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驚呼, 伴隨著雨聲而不斷接近的花盆,倒影在瞳孔中的的灰色天空。
如果姜歲被這個花盆砸中,或許不會有什麼大礙, 但受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根本沒來得及細想,林期月跑了過去,撐著傘遮在姜歲的頭頂。
但很幸運,花盆只是剛好砸在了姜歲的腳邊。
林期月鬆了一口氣,她也知道區區一把傘根本不可能擋住從三樓墜下的花盆, 但她的一瞬間的本能反應就是找個什麼東西擋一下,完全沒有思考地心引力的問題。
姜歲只感覺眼睛一花,花盆就擦過她的身體掉在了地上, 泥土繞著她圍成一圈, 但在某個危機的時刻,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她抬起頭,雨水毫不客氣地滴落在她的臉上,順著臉頰的弧度滑落。
頭頂的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樣子,和往常並沒有任何區別。
有人登登登從樓上跑了下來, 連連致歉,「我看雨這麼大,想著把我的花換一個位置, 沒想到固定花盆的鐵絲鬆了, 我一動就掉了下去, 還好沒有砸中你,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姜歲低下頭,那些泥土已經被水衝散, 順著水流往地下管道匯聚, 只留下孤零零的花盆碎片和已經懨在地上的花朵。
那個人發現姜歲呆呆站在原地, 繼續道歉,「要不然我帶你去醫院看看?要是不小心砸到哪就不好了……」
姜歲突然問道:「你在樓上站著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林期月原本還算鎮定的表情一頓,發現不對?難道是剛才那一瞬間為她撐傘被她發現了?
那人撓了撓頭,雨很快就將她淋成了落湯雞,她以為姜歲是在質問她連這種小事都沒發現,「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這時節雨水很多,我又偷懶沒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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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歲打斷了她的話問道:「我是問你,你在剛才朝下看的時候看見了什麼?」
「只有我一個人在嗎?」她想從別人的口中確認一下自己腦子中的想法,「有沒有什麼其他人,突然出現在我身邊?」
那個人很快就露出了令姜歲很熟悉的神態,那是遇見瘋子時才會出現的眼神,「這……要不然我還是送你去醫院看看?」
她的語氣小心翼翼,「剛才我確實只看見了你一個人,發現花盆掉下去了之後我立馬就趕下來了。」
「而且要是這裡還有其他人的話,我們不可能沒發現的,對吧?」
確實是這樣,這是一條前後直通沒有岔路的直道,一旁是還未租給別人的店鋪,另一邊是馬路,又因為在下雨,這裡只有她們倆在雨中站著,完全沒有其他人的蹤影。
那個人抹了一把水,低聲下氣地說道:「我們別在雨里站著了好不好?我現在就去開車過來,帶你去醫院看看腦……看看。」
姜歲蹲下身撿起那株被她們遺忘的花,「不用了,我沒問題。」
「這株花賣給我可以嗎?」
話題突然跨越到這,那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愣愣答道:「那要不然你直接拿走?」
姜歲點點頭朝前走去,完全沒有和她繼續拉扯下去的心思。
那人看著姜歲的背影,雖然不用送人去醫院很好,但——
「真是見了鬼了。」
她看著地面上還殘留下來的痕跡,耐心將碎片一塊塊撿起,「說起來,剛才跑下來的時候,明明看見她打了傘,為什麼又沒有了呢?」
林期月抱著傘跟在姜歲身後,看著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有些緊張,「系統,我應該是還沒露餡吧?」
系統雖然淋不到雨,但是很討厭這種有東西會穿過它身體的錯覺,所以很安穩的躲在那把傘中,聞言探出頭來,「她不可能發現的,我不是說了麼,這是一個沒有任何不科學的世界,除了我們倆之外。」
「誰會想到會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像是跟蹤狂那樣跟在別人後面呢?」
「……我不是跟蹤狂。」林期月很想反駁,但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確實和跟蹤狂的區別不大,甚至還要過分一些,畢竟普通的跟蹤狂是沒辦法跟去別人家裡的。
姜歲停了下來,走進了一家店鋪。
林期月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店外。
很快姜歲就提著一個花盆走了出來,看起來一臉要養這個差點害她進醫院的罪魁禍首的樣子。
