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善梅快放寒假時, 一年到頭來地里的活總算是幹得差不多了，上個月種下去的小麥長勢還算不錯，家家戶戶忙著準備過年。雖然大家還是一樣窮, 但今年總體天氣不錯，莊稼的收成比往年高了不少，過幾天隊上就要結算大家的工分，不過每個人自己也會再記一個小本本，免得會計算得不好。
其實一開始大家也都不記帳, 畢竟大家都是農民，在家裡找一支鉛筆都困難，可架不住那小王會計老算錯帳啊！不是這邊少了幾十個工分, 就是那邊少發了糧食, 或是別家明明預支了下個季度的糧食，可到年底發的卻還是一樣的。總之，算錯帳的事情層出不窮。
但小王會計是趙隊長的媳婦家的親戚，也就是帳算得不怎麼好，為人倒是還算不錯。再說了, 趙國梁確實為了寧水大隊付出了很多，大家看在眼裡，那些算錯帳的抱怨也就是私底下與家人說說, 還沒有形成大規模的民怨。
反正, 這幾年的收成都還算不錯, 起碼大家可以過一個不錯的春節。
柳芝太喜歡這樣的日子了，每天因為外頭太冷了賴在床上到中午，袁善梅是個小火爐, 剛把自己塞進被子裡時全靠著緊緊抱著她才能不發抖, 柳芝覺得自己更愛袁善梅了。
「你反正馬上就要放假了, 不然就別去學校了，陪我一起睡覺唄！」早上，柳芝整個人縮在被窩裡，驟然失去袁善梅讓她渾身一冷。
袁善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不去上學怎麼跟得上學習進度，再說馬上要考試了，我怎麼能缺席，我要去的！」
嘖，這架勢跟當年柳芝不願意去上學而她媽一個勁在旁邊鼓勵她一模一樣，不過，上學的人物變了，說話的雙方卻還是沒變，袁善梅的覺悟從小到大都那麼大，不愧是她媽！
「好吧.那你讓溪月阿姨給你蒸個饅頭帶著路上吃，我太困了，我要繼續睡一會兒。」
袁善梅撇撇嘴，柳芝阿姨是她見過最懶的人，要是放任她睡覺，可以一直睡到太陽曬屁股。
不過她只敢心裡吐槽一下，表面上還是笑嘻嘻地回答「好！」
吃完饅頭，何修遠過來了，看了眼昏暗的房間，小聲問，「柳芝還沒起床呢？」
柳芝和何修遠約好，反正他也要去學校教書，送孩子上課的任務就交給他了。於是他每天都要轉到柳芝這邊，捎帶著袁善梅一起去學校。
都說這個年代比較保守，但其實也沒有，對於柳芝和何修遠這對確定了關係但沒有擺酒席的對象，村里人見怪不怪，原本還有人等著看他倆的熱鬧，數著時間看何修遠什麼時候把柳芝給拋棄，哪知道兩人一談就談了大半年了，感情還越來越好，漸漸的，說閒話的人越來越少。
何修遠天天接送袁善梅這事兒，在大家心裡沒有任何波瀾，甚至已經見怪不怪。
袁善梅狠狠點頭，小聲和何修遠告狀，「她不但自己賴床，還叫我別去上學了呢！」
何修遠笑笑，「嗯，這像是柳芝會做出來的事情。走吧，咱們上學去。」
兩人輕手輕腳地走出家門，臨走前，何修遠去了柳芝房間，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只剩下個烏黑的腦袋。他輕扯嘴角，拉著袁善梅的手小聲離開。
柳芝睡到了中午，還是被餓醒的，一推開門，馮溪月已經把午餐給做好了。
「嘖，誰娶到這麼賢惠的你可真是積了八輩子的德啊，當然，我說的不是袁成旭那混帳，說你未來的對象呢！」柳芝夾起一筷子冬筍，只覺得鮮到了心裡。
這陣子柳芝有意識讓馮溪月練習一下做菜的技巧，所以味精醬油這些調料都不讓她太過節省，結果因為太過好吃，柳芝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圓了一圈。
「真不是我自誇，要是咱們可以開個飯店，絕對把國營飯店干倒閉！太好吃了！溪月你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柳芝吃完一道菜迅速夾了另一道菜，好吃得她都想搖頭擺尾了。
馮溪月淡笑，「哪有那麼誇張的，我只要能給自己攢些錢就心滿意足了。」
「相信我，你以後一定會賺大錢的！」柳芝自信滿滿。
馮溪月照舊是含蓄地笑笑，並沒有把柳芝的話完全放在心上。
吃飽喝足，柳芝提議去縣城裡逛逛，「都快要過年了，咱去買一身新衣服，再置辦些年貨怎麼樣？」
馮溪月為難地停頓了片刻，她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算起來已經在柳芝家裡白吃白喝了好幾個月，從來沒有花過錢，雖然柳芝說讓她做飯抵工資，可她知道，只是做個飯，哪裡能把這麼多糧食都抵消了。馮溪月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實在不願意欠得太多。
