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穿破雲層, 在平流層上部穩住自己的身軀，林期月打了一個哈欠，朝上推開窗戶擋板往下看去。
雲層在她們的下方匯聚, 但有時又能透過稀薄的雲霧，看見下方像是積木盒子一般或高或矮的城市。
系統在一旁大呼小叫，但此時的林期月完全沒有嫌棄它聲音大的意思，現在的系統對於她而言，就像是養了一個會飛會說話的寵物。
沒有誰會和寵物生氣。
當然這句話就沒必要和系統說出來了。
【期月！那朵雲好像棉花糖啊～】
林期月看了一眼姜歲, 發覺她暫時並沒有注意這邊之後小聲回答道：「要是我們旅行的地方有賣的話。」
「還有，到時候記得自己去玩，不要打擾我們。」
她可不想在她和姜歲中間飄一個電燈泡。
將系統的歡呼熟練屏蔽, 林期月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自從那天晚上姜歲送了她一個定製的水晶球後, 她們就開始在別墅的閣樓上用姜歲不知道什麼時候買回來的材料開始複製她小時候睡覺的家。
在加上第二天雪下得更大，絕大部分工作都已經停擺，所以她們倆就這樣圍坐在一起，準備在這裡布置了一個在閣樓里的閣樓。
這對於她們倆而言都是一個比較新奇有趣的事，所以她們在不知不覺間快樂地玩了很久。
導致在上飛機前, 看著別墅外陽光普照的天氣，林期月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還以為這座城市的冬天已經過去了。
直到坐上私人飛機, 看著窗外的景色才勉強反應了過來, 揉了揉眼睛問道：「姜歲, 我們這就要出去旅行了？」
「可是我們甚至完全沒有收拾行李……」
姜歲用微涼的手拉住了她用來揉眼睛的手腕，先是湊近用濕紙巾輕輕擦拭眼周旁邊的肌膚，「不要用手揉……好點了嗎？」
在林期月點頭之後, 她收起自己認真的表情, 笑著解釋道：「不需要帶, 那邊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既然姜歲都這麼說，那實在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林期月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不會再對姜歲說出的話而產生疑惑，或者可以這樣說——
姜歲在潛移默化之下，已經用各種刻意追求的手段，將林期月給完完全全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既然這樣。」林期月垂著眼，感覺自己的眼皮已經上下打架，完全不明白和她一樣幾日都沒睡覺的人，怎麼能夠保持精神奕奕的狀態。
「我需要先休息一會……」
她說著說著，連話都沒有說完就閉上了雙眼。
從雲層中穿透而出的刺目金光照射在姜歲的雙眼之中，她輕輕拉下窗戶的擋板，用一塊毛毯將林期月認真包裹住之後又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對於她而言，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特別是在她剛將姜氏的一部分產業轉移到自己手中的這個關鍵時期。
但是——
她看著已經熟睡的愛人微微一笑。
工作不管在什麼時候，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做。
但能夠和期月進行結婚前最後一次旅行這種事，就只有這一次了。
這可比其他所有的事加在一起還要重要許多。
她將林期月垂落下來的毛毯又往上蓋了蓋，然後繼續低下頭開始處理手中的工作。
燈光將暗未暗，林期月的耳邊響起迷迷糊糊聽不太清楚的小聲詢問。
「姜……晚餐已經……是否……」
林期月睜開了雙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頭頂並不明亮的燈光，她感受著身上毛茸茸的觸感，伸出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隔板。
原本還潔白的雲朵已經被將要落下的夕陽染成瑰麗的顏色，一大片一大片的落霞與地面的山嵐相接，紅色與深綠色交互。
明明是那樣完全不能融合在一起的顏色，卻又如此美麗。
山頂被鍍上一層火焰色的光，她小聲感嘆道：「真好看啊。」她以前坐飛機的時候，怎麼從來沒有這種想法呢？
她將手放進口袋裡，想要將這幅景色拍下來，卻順手摸到了系統圓滾滾的身體，然後忍不住低下頭微笑了一下。
系統也只是一個笨蛋而已，她之前對系統的態度確實太差了，她感嘆道。
畢竟她最起碼得感謝系統，能夠在失敗這麼多次之後，還是決心要拯救這個世界。
