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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2024-11-16 14:33:42 作者: 星星不息
  眾人只知皇六子段辭,皇后赫連氏所出,民心所向,天命所歸。

  卻不知道被常年囚在冷宮之中的廢后端氏。

  千百年來,端氏家族勢力龐大,盤根錯節。歷來皇帝也為穩定朝局,把端氏之女立為後,所生之子皆為儲君。

  段熠也不例外。

  在他還在母后的肚子裡時,他還是承載著眾人期盼的天之驕子。

  為什麼說是在肚子裡時呢?

  因為端氏生產那日,一切都變了。

  雷聲轟轟,鳴閃不斷,天兆大厄。

  而在人心惶惶的十二時辰過去,端氏生下了雙生子,一死一生,活著的那個,正是段熠。

  雙生子本就是不祥之兆,更何況還死了一個,眾人皆傳段熠是踩著自己兄長的命生出來了,命裡帶煞,若是強行立儲,只會危害江山社稷。

  人言可畏,縱使皇帝一開始意志堅定,也會在流言蜚語中開始懷疑,開始厭惡這個孩子。

  與端氏對立的黨羽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不斷彈劾上奏,欲把端氏千年根基連根拔起。

  而他們最終也得逞了,端氏被幽禁在冷宮,成了廢后。段熠也被扔給乳母照顧,多年來,皇帝再未踏足過那裡半步。

  