柳芝看穿了她的心思，小聲又帶著些得意的語氣說，「沒關係的，等你以後賺錢了還我就是。再說了，我爸媽、我哥姐都會給我錢，我一個人也花不了那麼多啊！」
馮溪月被她的直爽打敗了，點點頭，「那就先全部賒帳，等咱們賺錢了我再一筆筆還給你。」
「哦對了，等這邊家裡的活做好，我準備回娘家住一段時間。」
「應該的，過年嘛，回娘家過也很正常。」
馮溪月嘆氣，「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勸我回婆家，好好過日子，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心煩。」
「把他們當和尚念經，你聽完了全都不要往心裡過就好了。」
柳芝總是這樣樂觀開朗，馮溪月承認，這段時間，受她的影響，自己的情緒也變好了很多。從前，她會時不時睡不著，隔三差五想著活著沒有意思死了算了，可是現在，她開始嚮往和柳芝去外頭擺攤以後的光景，期待著可以靠自己自食其力賺更多的錢。
就算為了柳芝，我也應該更加堅強一些，馮溪月想。
兩人前腳剛約好中午去縣城，後腳就有人拎著面鑼大喇喇宣布，下午三點鐘召開社員大會，請各位同志準時到場！
兩人對視一眼，得，逛街泡湯了。
馮溪月好奇，「這個點開社員大會，是要年底總結了嗎？」
柳芝點頭，「應該吧，可能優秀社員也在這個時候宣布了。」
「你覺得會是誰啊？」馮溪月在寧水大隊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基本上知道各家各戶的情況。
「興許是村口胡家的，他們家六個兒子，幾乎每天都在地里幹活，乾的活也不錯，又好又快，我都聽好多人說過這事呢。」馮溪月說。
柳芝對優秀社員這事毫無興趣，反正不會是她。她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能偷懶儘量偷懶，反正日子過得還算輕鬆，優秀社員嘛，就給那些勤勤懇懇幹了一年的人吧。
「我希望不要是田桂娟一家還有那個王大媽和她的女兒們，只要不是她們，給誰都可以。」
馮溪月笑著打趣，「仇家不少嘛！」
柳芝哈哈大笑，這兩家的仇從她穿越來之前就結下了，恰好趁這次機會好好收拾她們一番，感謝老天爺給的機會！
兩人人手一個暖手爐，談笑間就快到三點了，柳芝抓了一把瓜子塞進自己口袋，又問馮溪月，「你要嗎？」
「好啊！」馮溪月笑著點頭，於是一人口袋裡塞著一大把瓜子，一邊走路一邊磕。
嗑瓜子真是冬天最幸福的事情！柳芝愈發明白為什麼從前的老太太們那麼愛嗑瓜子。
大禮堂里已經零零散散坐著不少人了，兩人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又給何修遠占了個位，繼續美滋滋嗑瓜子。
前頭的婦女被「咔嘰咔嘰」的嗑瓜子聲吸引，轉過身子，「你們磕瓜子呢，聽上去可真好吃啊！」
柳芝大方地分了她一把，「喏，分你點嘗嘗，我媽給我帶來的，可香了。」
於是沒過一會兒，角落裡聚著一大堆嗑瓜子聊天的婦女，蔚為壯觀。大家的猜測都差不多，都覺得今天會選出今年的優秀社員來，七嘴八舌地分析起有可能選上的社員。
這個優秀社員在大家的心目中分量可真不低，不但是榮譽，更有豐厚的獎勵，除了公社的基本獎勵外，因為寧水大隊是個經濟狀況還算不錯的大隊，所以又額外拿出了20斤白米和5斤豬肉作為獎勵。哪家要是出個優秀社員，過年的時候過得就很開心了。
所以大家雖然表面上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實際上心裡還是很在意的，畢竟，誰不願意爭先進啊！
人很快就到得差不多了，何修遠也來了，為了社員大會的事，今天學校里特意早些放了學。
柳芝把自己硬生生節省下來的最後一把瓜子遞給他，「要吃嗎？」
何修遠看看瓜子，又看看柳芝，「算了，你吃吧。」
「嘖，真是個上道的好對象！」柳芝美滋滋地收回手，繼續咔嘰咔嘰嗑起瓜子來。
「你覺得今年的優秀社員會是誰？」
柳芝暈倒，怎麼所有人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是這個呀？她又不是趙國梁，她哪知道會評給誰。
「是我吧！」柳芝存心逗她，說了個最讓人不相信的答案。
「唉，你別說，我覺得還真有可能是你。」說話的是坐在一旁的楊小潔。
很快就有人附和，「沒錯沒錯，我有種預感會是你。」
柳芝：？？？你們是認真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