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善梅嘴上說著「我還小,吃不了這麼多」,柳芝表示讓她能吃多少吃多少,小姑娘終於不再客氣,迅速地把一整碗都吃掉了,吃完摸了摸小肚子,露出幸福的表情來。
這下,輪到柳芝驚訝了,要知道,這個年代的碗都是大海碗,一個六歲的小孩能把一整碗蛋羹吃下,飯量確實不算小了,也不知道這小胃王是怎麼說出「吃不了這麼多」這種話來的。
柳芝調侃道,「喲,還挺能吃的嘛~」
哪知小姑娘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臉色發白,嘴唇輕顫,「沒有.我不能吃,我吃得很少很少,我還會幹活我能燒飯也能下地」
聽到袁善梅斷斷續續說著這些不成邏輯的話,柳芝一下子就懂得了她話里的含義。
這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試圖用這樣笨拙的方式說明:我不是一個累贅,我也可以做很多事情,請不要拋下我好嗎?
儘管今天已經哭了好幾次了,可柳芝還是一下子就落下淚來,媽媽,我不知道你從前的人生里吃了多少的苦,但是以後,我一定一定會護你周全!
柳芝把袁善梅摟進自己懷裡,緊緊的,小姑娘一開始覺得不好意思,「阿姨我的衣服髒」,可掙扎了幾下依舊被抱得很緊,便也隨她去了。
柳芝吸了吸鼻子,「善梅,阿姨我啊,最喜歡能吃的小朋友了,你要是不把飯吃完,我還會生氣哩,知道了嗎?」
懷裡的小姑娘雖然不明白,還有這種好事?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袁善梅的手在自己衣裳上最乾淨的地方擦了擦,而後小心翼翼地擦掉柳芝臉上的眼淚,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哭,可感受得出阿姨現在很傷心。
「阿姨.你別哭了,愛哭鬼晚上會被壞蛋抓走的。」
「噗」柳芝差點噴出來,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繼續哭還是笑,「我知道了,我不是哭,我只是看到你太開心了,這是激動的淚水!」
「我就站在這裡呀,不要哭了好不好?」袁善梅用一種哄孩子的語氣說著,還拍了拍柳芝的後背,早熟到讓人心疼。
「嗯,我不哭了,走,我們洗個澡去,再不洗水要涼了。」
柳芝扒光了袁善梅的衣服,抱著她用腳試探水溫,「怎麼樣,涼不涼?」
「不涼,可舒服了!」
柳芝便放心地把小姑娘放進水裡,哪知道剛下水,袁善梅就打了一激靈,整個人顫抖起來。
柳芝狐疑地把手伸進水裡,因為吃飯和說話耽誤了些時間,浴桶里的水已經不那麼熱了,她無奈,「都這麼涼了你怎麼還說不涼,等著!」
她匆匆跑進廚房又舀了一勺熱水,水溫這才堪堪適合。
看著袁善梅拘謹又討好的眼神,柳芝嘆了一口氣,原來她媽從這么小開始就已經學會了故作堅強,什麼事都不愛麻煩別人。
「涼就是涼,熱就是熱,開心就是開心,難過就是難過,以後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誠實地對我說,可以嗎?不管你說什麼,阿姨都不會生氣的。」柳芝溫柔地告訴她。
袁善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柳阿姨似乎真的跟從前的後媽不一樣。
後媽剛嫁進來時,每天對著她溫柔地笑,還會給她紮好看的辮子,可是沒過多久就變了副模樣,整天板著一張臉,心情不好就打她,可是沒有人對此有意見,久而久之,就連袁善梅自己都快習慣經常被後媽打這件事情了。
「柳阿姨,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袁善梅的聲音輕輕的,說話還是有些發顫。
「嗯?」
「你認識我媽媽,那我媽媽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袁善梅的親媽是在她兩歲的時候沒的,所以袁善梅的記憶里是沒有媽媽的臉的。以前,每回她被打罵了,就會鎖在角落裡,偷偷想像著媽媽的模樣,幻想媽媽把她輕輕抱著。
她好想知道真實的媽媽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柳芝愣了一下,雖然她外婆和原主真的是同個大隊的社員,可在原主的印象里似乎沒有外婆的痕跡,大概兩個人並不熟吧。
可看著袁善梅期待的眼神,柳芝實在不好意思說出自己並不知道這個真相。
「你媽媽啊……是個很勤勞肯乾的女人,長得也很漂亮,大隊裡好多人想娶她哩。還有,最重要的是,她很愛很愛你,你是她最重要的小寶貝。只是她生病了,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捨不得的人就是你了。」
袁善梅滿意地點點頭,跟她想像中的媽媽差不多,太好了!她也是有媽媽疼愛的人,只是媽媽率先去到了另一個世界。
柳芝幫袁善梅洗好了澡,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給她套上,又抱回到了床上。
小小的身子裡套了件寬大的衣服,袁善梅現在看著像是個唱戲的,柳芝怕傷害到孩子幼小的心靈,極力忍住沒有笑出來,心裡想著得給孩子買幾件換洗的衣服了。
「你還要再睡一會兒嗎?」柳芝摸摸她的小腦袋。
「我要!」袁善梅點點頭,柳芝便把她塞回被窩,等到她睡熟了才輕輕合上房門。
其他人全去地里幹活了,柳芝摸了摸肚子,剛剛光顧著照看袁善梅連午飯也顧不上,現在還真有點餓了。
她在灶台下面的柴堆里找到了一小籃子雞蛋,從裡面拿出兩個又假裝無事發生一般塞回了柴堆里。
柳芝去後院裡剪了一把蔥,加了一勺油炒了個香蔥滑蛋。雖然是最簡陋的食材,但因為油放得多,吃上去很是可口。
柳芝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盤滑蛋,又拿了幾個涼了的番薯填肚子。
正準備再吃一會兒,忽然發現門口有個探頭探腦的腦袋,一直往院子裡看。
柳芝拿著番薯走到了外頭,朝著那個專注往她房間打量的身影吼了一聲,「你幹什麼呢?」
金勇輝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原本就踮著腳尖,這會兒因為慌亂摔了個屁股墩兒。
他顧不上揉屁股,在地上翻了個滾兒,連滾帶爬地準備逃走,被柳芝一把薅住後脖頸,啊哦,動不了了。
柳芝定睛一看,樂了,這不是她爸呢嘛,40年後那麼老實木訥的一個人,怎么小時候是這樣的?
