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以為會是那種奇怪的味道。
林期月看向姜歲, 發現她用一種惡作劇成功了的表情看著她。
「我剛才在想，如果你沒有拒絕，而是直接喝下它, 那就證明你真的很喜歡我。」姜歲攪動了一下面前的湯汁，「我加了一點其他的東西，總之喝起來還不錯。」
就這麼簡單的事也能證明是喜歡嗎？林期月是這麼想的，於是也這麼詢問。
頭頂的風扇在嘩啦啦扇動，今日並不是十分炎熱, 當風從枝葉的罅隙中吹進來時還會帶有一種草葉的芳香。
姜歲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每一次，你每一次接受我的東西，聽從我的建議時, 我都會像剛才那樣在心裡默默的想這些。」
「給我送東西, 是不是因為想見我卻又無法見面。
「一直偷偷跟著我，是不是因為喜歡我。」
她看著林期月的眼睛，坦率自己的心意，「我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是強加在你身上，卻又完全不能表現出來的, 只屬於我的秘密。」
原來是這樣。
林期月放下湯勺，終於鼓起勇氣問道：「那你……又為什麼突然將這些全都告訴我？」
姜歲放在桌下的雙手互相握緊，去除掉心中那些浮上心頭的那些說不明白的感受說道：「因為你問了我, 所以我就會說。」
窗外斑駁的樹影婆娑搖曳, 樓下傳來小孩子跳躍奔跑時的歡呼, 一輛列車呼嘯著穿過樹影。
原來，我才是那個膽小鬼。
林期月的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有些難看地微笑，「不管到底是什麼, 只要我詢問你, 你就會告訴我一切？」
「原來是這樣。」
擋住她們的, 不是命運。而是彼此之間數不清的猶豫。
她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方式。
無論她是以一種什麼狀態來到姜歲身邊，都沒有關係。
「姜歲。」她突然認認真真喊道：「如果我在前兩次就好好將所有的一切全都說出來，是不是故事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她或許只是太想知道一個答案，於是就這樣問出了口。
姜歲低下頭又開始攪動那碗湯，不情不願地說道：「那當然也是會失敗啊，不然你怎麼會遇見我。」
她抬起頭看了林期月一眼，復又低下頭去，「人的性格是會變的，就算是我自己，我也無法知道年長几歲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她有些羨慕，但更多的是嫉妒。
其他的姜歲都比她年長，一定會比她更優秀，而且那種能夠照顧比自己小很多的戀人的感覺，一定會很過癮吧。
她昨晚特意繞著彎子問了期月的年紀，然後發現自己居然比期月還要小，還好她很快就用其他的事將這個小插曲繞了過去。
林期月點點頭，知道現在問這些都毫無意義，但還是問道：「你們都一樣，但總是將自己當成其他人。」
雖然這句話有些繞口，但姜歲還是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
「我們是一個人。」她坦誠說道：「但是你只有一個，那麼我們就不能是同一個人。」
「我可以接受你的心裡有其他人的影子，但要是在做出努力之後發現那個人是未來的自己，我會很挫敗。」
「有誰能夠做到將『自己』從愛人的心臟中趕走呢？」
其實姜歲只要一聽就知道上次失敗的原因在哪，不過也幸好是她的失敗，讓她知道了失敗之後會造成的結果。
想必那兩個姜歲要是知道最後的結局會變成這樣，一定不會放任自己的失敗。
「我還是不明白。」林期月說道：「但我會將那些全說給你聽，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好。」
她黑色的眼睛中包含著許多的情感，那些現在只有她一個人還記得的故事，那些曾經答應過的諾言，那些再也沒辦法重新來過的世界。
「我愛著的人，只是你。」她看向姜歲琥珀色的雙眼，「對我來說，你就是你，最多是還沒經歷過那些事情的你，但你的本質都是一樣。」
姜歲的心臟砰砰跳動，甚至有些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她灼灼的目光捕獲，很快就要沉溺於黑色的深海之中。
「我的本質……是什麼？」她喃喃問道：「是愛你嗎？」
對她來說，自己的愛人才剛熟悉沒多久就突然吐露自己的心聲，而這些心聲中包含著對她的愛意，這對現在的她來說還是太刺激了。
林期月眨眨眼，剛剛在腦中打好的草稿化成一股青煙溜走，她的耳尖紅了起來。
