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穆辰猛地坐起, 疼痛在一瞬間消散。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滿腦子都是那雙燦爛的金眸。
星河之上……那是哪裡……
冷風呼嘯而過，冰涼的液體打在男人的臉上。穆辰這才發現, 他似乎已經離開了軍艦。
抬頭望去，卻只能看見墨一般濃稠的夜色，周身濃厚的濕氣讓人仿佛沉入冰冷的海底，讓人無法呼吸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這是哪裡?』穆辰不敢輕舉妄動，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落單了。
「咕嘰。」一聲奇怪的摩擦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又被吹散在凜冽的寒風中。
『這裡有個活物, 但離我很遠。』穆辰閉上眼，試圖再次尋找那道聲音，可是沒有, 湧入耳朵的只有風的呼嘯。
這裡實在是太黑了。
男人摸出一盒火柴, 幸運的是裡面的長燃火柴並沒有向火柴盒一樣濕漉漉的。
「刺啦」不知經過多少次摩擦後，微弱的火苗終於探出了頭，柔柔弱弱的在風的推搡中艱難求生。
穆辰這才放下一點懸著的心，他舉起火柴，想要借著微弱的光芒稍稍了解一下附近的情況。
可這一動便牽引全身,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從小腿傳來，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一隻硌人的手緩緩握住他的腳踝。
穆辰不敢在動彈，他小心的放低火柴, 想要看看那東西究竟是何方神聖。
『果然…』不出他所料, 巨大的骸骨鮫人甩著尾巴陰森森的衝著他揚起一個笑容。
那鮫人趴在地上, 一手握著他的腳踝，一手撐著上半身，黑洞洞的眼窩直直的凝視著他。
巨大的魚尾掃來掃去, 無數根尖銳的骨刺蓄勢待發, 詭異的是它竟然沒有發出哪怕是絲毫的聲音。
「嘿嘿……」被發現的骸骨鮫人忽然發出一聲嘶啞的低笑, 它鬆開緊握穆辰腳踝的骷髏手，轉而去夠那唯一的光源。
「嘿嘿。」慘白的骸骨頭在火光的影射下竟然顯出幾分柔和，它調動著骨塊，獠牙相互碰撞發出嘎噠嘎噠的響聲。
『它想要這根火柴。』穆辰看懂了骸骨鮫人的意思。
「給你。」男人順從的底下手，將光源湊近骸骨鮫人。
「咔噠咔噠」鮫人晃動著全身的骨骼，豎起的骨刺開開合合。突然，它猛地支撐起身體，一巴掌將火柴扇飛，那小小的火苗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後精準的落在它的尾巴尖處。
『不好』穆辰迅速竄後兩步，那火苗瞬間引燃骸骨鮫人的尾部，大火迅速蔓延，鮫人不斷掙扎翻滾。
「咔噠咔噠…」骸骨鮫人眼看滅火不成，便轉身向上爬去，在燃燒的火光下，穆辰終於看清著這個地方的真面目。
這是一個洞穴，一個巨大的洞穴。
洞穴崎嶇的石壁上被鑿出了一個個巨大的坑洞，骸骨鮫人帶著火光爬過，一個個映出坑洞中白花花的骨頭一閃而過。
『每一個坑洞中都隱藏著一隻骸骨鮫人。』穆辰的額頭冒出冷汗，他似乎被帶到鮫人老巢了。
「嘎啊……」那隻燃燒的骸骨鮫人似乎再也堅持不住，重重的從洞穴頂端摔落，猛烈燃燒的火團再一次翻滾到穆辰的腳下。
「咔噠…咔噠…」另一條骸骨鮫人從坑洞中跳下，它一下游到穆辰面前，卻並沒有攻擊他。
「嘶嘶…」鮫人發出奇怪的聲音，它在盯著穆辰看了幾秒鐘後頭也不回的扎入火團。
「它們在幹什麼?」穆辰有些懵的看著在火中掙扎的兩條骸骨鮫人。
但很快，越來越多的骸骨鮫人衝出坑洞，它們每一個都在穆辰面前發出奇怪的嘶吼聲後跳入火海。
火焰來者不拒，貪婪的吞噬著每一塊白骨，巨大的火球沖天而起，焦糊的味道越來越濃烈。
「鮫人至幻，眼見未必如實…」筆記的內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鮫人致幻。」穆辰輕聲重複，「這可能是幻覺，包括我所看見的雲川……」
「你們把我帶到這裡。」他走向燃燒中的鮫人「為什麼，卻要自焚？」
「咔噠…」剛剛還在火焰中猛烈掙扎的鮫人們竟然在同一刻停了下來，上百雙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的注視著穆辰。
「救救我們…」來自遠古的呢喃從四面八方響起。
「藍冥…祭祀…」
「救救他們…」
鮫人們一個個退開，露出火焰中心一團小小的身影，那是一隻小鮫人，身體完好的小鮫人。
「這是……」穆辰一眼就看出那個與眾不同的鮫人是他上艦時幻覺中的小孩。