「金勇輝,你幹嘛呢?」就這麼直呼其名,柳芝還真有種自己大逆不道的感覺。
金勇輝掙扎無果,只好嘿嘿笑了兩聲,「沒幹什麼,我就隨便逛逛。」
柳芝可沒有那麼好打發,揉了揉金勇輝的短髮,在他臉上掐了一把,「你說不說實話?」
「哎喲~」金勇輝被捏疼了,忙不迭大喊,「我說我說還不行嘛,你可真粗魯!」
「喲,挺有文化,還知道粗魯這詞兒呢?」柳芝揶揄他。
小伙子沒聽出來,仰著頭一臉驕傲,「那當然,我可是上一年級了!」
柳芝被他逗笑了,拍拍他的頭,「別墨跡的,快說,你來幹嘛的?」
金勇輝這才慢吞吞地想著措辭,臉脹鼓鼓的,還有些紅,「我我來看看袁善梅。」
柳芝心中警鈴大作,這小子,該不會這會兒就看上她媽了吧?
她努力回憶從前袁善梅與自己提過的他們兩人的戀愛歷史,依稀記得倆人好像是初中畢業以後才談對象的,柳芝摸了摸下巴,看了眼站在一旁別彆扭扭的金勇輝,疑惑,難不成這小子一直覬覦她媽,只是到了初中畢業才表白?
這可不行!既然她來了,那麼就必然不能允許袁善梅重蹈覆轍!
柳芝直勾勾盯著金勇輝,「你看她幹什麼?不會是喜歡我家袁善梅吧?」
「狗屁!我才不喜歡她呢,只是作為朋友來看看她現在怎麼樣!」金勇輝雙手都在推拒,滿臉寫著不可能,努力解釋自己並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你最好是!」柳芝小聲嘀咕。
隔了一會兒,金勇輝仰起頭,黝黑的在陽光下泛著層光澤,試探說道,「那我能進去看看她嗎?」
看著縮小版的她爸,柳芝沒出息地心軟了一下,心想既然人家都說了對袁善梅不感興趣,那她也不用這麼如臨大敵,畢竟現在兩人都還只是小屁孩,談情說愛對他們來說太遙遠了些。
「行啊,那你進來吧。」
金勇輝揚著笑臉跟乳燕投林似的衝進了柳芝的房間,見袁善梅還在睡覺,立馬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床邊。
「她被後媽打得嚴重嗎?」
當然嚴重,柳芝之前給袁善梅洗澡時,看到她遍布全身的淤青,連力氣都不敢使,匆匆替她擦了身子,生怕弄疼了她。外傷還好說,要是被打出了內傷就完蛋了,她打算明天一早帶袁善梅去醫院一趟。
「沒什麼大礙,都是些皮肉傷。」柳芝隨口附和。
金勇輝撇了撇嘴,「那娘們可真狠毒,比潘金蓮還不如!」
「你懂的可真多.」柳芝悠悠說。
金勇輝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早上柳芝給他的糖,分給了其他人以後他自己還剩了四顆,他把兩顆分給了弟弟和妹妹,自己一顆也沒有吃。這會兒,他從口袋裡把糖果全部拿出來,放在袁善梅的枕頭邊。
「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啊。」他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柳芝:???
她的世界觀有點崩塌,這個年紀的孩子是真的不懂愛嗎?
(本章完)
作者說:拋去奶奶不說,柳芝她爸她媽還是蠻甜的
大家是希望他倆繼續跟上輩子一樣在一起呢,還是給善梅安排個新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