洗牌，詛咒師羂索不得不選擇繼續蟄伏。
詛咒師嘆氣：「要是上一個身體還在就好了，我生的兒子真是可愛極了，還能和你作伴。」
「你死了，五條悟會死嗎？真是不敢賭啊。」他溫柔地注視斷手斷腳的江戶川悟，手指划過小悟的頭頂，「這裡如果有一道線，那該多好看啊。」
他們定居在橫濱，這裡屏蔽咒力，壓制了小悟。小悟被砍斷手腳，無法自殺和逃跑。聲帶還沒發育完全，想溝通都不能。
[這可不是我想要的死。這裡比咒術界還要無聊。]
暗無天日的監禁中，他漸漸失去思考的能力，每天的期待就是望著窗外耀眼的藍天。
某一天，一個黑髮的少年被扔到他身邊，小悟第一次看到詛咒師羂索那麼氣急敗壞的樣子，嘴裡喃喃著「要不是你我就成功了」「還好抓到了」「卑劣的人類」之類的，關上門走了。
怎麼這裡還有一個小孩？
黑髮少年，江戶川亂步，有些擔心會出意外。
那少年十三四歲左右，穿著偵探裝，從地上坐起，笑眯眯地問：「小孩，你叫什麼，怎麼在這裡？」
白髮的小孩看起來不過三歲，沒手沒腳，身上貼著數不清的咒符，右眼渾濁，左眼是清亮的藍色。
小孩根本沒不理他，呆滯地看著天空。
江戶川亂步覺得有些不舒服，有點類似「可憐」的情緒在心間激盪。
詛咒師拿完刀又折返回來。
江戶川亂步挑釁地說：「你的計劃我已經全部告訴夏油傑和五條悟了，他們正在一點點把你的設計摧毀呢。怎麼樣，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感覺如何？被團團包圍的感覺如何？」
[五條悟不可以死；沒有死，日本沒有亂，所以哥哥安全地查清羂索的計劃？]
你還真是不怕死。羂索冷冷地說。
江戶川亂步比他更狂傲：「不過是仗著長久的壽命，活了幾百年混成你這樣，才真讓人不齒。」
「案板上的魚肉講的話有何可信？」羂索拔出刀，小悟認出那是他砍人時常用的刀，「告訴我，他們之後的計劃是什麼？」
江戶川亂步慢慢往後挪，心裡想該怎麼拖時間，他的偵探助手怎麼還沒來。
偉大的偵探大人才不會折在這種小嘍囉手裡。
可是羂索不聽江戶川亂步的廢話，提刀就劈。在橫濱，他也用不了咒力。
江戶川悟忍痛撞到羂索腳邊，讓羂索的第一擊落空。
「反正你也沒有用了。」羂索低頭拎起小悟，「要怪就怪你身後的那個人吧，是他讓你死去，給我用心地、永世地、滿懷咒力地去詛咒吧！」
他用刀將小孩捅穿，丟在地上，朝亂步走去。
「你！」
憤怒在亂步心臟里燃燒。
下一秒，福澤諭吉出現，將羂索殺死。
亂步不敢動一直流血的小孩，拉著福澤諭吉的袖子：「快，帶他去醫院。」
小悟搖搖頭。
他開口：
謝、謝、你。
只有亂步讀懂了他的唇語。
「謝什麼，不許謝！我們去醫院，小弟弟你一定會沒事的。」江戶川亂步不允許有人在他面前死去！
福澤諭吉抱起兩個孩子，趕往醫院。
小悟拽了拽這個不認識的黑髮少年，他說：我不詛咒你。我祝福你。我感謝你。
到底是誰，讓他活在這麼痛苦的世界呢？
他閉上眼睛。
原來的計劃是江戶川亂步做誘餌，放出亂步是五條悟夏油傑的軍師、正在策劃之後的計劃的消息，把無人可用、只能自己上的詛咒師釣出來，然後讓福澤諭吉殺死詛咒師。
「抱歉，是我來遲了。」福澤諭吉放下已經失去聲息的孩子，眼睛注視著亂步這個天才得不容於世的少年，他從懷裡拿出一迭紙，「這是異能特務科要我交給你的。」
亂步沉默接過。
