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連琅靠著桌子邊緣, 她目光炯炯,抱著手臂好整以暇的由上到下梭巡著路介明,從他衣衫緊閉的領口到隱藏在長袍下的黑靴。
她的目光太過於專注, 路介明只覺得她目光巡視過的地方都微微發著燙,他暗啞含糊的聲音傳來,「姐姐,你確定?」
許連琅的手死死的撐在桌面上才給了自己些許底氣,她大言不慚, 眼睛卻一直躲著與他對視,「當然確定,你小時候我們沒少一起睡吧, 該看過的該摸過的, 都看過了,也都摸過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路介明微微別過臉,露出無可挑剔的完美側臉輪廓,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與太后對峙博弈時,都沒有這般緊張。
他壓下來了心頭的顫動,噙著笑輕揚高了聲音, 「那我脫了。」
既然姐姐還拿他做小孩子, 他就要妥帖收好自己的感情, 退回到弟弟的身份上去,他實在不想因為這莫須有的感情而被她疏遠。
他強裝著無所謂,以一種弟弟仰視姐姐的姿態順從著她, 手指慢慢摸上衣領, 復又想起什麼, 指尖一路下滑,探進了胸口的衣襟,大手再出來時,掏出了個用絹帕包裹嚴實的物件。
他眼睛亮亮的,臥蠶彎彎,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他手生的很大,掌心紋路清晰,指腹骨節有一層細細的薄繭,這兩年太傅特意找來外面相識的武將教導他,兵器從長到短,從輕到重,教了一個遍,他手心不柔軟,甚至於粗糙。
摸上去,粗礪磨人。
許連琅卻覺得這種粗糙頗具男人氣概,像極了少年羽翼漸豐的翅膀,又像極了他的勳章,每一道紋路,每一處繭子都是他將來的底氣。
這比油光水滑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玉面小生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見許連琅愣神,路介明又靠近一步,他比她要高上許久,她如今才堪堪到他的肩膀,身高的差距,讓他居高臨下起來,但他的神態太低微,明明是俯視,眉眼柔和的要掐出水來。
他托著的藕荷色絹帕鼓鼓囊囊,許連琅接了過來,絹帕暖乎乎的,不知道是他的手溫還是裡面的東西的緣故。
這股子暖意,一直往上爬。
她微微用力,並沒有著急去打開絹帕,手腕一轉,將手背到了身後。
路介明試探著問她,「我脫啦。」
他尾音翹起,少年人的精氣神都綴在這尾音上,像是在撒嬌。
與小路子瘋狂搖尾巴往人身上撲的模樣,有過之無不及。
許連琅心跳如雷,她遠不如自己表面的那般淡定平靜。
她墊高了腳尖,臀壓上了桌子一角,揉著心口,試圖平復下瘋狂蹦跳的窩在心裡的兔子。
她也在考驗自己,是不是真的對路介明心動,白日裡那一番怪異的心悸讓她耿耿於懷。
儘管李日公公幫她找過緣由,但她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饑渴到肖想自己的弟弟。
在她看來,路介明與許連珀是一樣的,許連珀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弟弟,但路介明是她照料了四年的弟弟,感情上不分伯仲。
她對於弟弟的身體心動,實在是罪過。
他今日的長衫襟口繡有一子盤扣,他修建整齊的指尖一粒粒去解盤扣,不知是盤扣太牢還是他手指不穩,緊挨著他喉結的盤扣,他解了好久。
指腹邊緣都顯出一層淺淺淡淡的薄粉時,他才將第一粒盤扣解開。
路介明這般磨磨蹭蹭,反倒讓許連琅覺得更加磨人。
路介明長指將盤口一個一個解下,露出漂亮精緻的鎖骨和大片的胸膛肌膚。
大臂上的肌肉若隱若現,他身上沒什麼肉,肌肉也不大,恰恰好是少年清瘦又柔韌的身體。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身上肌膚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肌膚上細微的凸起本不明顯,但偏偏落在燭火下,卻礙眼極了。
積了層層蠟油的燭台就放在桌上,燭光昏暗,但這層暗的光給他的臉鍍上一層溫暖的色調,他臉上細膩的絨毛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他整個人都柔軟起來,許連琅也不由得跟著柔軟。
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如夢驚醒般責怪自己在做什麼。
他白日剛剛落水,接連又去見了太后,該是累極,疲極,乏極,自己還這樣折騰他……
少年的臉融在燭火之中,乾淨俊秀的臉不帶任何雜質,眼神黑潤潤的,映照著自己蹙緊眉頭又透著急切的臉。
這張臉帶著扭曲的不確定感,而後像是被外力擊中般,慢慢浮現出內疚與自責。
