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芝此時心情格外激動, 這個仲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40多年後那個一幅畫拍出千萬高價的大畫家。
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 一來是因為「仲」這個姓很少見,二來,柳芝曾經採訪過他,聽到聊過自己自己曾經下鄉當知青的歲月,似乎都與現在的情形對上了。
彼時已經是個接近70歲儒雅老者的仲旗感慨萬千地回憶起他的知青歲月, 「我很感謝那時候的隊長,他老是讓我畫大字報,給了我鍛鍊畫技的機會。還有村民們對我一次次的否定, 也讓我學會在挫折中成長。」
總的來說, 仲旗年輕的時候因為滿身的文人風骨,所以與大隊裡的村民相處得並不是很好,他總認為自己是高山流水但卻找不到知音,知青當了七八年一直得不到回城的機會,心中苦悶得很。
直到人到中年, 他的心性豁然開闊了起來,終於能夠平靜地看待從前的失意,他的畫作仿佛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層境界, 也開始在文藝圈出名。
不過文藝圈也不都是識貨的文藝青年, 只要人一旦有名氣, 就算是少年時期隨手的塗鴉,都能被賦予極高的內涵和評價,被一些附庸風雅的人追逐。柳芝聽說, 仲旗那副拍出千萬高價的畫作就是他當知青的時候畫的。
此時的柳芝又是後悔又是慶幸, 後悔的是她當年並沒有關注具體的畫, 到底是哪一幅拍出了幾千萬的高價!
但現在,仲旗老先生這個如寶藏般的資源就在自己身邊,柳芝覺得她無論如何也要與他搞好關係,爭取多弄幾幅他的畫來,留著給袁善梅當傳家寶。
仲旗走了進來,見到辦公室有一個樣貌清秀端莊大方的陌生女同志坐在裡頭,臉微微紅了一下,移過自己的目光,「陳主任,我打算吃過午飯就去畫的,今天收工前應該就能畫好。」
陳春華對這個有點文人脾氣的知青說不上喜不喜歡,只知道他畫畫得很好,就一直讓他寫大字報,平時就沒有什麼交流了,她點頭,表示知道。
柳芝好奇地看了眼仲旗,假意詢問,「春華姐,咱大隊的大字報就是這位同志畫的嗎?」
陳春華點頭,「對啊,這位仲知青是大字報的主力,如果何老師有空也會一起畫,不過基本上都是仲知青的手筆。」
柳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仲知青,原來就是你畫的啊,每回我經過的時候都覺得那些畫很好看,每個人物都有著飽滿的熱情和高昂的鬥志,就連國旗也被賦予了神聖的使命,讓我肅然起勁。」
柳芝其實壓根沒注意到大字報在哪,不過結合常識,這個年代的大字報除了那些鼓舞人心的話語別的都不被允許吧,所以就小小地空口誇了兩句,就算被打臉了,她也有辦法圓回來。
不過柳芝的擔心是多餘的,看著仲旗微微漲紅的臉和臉上小小的得意,她知道自己這是拍對了馬屁了。
仲旗點點頭,「謝謝這位同志,謝謝你對我的肯定!」
陳春華便為二人介紹,「這是柳芝同志,這幾天來幫我們做點事情。這是仲旗,仲知青,咱知青點數一數二的文化人。」
兩人算是正式認識了,柳芝又問了幾個關於畫畫的問題,仲旗越說越興奮,在這裡這麼久,終於有人對他表示了欣賞之意!他實在是太激動了!
陳春花看到仲旗越來越亮的眼睛,心裡隱隱不悅,「仲知青啊,我們這裡還有事呢,你要沒什麼要緊事的話,不然先回去吧?」
仲旗只好緩慢挪步,笑著看向柳芝,「柳芝同志,日後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來問我。」
柳芝開心地點頭。
等到仲旗走遠了,陳春華這才拉著柳芝小聲說,「我說柳芝啊,我是真的喜歡你才跟你說的,你別怪我多嘴。這城裡的知青總有一天會回去的,拋妻棄子的多了去了,你看我們大隊就有好幾個,一個女人拖著幾個孩子,真是造孽哦!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可別被那些文化人的皮囊給騙了去。」
柳芝失笑,「春華姐,你多慮了,我可沒那種打算,我啊,就純粹喜歡畫畫才說的。」
陳春華也不知道柳芝說的是真是假,但都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至於未來如何,就看柳芝自己的了,兩人繼續之前的工作。
另一頭,袁善梅開開心心地去了小孩最多的地方玩去了。
她的好朋友有不少,趙麗麗、金勇輝、小胖等等,可多了,可是因為平時她要忙著幹活,壓根沒有什麼時間和大家一起玩,上次聽趙麗麗說他們一幫人去山上探險了,可把她羨慕壞了,現在終於可以跟大家一起玩了,袁善梅一路上跑得飛快。
總算見到小夥伴,袁善梅開心地上去和她們打招呼,「趙麗麗、金勇輝!你們玩什麼呢?」
趙麗麗看到袁善梅身上的新衣服,眼睛都亮了,「袁善梅,這是你的新衣服嗎?可真好看!我能摸一摸嗎?」
袁善梅大方地伸手一隻手,「摸吧,只許摸3下。這不是新衣服,是柳阿姨哥哥的小孩穿不到的衣服,就給我了。」
儘管是舊衣服,但趙麗麗還是狠狠地羨慕了,尤其是襯衫上那個可愛的兔子刺繡,她可真是太喜歡了!