  時間久了,眾人漸漸把端氏遺忘,貴妃赫連氏深得君心,在生下皇六子過後正式擢升為新後。

  只有小小的段熠,在宮牆之中自力更生,傻傻的練好武藝,以求有一日能得到父皇的另眼相看。

  但是四季更迭,襁褓中的嬰兒長成了八九歲的男孩,皇帝都沒有記起他哪怕一次。

  段熠孤獨的在院牆中揮灑著汗水,像個無知無覺的軀殼,直到有個人闖入了他的院子——

  「救我……哥哥救我!」

  小胖墩搖搖擺擺的往他這裡跑來,身後跟著一隻凶神惡煞的獵犬。

  她淚眼婆娑早已看不清前路,只本能的抱著他的大腿。

  段熠沒有絲毫停頓,把手中的劍扔了出去,精準的把獵犬釘在了樹幹上。

  獵犬的毛髮瞬間被血液浸透,它嗷嗚一聲,掙扎了一瞬,就這樣咽了氣。

  盤著雙丫髻的小胖墩驚呆了,她拍了拍手驚呼:「哥哥好厲害!」

  段熠心裡有什麼在發酵,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覺得酸酸澀澀的很是怪異。

  這些年,他醉心練劍,把手心磨出厚厚的繭,在受傷時一刻也不敢停歇的繼續操練。

  但他得不到父皇的一句讚揚,也得不到嬤嬤的褒獎。在他的箭法精準得可以射下從上空飛過的禿鷲,他們只會以殘忍、暴戾,來形容他。

  他自打出生就被貼上了標籤,野性難馴才是他的代名詞,利害欽佩什麼的,與他無緣。

  沒曾想,今天在一個小女孩的口中聽見了。

  段熠嗤了一聲,不欲理會,準備轉身離去。

  「放肆!」閹人的尖叫聲響起,「你……你們誰如此大膽,殺害了虞美人的愛犬?」

  段熠沒料到,他闖了禍,陰差陽錯得到了第一次見父皇的機會。

  但大殿之上,眾星拱月的帝王沒有把多餘的目光投向他,勁直攏著懷裡哭得肩頭聳動的虞美人柔聲安慰。

  只慵懶的揮了揮手:「皇四子頑劣,給孤仗責!」

  段熠沒有辯解,也沒有流淚,只是直直的看著這個與他血脈相連的父親。

  他既沒有開口求饒,皇帝神色也很淡漠,虞美人她又何須顧忌他皇子的身份,大可好好的為自己的愛犬討回公道。

  她靠在皇帝懷裡,嬌媚道:「陛下,四皇子天性兇悍,要是不加以懲處,恐怕四皇子往後還會再犯啊!」

  皇帝覺得有理,沉吟片刻應道:「拶刑。」

  段熠的後背已經皮開肉綻,唇瓣乾裂,沒有絲毫血色。而皇帝卻還要命人把更殘酷的刑具拿來,對自己的親兒施加傷害。

  小小的男孩不怕痛,他只覺得心寒,寒意遍布全身,令他止不住顫抖。

  就在這時,小胖墩攔在了他的身前,像是為他擋去了風雨。

  她抱住他的肩膀,皎月形的胎記正好露在他眼前,如同黑暗裡闖入的一束亮眼的光。


  「不要打哥哥,他是為了救我,狗狗咬我!」

  她年歲尚淺,說話還不是很流利,卻在面對天子時有一種無畏的精神。

  孟年惶恐極了,忙把她扯到身後,撲通一聲跪下:「小女年幼無知,無意冒犯龍顏,請陛下恕罪。」

  皇帝覺得有趣,眯了眯眼打量著小女孩:「哦?」

  虞美人的惡犬素來會發狂,皇帝又怎會不知。

  只是安撫虞美人,和護著那不值一提的皇子,他選擇前者。

  可現在眼前這事被搬上檯面,對方又是在朝野里不容小覷的孟將軍,他自然不可能不賣他薄面。

  他看向臉色發白的虞美人,話裡有話:「愛妃你可聽見?這事就不予追究了,如何?」

  虞美人自然只能憋著一口氣應是。

  皇帝這才命人放開了段熠:「退下吧,孟愛卿。」

  段熠朝依依不捨的小胖墩扯出了一抹微笑。

  原來她就是孟將軍之女。

  孟雲皎。

  記憶回溯,段熠道:「好,以後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她救了他兩次,於情於理,他都不該再自輕自賤。