空氣一時寂靜，明明兩人都沒有說話，卻一點都不顯得尷尬。
頭頂的風扇還在不知疲倦地轉動，窗外的蟬鳴聲聲不息，牆上晃動的光斑已經換了一個位置。
林期月終於開口道：「不是這個，是……是固執以及先斬後奏。」她睜大了眼睛，新仇舊恨夾雜在一起，讓她在害羞過後的瞬間遷怒於這個昨晚也騙了她一次的人，「你做事從來不顧及後果，要是我昨晚沒有抓住你，是不是就準備躺在河底？」
姜歲立馬端正了自己的態度，認真說道：「不會，我有十足的把握……對不起。」她很快就垂下頭，「以後我再也不會這麼做了。」
現在的姜歲就連撒嬌也是信手拈來，或許是知道她真的拿她沒有辦法。
「……你最好是真的。」林期月確實沒什麼辦法，特別是做這種事也只是為了見她的這種理由上，「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歡你用自己的生命來做賭注。」
「你的性命對我來說是很珍貴的東西。」她看向牆上倒映而出的樹影，開口道：「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最愛你自己。」
姜歲的心是一處空洞，當風吹過時，仿佛能夠聽見空寂的回聲。
曾經會有人說，那是姜家那個傻子女兒，據說她媽媽是……所以她肯定也遺傳了……
看起來也一臉陰鬱的樣子，是不是真的……
她們站在宴會的角落對著她嘀嘀咕咕，那些影子纏繞著她，然後看著父親站在高台上自豪地介紹自己新得的孩子。
她背著書包走在下著雨的黑色大街，有時會很羨慕那些牽著父母的手在水窪中蹦蹦跳跳的小孩，有時又很希望這些人全都死掉。
她討厭那些人的幸福，這樣對比起來，淋著雨的她就像一個不討人喜歡的瘋子。
「我做不到。」姜歲抬眼微笑著說道：「我只喜歡你。」
「我可以對你說慌，可以答應你這句話。但是我依舊無法做到將對你的喜歡排在我自己之後。」她的語氣很溫柔，就像是林期月剛才所說的特質一樣固執。
「或許我答應你這句話會更好，你會更開心。」姜歲走了過去，從後面環抱住她，並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但是，我決定讓你看見我。」
那兩個失敗者的故事讓她了解了自己的缺陷，或許有些時候要更加真誠一些，才能獲得更好的獎賞。
林期月抬起頭，從她的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姜歲的下巴，以及微抿的嘴角。
她想了許久，直到蟬鳴聲又起，終於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將你排到第一名好了。」
姜歲有些微涼的唇觸碰到了她的脖頸，口中呼出的熱氣讓她往外側了一下，「雖然這個排名是從現在開始排的，但也不算晚吧？」
「……那第二名是誰？」姜歲有些含糊的聲音從左耳側傳了過來，「不會是其他的姜歲吧？」
明明都一樣，卻偏偏用著一種稱呼情敵的語氣。
林期月沉吟了片刻說道：「第二名，是電腦還是手機比較……」
她調侃的話沒有再繼續說出口。
姜歲輕輕叼住了她的耳垂，然後用牙齒磨了磨。很快，她青澀又亂七八糟的吻印在了林期月的臉頰上。
林期月回身抱住了她，主導了這場夾雜著兩人對於探索過程的愛意。
桌上的湯泛起透明的油脂，順著碗沿朝下方蜿蜒而下，但沉迷在另一個世界的兩人暫時還沒有心情理會，只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要是能夠打開窗戶就更好了。
呼啦啦的水聲響起。
一陣胡鬧之後，兩人並排站在水池旁清洗著碟筷。
橙黃色的夕陽將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染上了瑰麗的色彩，就連不遠處的河岸也點綴著在各種色譜間變幻的顏色。
林期月將最後一隻碗放進消毒櫃中，撐在窗沿上探出半邊身體，「我們好像還沒有一起認認真真地坐在河岸旁看過一次夕陽？」她回過頭，風將她的長髮吹動，她微笑著邀請道：「現在趕過去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姜歲的眼眸比夕陽還要美麗，她直接牽住林期月的手，跑出門去。
「誒，姜小姐！您的東西找到了嗎？！姜小姐——」特意從保安亭里走出來的保安看著姜小姐牽著一個人跑出去的背影自言自語，「應該是找到了吧？不然那天這麼著急的樣子，這種情況應該是沒什麼心情陪朋友出去玩才對。」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她哼著歌重新回到保安亭。
夏日炎炎，草木瘋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