「你是…藍冥?」穆辰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嗚……」似乎是聽到了召喚，小小的身影逐漸舒展，小小的鮫人衝著穆辰伸出雙臂。
這是，穆辰清晰的看見小鮫人雙臂上竟然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孔，不僅如此，他的身上的鱗片殘缺，可以明顯看到人工破壞的痕跡。
『人體實驗。』穆辰瞬間想到一種可能。
不，不對……若是被做了實驗，這鮫人不可能對身為人類的他張開雙臂。
可若是……穆辰試探性的脫下身上的軍服。
果然，小鮫人搜的收回手，衝著他呲牙咧嘴。
叛徒和敗仗。
在以前，一些喪心病狂的勝利者會用戰俘進行人體實驗。
……
「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事情嗎？藍冥。」穆辰抬腳走入火場，穿過沉默的骸骨鮫人，他將小鮫人一把擁入懷中，火蛇不斷舔舐著他的全身卻未傷他分毫。
「嗚嗚……找到祭祀，祭祀大人會救我們……」小鮫人嗚咽的聲音從他肩頭傳來，一個圓圓的硬物被塞到手中。
「讓我出去吧，以我的靈魂起誓。我會送他們回家。」穆辰輕聲道。
話音落下，火焰猛地竄起，將整個洞穴填滿。
……
「額啊……」穆辰再次睜開眼，這回他整個趴在地面上，小鮫人塞給他的硬物硌的他生疼。
是一隻金色的懷表，指針指向十一點三十一分28秒。
穆辰打開這隻懷表，一張斑駁的照片展現在他面前。
一個英俊的男人，抱著一個帶著帽子的小娃娃，衝著鏡頭笑得一臉燦爛。
在二人身後還擠著四五個沒被拍全的人，有的露出半張臉，有的露出一隻手，還有的就露出半個下巴。
是艦長和藍冥。
「找到祭祀…」穆辰重複著藍冥的話語，「祭祀…祭祀……」
筆記，他突然想起那張突然出現的燙金卡片。
「當風暴來臨，祭祀將從冰棺掙脫，手持皇冠，為王加冕。神的時代，終將降臨。」
「冰棺？祭祀被關在冰棺里。」
穆辰站起身，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南一號的甲板上。
太陽高高的懸掛在高空，現在是午飯時間，穆辰顧不得去尋找其他失蹤的玩家，他飛奔著跑到食堂。
果然，密密麻麻的士兵正麻木的挨個端著盤子，安安靜靜的等著今天的午餐。
這是滿屋子的死人，穆辰想。
「失禮了。」穆辰薅過隊尾的一個士兵，把他堵在角落裡一把掀開他的衣服。
果然，大片的針孔與實驗痕跡被掩蓋於布料之下。
「畜牲…」穆辰咬著牙吐出兩個字，如果真是他所想。
「你們受苦了。」他看向一臉迷茫的士兵，這個人，也才不過雙十年華。
「阿姨，多給我打點。」穆辰強硬的插了個隊，他搶過大媽的勺子，打包了一整盒綠乎乎的「午飯。」
幻境中的鮫人不會攻擊他，但不代表現實中的鮫人也不會攻擊他。
「林清。」打著打著，穆辰突然停下腳步，他發現他遺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鮫人的成長速度和人類可能並不一致。
按照林清之前所說的，小鮫人誕生時他是在場的，艦長是養了藍冥七八年後才讓它回歸大海，那小鮫人看起來也只有七八歲的樣子，與日記本上能看清的時間也可以吻合。
可問題就在於藍冥的懷表。
在那張照片上，英俊的艦長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
死人的外貌會停留在他死亡的那一刻，穆辰轉過身，五六十歲的男人端著餐盤麻木的站在他的身後。
是艦長。
艦長死亡前的年齡絕對超過五十歲。
按照日記所寫，艦長在戰爭前幾個月才將藍冥送走，那麼他怎麼可能才撫養藍冥七八年。
筆記是可以更改的，回憶是可以偽造的。是林清在說謊，還是照片在作假？
穆辰更加傾向於前者。
可是不對，林清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他的年齡不一定比藍冥大。
軍艦上所有的年輕士兵都是普通士兵，那為何唯獨林清如此受到艦長的重視。
除非…他是後來者，用某種方式操控了艦長的屍體，而且他並不清楚具體的時間線，才會胡亂的相信藍冥看起來的外表年齡。
那他究竟是誰?是鮫人嗎？
骸骨鮫人是鮫人死後形成的，那如果還有沒死亡的鮫人呢？可那個時候的幻覺，長著林清容貌的鮫人。不，他不一定是鮫人，若是鮫人，那他不可能不清楚鮫人生長的速度。
就像寧宇所說，林清太像個人類了。在一堆冰冷的行屍中，他是如此鮮活。
鮫人致幻，眼見不一定為實。
玩家們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正的事實。
「謎點實在太多了，我得找到林清。」穆辰扶著有些脹痛的額角，一下子推翻所有思路讓他有些頭疼。
他打起精神，向宿舍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