為了做一種所謂的證明,肆無忌憚的揮霍著路介明對自己的不拒絕。
本來還面紅耳赤的漲紅感從頭到腳褪了下去,路介明還在解著衣衫,盤扣已經揭開,露出雪白的裡衣,胸膛暴露的面積越來越大。
她身陷在一種內疚自責中,這種內疚自責徹底壓蓋住了她本來該有的悸動。
以至於讓她完全判斷失誤,她白日裡對於路介明的一番心動果然是意外。
「好了,介明,」她踱步到他身前,踮起腳尖,替他重新將衣服攏好,先是裡衣,再是粒粒盤扣,她輕聲道:「是我白日恍惚了,我的小殿下是親弟弟一樣的存在啊。」
她的心或許還在為路介明躍動,但今夜這種細微的躍動註定不能再次引起許連琅的注意了。
她一口一個弟弟,路介明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聽不到就當作不存在。但他不能,他非但不能,他必須裝作安分乖巧的模樣,配合她,喊上一句「姐姐」。
他垂下長而疏的睫毛,任由睫毛落在眼瞼處,遮蓋住他並不是可以掩飾的很好的茫然且悲切的眼底。
他轉了話題,將那個被許連琅放在一邊的絹帕拿了過來,「姐姐不嘗嘗,我帶了馬蹄糕回來。」
只有話題轉過了,他才能在這種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完全不能越矩的姐姐弟弟中喘過一口氣。
許連琅被他輕而易舉引導過去,將絹帕細細打開,五塊馬蹄糕並列排好,表皮軟軟滑滑,她咬了一小口,入口即化,口腔中迸發出濃蜜,又涼又甜。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她又咬了一口,腮邊鼓起,「在太后面前還帶了吃食回來,顯得太貪吃了。」
路介明將絹帕往她那邊推了推,看她鼓起的那半邊臉,手指虛虛的點了點,意有所指,「就是因為貪吃才帶回來啊。」
許連琅當下就明白過來,並不滿意他說自己貪吃,當即不再吃了。
她麵皮薄,拿了自己的帕子擦嘴角,以示自己並不貪吃。
路介明看了她會兒,突然道,「姐姐比我大上六歲,但這性子看上去反倒像是我大六歲。」
許連琅從他這句話中聽出了濃重的可惜。
她瞪了他一眼,「說我貪吃還不夠,還要變相說我老。」
路介明揮揮手,唇發出聲響,是叫狗的聲音,小路子本來還在酣睡,聽到這樣的聲音,條件反射般的跑了過來。
他邁著小腿,跑的太急了,腦袋撞上了路介明的小腿。
他彎腰把小路子抱起來放在膝蓋上,又問了一句,「真不吃了?」
許連琅扭頭,忍住了吞咽口水的動作,含混的「嗯」了一聲。
「那好。」他屈尊降貴捻起一塊馬蹄糕,小路子似有所感伸長了脖子要夠,舌頭也伸出來了,就差一點點就可以舔到了。
許連琅挑釁地扯一扯唇角,「行啊,餵吧,它也長大了點,能吃了。」
許連琅見慣了他事事順著自己,十分不適應他這故意挑逗的姿態。
她懶懶的打了哈欠,看他真的餵了狗。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喜歡小路子,擔心狗吃得急,被噎到,還特意揉碎了一點點餵。
她慢慢任由身體趴在桌子上,下巴尖壓在胳膊上,胃口漸漸沒了,她騰出一隻手,揉了揉胃部。
大晚上吃東西就是會這樣,不舒服,胃裡裝了太多東西,很容易睡不著。
這樣也好,小路子吃了,也省的她難受。
她其實真的蠻貪吃的,喜歡的東西總是吃的脹,吃的撐,好幾次都半夜胃痛,吃進去多爽,吐出來就有多難受。
但她還是覺得喊了一聲,「吶,小路子!」
吃的正歡的狗突然扭了頭,朝她「汪」了一聲,算是應答,與此同時的,那個大的姓路的也轉過了頭。
「姐姐管它叫這個?」
許連琅理直氣壯,「我覺得很合適啊。」
她勾了勾手,小路子想要人類的愛撫,從路介明懷裡正欲竄過來,路介明壓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死死的按在懷裡,「小路子,你要往哪裡跑啊。」
「去了姐姐那裡,以後我就不帶你睡了。」
小路子圓溜溜的眼睛看看路介明又看看許連琅,最終屈服,委屈的「嗷嗚」了一聲。
許連琅失笑,「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你喜歡這隻狗嗎?」他答非所問,問的許連琅一愣。
她打量了一番,認真的思考,「醜醜的,但很可愛,喜歡啊。」
小路子窩在路介明腿上,眼睛還在望著馬蹄糕,眼巴巴的怪可憐的,許連琅也拿了一塊正打算餵。
就又聽得路介明道:「那我就喜歡這個名字。」
他大手包住許連琅的手,手指輕輕一推,將許連琅推開了,馬蹄糕被他重新包好,許連琅覺得平白被嗆,這是她碰也不能碰了?
她氣鼓鼓,站起身,要走,「我去睡了。」
她眼睛還看著馬蹄糕,忍不住,「哼,不吃就不吃,你至於嗎?」
「至於的。姐姐好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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