等她們來到小區門口,姜歲的全身上下都被雨淋濕,走動間在地面上淌下了水痕。
黑色的發沾在臉頰和脖頸兩側,蒼白的膚色,真要說起來,這要是在晚上恐怕會嚇到不止一個人。
她一進門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澡換衣服,而是將那株花小心地移植到花盆裡,然後擺放在臥室,這才拿著換洗衣物走進了浴室里。
林期月靠在床邊撥弄著這株懨懨的紅色花朵,忍不住酸酸說道:「這株花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嘛,這麼愛護幹什麼。」
她還從來沒有見到姜歲對除她送的東西以外的任何事物露出這幅神態。
系統在花盆裡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地方蹲了下去,幽幽說道:「這就是那些書中常說的嫉妒吧?」
「你放心吧,只是一株花而已,要相比較起來,絕對是你比較重要。」
林期月的手又一次開始痒痒,很想把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玻璃球捏碎,「這件事還要你說。」
她看向根本就看不清內里的浴室說道:「我就是因為知道我很重要,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燈很快就被關閉,房間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雷聲突然響徹天際,林期月是被這聲音驚醒的,而除了雷聲之外,她還聽見了姜歲稍顯急促的呼吸聲。
電視機的光芒映照在她那通紅的臉頰上,看來白天雨淋的還是太久了,再加上她回家後完全沒有進行任何預防措施,這段時間又沒有休息好,所以一到了晚上病情就來得來勢洶洶。
林期月從一旁的躺椅上翻身而起,第一時間摸了摸她的額頭,然後在家裡翻箱倒櫃尋找治療的藥品。
但果然,一個連創可貼都沒有的家裡是不可能會出現更高級的藥品的。
她將還臥在花盆裡的系統叫醒,「你幫我看著姜歲,我去一下藥店。」
還好這附近還算是比較繁華的區域,她很快就提著藥跑了回來,等她進門時居然還看見系統正在艱難地將一塊毛巾放在姜歲的額頭。
她鬆了口氣上前幫忙,「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嘲諷你了,你是一個很好的系統。」
系統鑽進了袋子裡,從裡面拿出了退燒藥,「我當然很好,這還需要你說。」
姜歲的呼吸依然急促,林期月正在借著光看退燒藥的說明書,冷不丁被一隻微涼的手抓住了胳膊。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立刻消失讓姜歲認為是幻覺比較好。
但是姜歲只是睜著她迷濛的雙眼喊道:「太好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出現在我眼前了。」
「沒想到還能在夢裡見到你,是因為……」她抓住林期月的手臂開始放鬆,又想要沉沉睡去。
林期月趕緊把藥遞了過去,溫柔哄道:「是的,我來看你了。」
「……先把藥吃了,你燒的很嚴重。」
姜歲勉強睜開眼睛,乖乖將藥吃了下去,然後問道:「今晚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林期月耐心回答道:「會的,我等你燒退了再走。」
「……那能不能不要走?」
「……」
後面的話姜歲其實已經聽不清了,她緩慢地眨著雙眼,一點都不想睡著,但是退燒藥很快就發揮了作用,她只能不甘地閉上雙眼。
最後的觸感是一隻微涼的手觸碰她的額頭。
在黑色的夢境中,她還能夠感受到水從她滾燙的身體上滑過,只留下一絲清涼。
等她再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臥室內除了多出來她昨天帶回來的那株花之外和往常一模一樣。
明明很正常,她卻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就好像不應該是這樣才對。
陽光穿透樹梢,從窗戶照射了進來,在木質地板上留下橙黃色的虛影,樹葉上閃著晶瑩的光芒,看來雨剛停沒多久,有幾隻小鳥在樹梢上蹦跳著,還能夠聽見不遠處列車疾駛而過時傳來的響聲。
她站起身,捂住了自己暈暈的腦袋。突然回憶起昨晚帶著涼意的手指在她的額頭輕觸,然後她看見了一個很想見到的人。
那時做夢還是自己的幻覺?
她看向床邊的花朵,打開窗戶將它搬到了一個能照到陽光的地方。
然後蹲下身撿到了一片蒼綠色的樹葉,是昨天回來的時候沾上的,還是昨晚真的有人照顧了她很久,還說出了等她退燒就離開的話?
這種樹葉很常見,但是要達到直接帶到家裡來的程度,必須得從那片樹下走過才行。
她不露聲色地將樹葉藏進自己的手心,重新洗了個澡,下樓來到了小區內的保安室,「你好,我丟了一樣重要的東西,能讓我看看小區內的監控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