  少女還想再灌輸幾句,就聽噠噠噠的腳步聲響起,翠迎冒冒失失的跑了進來。

  她也不顧還有外人,一溜煙把話說完:「小姐,你該泡藥浴了,這事可耽誤不得。要是老爺知道了,非怪罪不可!」

  畢竟是剛及笄的姑娘,在外男面前提起這等私密事還是很羞恥的。

  孟雲皎面紅了一下,不敢在與床上的男子對視:「那……那我遲些再來看你。」

  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委實有趣極了。

  *

  隔日醒來的時候,段熠已經上朝去了。

  她徒有一國之母的虛名,卻並不需要處理宮務,段熠防她比堪比防賊。

  孟雲皎的寢殿日夜被一群精衛死守著,她並沒有任何踏出去的機會。

  而那日之後段熠也很久沒來了,估計是被她那瘋癲的模樣嚇壞了吧。

  不來也好,最好納十個八個新妃,沉醉在溫柔鄉里,把她給忘了,好讓她有重獲新生的可能。

  孟雲皎不想他來,段熠卻偏偏來了。

  許是有什麼高興事,段熠剛下朝,還未來的及卸下龍袍,就匆匆往她這兒走來。

  他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攬著她坐到貴妃榻上,自顧自的與她分享朝廷秘事。

  「邊疆班賽那群蠻人,竟也主動向孤示好,表示願意維持多年的和平。孤原本還怕剛登基,朝局不穩,這幫人會趁火打劫,這下孤懸著的心也總算可以放下了。」

  班賽的可汗是個精明人,自知大縉國力強盛不宜對抗,自然不會蠢到自損兵將來征伐。

  聽說,可汗不僅綾羅綢緞的進貢了許多,還把自家的妹妹送了過來,明顯有跟大縉皇帝締結良緣之意呢。

  難怪段熠興致這麼高昂,這是權利和美人同時掌握啊。

  說著他又眉頭緊鎖:「只是四藩王各自為政的制度要改,異性王在藩地擁兵自重始終是一大隱患,是一把懸在頭樑上的刀,不知什麼時候,這刀就指向孤了。」

  段熠哼了一聲:「先皇顧念一同打天下的舊情,但孤可不念,這四王之中,必有包藏禍心之人。」

  他沒說的是,當初行刺他的幕後之人,既然不是父皇,那就只能是這四王之中的人。

  當然,他們的目標可能並不是他這個無權皇子,而是原本前往北邊賑災的太子段辭。

  段熠的眸色暗了下來。

  想到當時他臨危受命,父皇賦予他前往北邊的任務,他還暗自竊喜了一回,以為父皇總算願意重用他了。

  怎知到頭來,他的責任還只是為太子擋災擋禍。

  他說了一大段,孟雲皎非常敷衍的應了一聲:「嗯。」

  段熠笑了笑,「是不是聽煩了。也對,孤不該跟姑娘家談論這等無趣之事,孤自罰一杯。」

  他拿起酒樽正要暢飲,就聽孟雲皎平緩無調的聲音響起:「陛下,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

  果然話音剛落,段熠的臉色驟然生變。


  朝廷動盪她不在乎,他的處境她也不在乎,她只想著逃離他!

  段熠抬起她的下顎,冷冷的望著她:「萇華宮是後宮之中最豪華的宮殿,金雕玉砌,應有盡有。從古至今多少人擠破頭都想入住這裡,你住在這兒,天天有宮人伺候,很委屈嗎?嗯?」

  又是這種自以為是的說辭。

  強加在她身上的,再好的亦是浮雲。

  孟雲皎知道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也懶得在他面前演,當即擰過頭不欲理他。

  段熠倒是被她無意中流露的大小姐脾氣給逗樂了。

  他淺啄了一下那紅艷的唇瓣,語帶誘哄:「你只需要乖乖的待在這兒,把自己拾綴好,等著孤來陪你。孤只心悅你一人,若是你聽話,孤可以常常來看你。」

  他埋首在她的肩窩裡,自個兒親得起勁,懷中的那人卻沒有絲毫回應。

  她眼神空洞,悵然的望著窗外:「陛下,喜歡一隻小鳥不是關在籠子裡賞玩的,它有翅膀,它屬於天空。關在一隅之地,跟折了它的翅膀有何區別?」

  「沒有翅膀的小鳥還是小鳥嗎,你真的還喜歡嗎?」

  段熠曾跟在自己身邊半載有餘,他應當很清楚,自己是多麼嚮往自由的人。

  這個口口聲聲說心悅她的人,卻不斷用他霸道的方式,剝奪她最渴望的東西。

  她真不知道,這樣一個病態的人,是怎麼有資格說愛的。

  怎知段熠非但沒有自我反省,還冷笑了一聲。

  「孤以前就養過一隻杜鵑,它與我在冷宮相伴,互相取暖。孤每每有好吃的都捨不得吃完,總是喜歡留給它,我們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歲月。」

  話鋒一轉,他的聲音徒然拔高:「可這個畜生,它非得要撬開籠子飛出去,要逃離孤的冷宮,要離孤遠遠的。結果你猜怎麼著……」

  他露出一抹嗜血的癲狂:「它飛上天的那一刻,被禿鷲一口吞下了。」

  「孤想,它在死的那一刻一定是很後悔的吧。畢竟沒有地方比在孤的身邊安全。」

  段熠固執己見,他摩挲著她的臉頰,意有所指道:「皎皎,外面兇險得很,只有待在孤的懷裡,才是最安全的。」

  然而,他的懷抱令人窒息,龍涎香的氣味令人幾欲作嘔。

  人人都可以說這種話。

  唯獨他段熠不配!

  要不是她年少無知把這個禍害留在身邊,她父親又怎麼會死!

  孟雲皎對他怒目而視:「最危險的就是你,殺人狂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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