系統說起來，比起她這個想著如果世界毀滅能不能帶著姜歲逃跑的人來說，真的要偉大很多。
而且，姜歲的睫毛真的很長，她微揚起頭抿嘴說話的模樣，讓她很想……
姜歲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停下對話，回過頭。
剛好看見窗外的晚霞和就這樣呆呆的望著她的愛人。
她黑色的長髮被染上淡淡的金色，眼神平靜，好像在想些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姜歲知道，她或許只是因為才剛醒所以在發呆而已。
「醒了？」姜歲語氣溫和地問道：「要不要現在吃晚餐？」
林期月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明白了。」姜歲回過頭對著還在一旁等待的人說道：「剛才你和我說的新做的飲品，先拿過來吧。」
穿著制服的女人很快回答後就轉身離去。
姜歲合上筆記本，發現林期月還在望著她發呆，裹著毛毯的模樣特別像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她忍住想要擼擼毛的衝動，更加溫柔地問道：「是還有什麼想吃的東西麼？」
夕陽的金芒在姜歲的眼尾跳躍，原本在她臉上會顯得有些冷淡的琥珀色雙眼，反而在此時散發著不啻於陽光的溫度。
林期月的目光追逐著這一道溫暖的光，有些緩慢地說道：「姜歲，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好看。」
姜歲先是被誇獎地一愣，緊接著又很快反應了過來，垂下眼說道：「一般情況下是沒有的。」
之前是因為很少有人會和她說話，而現在是因為她的權利要比她的容貌而更讓人懼怕。
林期月湊了過來，棕色的毛毯垂落在地面，明明周圍只有她們兩個人，但她卻好像怕被人聽見一樣，輕輕說道：「你的眼睛，就像是日落時被染上的霞光。」
她說出這句話時並沒有露出笑容，但每當她用這樣的眼神看向旁人，總能夠令聽著她說話的人感受到一股繾綣纏綿的味道。
就像是被蛛絲網住的昆蟲，只能夠徒勞地看著自己被溫暖的絲線包圍，然後越陷越深。
姜歲看著她越湊越近，原本機艙里的空間是非常寬敞的，但是她想要就近看著林期月的身影，所以她們是蜷縮在同一個角落裡。
她的□□告訴她不能被捕獲，但她的精神層面卻毫無會被一口口撕咬吃下的危機感。
林期月伸出手，擦過不斷顫動著的睫毛，說道：「別動。」
然後從她的頭髮上取下來一截棕色的線頭，「好了。」
姜歲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卻又有些失落。
這個人好像並沒有自己說出來不得了的話的自覺，就像之前那樣，每當她覺得，林期月是不是又再喜歡我一點時，就會用自己的下一個動作告訴她，並沒有。
這只是她平時對任何人都會說出口的，對她而言很普遍的話。
機艙內的燈光緩緩亮起，窗外的夕陽像是揮散完最後一片霞光，從熱烈的火焰變為暗淡的冷灰色。
下方的燈光緩緩亮起，連接成一片光帶。
姜歲看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並沒有覺得自己的眼睛是什麼值得讓人驚嘆的模樣。
「離諾拉城還有多久？」林期月將與地面平行的毯子撈了起來，有些無聊地問道。
她對任何東西好像都無法投注永遠的視線，很快就會被其他東西吸引。
就好像之前那麼認真的注視，甜蜜的話語都是你自己虛妄的幻想。
姜歲不知是感嘆還是放鬆地想道。
「按照時間上來看，今晚九點就能到目的地。」
她側過頭，往後面看了一眼，之前讓飛機上的工作人員準備的餐前飲品已經準備好了，她適時說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林期月將投向窗外的視線收了回來，和她一起轉移到餐桌的地方。
她剛上飛機前並沒有多看，看了一會兒風景就睡著了，並沒有發現這架飛機居然除了角落裡有單獨的臥室之外，居然還有專門的電影院。
「……你平時還會在飛機上看電影？」她忍不住指著電影院的方向問道。
姜歲其實也是第一次上來，平時她的工作忙得一個人當三個人用，使用私人飛機還得專門派人去申請航線，根本就沒這麼多時間。
而且，別說看電影了，在林期月出現前，她除了上班休息之外，就沒有去過任何具有娛樂性質的地方。
她沉默了片刻，拉開椅子等林期月坐下之後這才說道：「……我不看，我不愛看。」
林期月想起了未來的姜歲，她看著被工作人員端上來的像是環繞著星辰的飲料自言自語，「我其實很喜歡看。」
「以後有時間的話，陪我看吧？」她又加上了一句。
姜歲隔著桌面中央的粉色花束抬眼望了過去，剛好看見她柔和下來的雙眼。
或許，並不普遍。
這些是只對她說過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