「你真幸運啊!要是我也被後媽打一頓被柳阿姨救走就好了。」趙麗麗由衷感嘆。
袁善梅搖頭,「還是不要了吧,被打真的很痛很痛,我難受了好幾天才緩過來的,你還是不要被打比較好。」
金勇輝也「切」了一聲,「你可真沒出息,再說了,那要是咱所有人都被打了,還能讓柳芝那女人都收養了去不成?」
袁善梅皺眉,「不許叫我柳阿姨那女人,她是大大大大大好人!」她伸手畫了個大大的圈。
金勇輝又「切」了一聲,一副看破一切的表現,「哪有人會對不是自己生的人那麼好的,你等著吧,等她厭倦了就把你送回你家去了,你到時候可別躲在角落哭鼻子。」
袁善梅皺著眉頭,忽然感覺這個金勇輝好討厭,她今天不想跟他說話了!她轉頭跟趙麗麗說,「我們去找芳草跳皮筋去吧?」
趙麗麗點頭,「好啊,不過芳草的皮筋被她姐姐拿走了,我也沒有。」
袁善梅想了想,「我柳阿姨有,等會兒我去找她說一聲,然後我們就一起玩。」
趙麗麗又羨慕地「嗯」了一聲,「柳芝阿姨對你可真好啊!」
金勇輝見兩個女孩有說有笑的都不理自己了,有點著急地走上前去,「你們別跳繩了,今天我們打算上山找野果子吃的,你們不來嗎?」
趙麗麗有點心動,拉著袁善梅的手問她,「要不我們先上山吧,等回來了再跳皮筋?」
袁善梅噘著嘴,有點不大樂意,但其實心裡很想上山的。
金勇輝又說,「袁善梅你就去吧,可好玩了,不去你真的會後悔的!」
袁善梅眼神遊離,內心糾結極了,但總覺得自己去了就是背叛了柳芝阿姨。柳芝阿姨是她最喜歡的人,誰也不許說她的壞話。
「我不去!」她甩頭。
金勇輝嘆了口氣,「你別生氣了,我下次不說還不行嘛!真小氣!」
袁善梅這才鬆了口,「那行吧,那拉鉤,你要是再說你就是小狗!」
一旁的小胖起鬨,「金勇輝怎麼跟哄媳婦兒似的!羞羞羞!」不過小胖是個只敢起小哄的小慫包,看見金勇輝的拳頭後就立馬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金勇輝的臉有點紅,偷偷瞄了一眼袁善梅,見她正在跟趙麗麗說話,大概是沒聽見小胖的話,心裡鬆了一口氣,不解氣地輕踹了小胖一腳。
總算定好了成員,金勇輝帶隊,四個男生四個女生開心地朝著目的地進發。
剛走出去沒一會兒,幾人就遇見了袁善梅大伯家的大女兒袁金秀帶領的袁家的幾個小孩。
袁金秀平日語袁善梅的關係還算不錯,羨慕地看了眼袁善梅的小動物襯衫,問她,「善梅,奶奶讓我問你,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一旁的袁善玲哼了一聲,「她在外頭這麼開心,肯定不願意回來!呸,叛徒!」這是田桂娟嫁過來生的第一個小孩,也是袁善梅名義上的繼妹。
袁善梅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消失了,她一點也不想回去,一點也不想。
袁善玲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大聲喊叫,「金秀姐你看,她就是不願意回家,她跟外頭那些野男人一樣,都被那個狐狸精寡婦給勾走了!呸!反正我媽說了,過段時間就把你去要回來,你過不了幾天好日子了!」
袁善梅氣得渾身發抖,這回不是因為要回家,而是有人說了柳阿姨的壞話,比金勇輝還過分,她眼淚都氣出來了,惡狠狠地瞪著袁善玲,可是她覺得自己好笨,一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這樣死死瞪著她。
袁善玲被袁善梅的眼神嚇了一跳,退後幾步躲在袁金秀後面,「金秀姐,那個小拖油瓶瞪我,她是不是要打我呀,我疼死了!小拖油瓶打人了,救命啊!」
不得不說,袁善玲才5歲不到,學她媽的撒潑打滾倒是學了個九成九,小小年紀顛倒是非來那是一套一套的,袁善梅什麼也沒做呢,倒被她這大嗓門吼得像是已經打了好幾個人似的。
金勇輝虎著臉走上前去,「你幹什麼呢?你媽剛被隊長教訓了,是不是你也想被教訓教訓?」
袁善玲火了,一下子躥起來撓了金勇輝,一道細長的血絲立馬出現在他黝黑的臉上。
柳芝正在專心學習呢,忽然聽到外頭王大姐叫魂似的,「柳芝啊,柳芝誒,你家袁善梅和別人打起來了!」
柳芝嚇得手裡的鋼筆都差點摔倒了地上,來不及多想,提腿就跟著王大姐一起跑到了「案發現場」。
(本章完)
作者說:來都來了,收藏一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