「有個叫做灰原燁的特務科成員要我告訴你，他嘗試過讓五條悟不要自殺，可是這些世界的書頁都變成了廢頁，不能形成世界。」
江戶川亂步狂翻起書頁來，記憶帶來的痛苦他已經能平靜接收了。
「現在最關鍵的是羂索留下來的爛攤子該怎麼收拾。」福澤鼓勵亂步。
廢頁？
確實，有幾張紙接觸時沒有看到「記憶」。
五條悟的自殺是關鍵？
五條悟的生死也是關鍵？
為什麼五條悟這麼特殊？
咒術師都不願靠近橫濱，橫濱又有什麼特殊？
「難道……五條悟自殺才是開啟新書頁的前提。」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他明白了。亂步拿起第一張書頁：「我差點被你騙了！你是開始，我們都是分支，分支不能繞過開始。」
福澤諭吉在旁邊：？
「五條悟是開始，五條悟是結束，我們可以修改的時間在他出生到死亡，所以所有的世界都沒有10月31日以後的時間，因為五條悟沒有11月1日開始的時間！」
所有的新世界都從五條悟自殺開始，在10月31日結束。
那麼接下來。
一，五條悟不能死。
二，讓羂索的計劃不能實行。
三，救下父母。
而到現在為止，書的特殊性「不能被三個人以上知道內容」，灰原燁、亂步、亂步爸爸，已經滿了三人。
而廢頁中，除開阻止五條悟自殺的那幾張外，還有幾張是書的內容被第四人知道而作廢。
四，書的內容不能透露給第四人。
那個孩子應該就是五條悟的分裂體。如果那孩子落在羂索手裡，看樣子也絕不會過得很好。
能在不被羂索得到的情況下，有可能在書頁開始發揮作用的時候第一時間找到那孩子的，只有自己的父母。
五，保護那個孩子。
他會永遠記得那孩子在他懷裡輕輕地說：謝謝你。
那個孩子說他會祝福他，感謝他。
為什麼呢？
江戶川亂步不明白。
「雖然理解你想要救下這個嬰兒的想法，」灰原燁遞給江戶川亂步新的書頁，「不過之前的世界裡你一直都拒絕收養他，不是嗎？你要怎麼解決？」
亂步接過書頁。
「好吧，在註定停止的10月31日前的例行公事——你筆下是一個世界的生死，你能負擔嗎？」
「是的長官。」
「我在此發誓。」
——
江戶川悟放下第三張。
第二與第三頁之間隔著多少書的廢頁和多少人的流血？
他目光落在第四張上，那句「江戶川亂步第一眼就喜歡他的弟弟江戶川悟」突兀地闖入眼帘。
他怔住，抬頭看哥哥，哥哥卻扭過頭去，只能窺見紅了的耳廓。
第五、第六、第七、第八張……
小悟一直往下翻，「喜歡」漸漸變成「愛」。
是的。
江戶川亂步愛著小悟。這也是江戶川悟無論經歷過什麼都始終相信哥哥、等待著哥哥的原因。他知道且切身感受著亂步給他的愛。
他看見每一張都是哥哥的筆跡，寫了「亂步愛小悟」，卻沒有寫「小悟也愛亂步」。
——我保護你，改變我的天性。
——我約束自己，不曾改變你。
「不要忍受痛苦，不要戒備我，盡情哭吧，哥哥會保護你的。」
第一次見面時，亂步對他這麼說道。
回憶與現實一致。江戶川悟知道自己獲得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被界定也被模糊的親情。
眼淚慢慢充滿淚腺。
這一刻，他已經可以坦蕩地死去了。
(本章完)
作者說:這章會不會太刀了？我好心疼兄弟兩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