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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離逝的風

2024-11-16 13:55:26 作者: 與蓁
  「兩年前突發心臟病, 去世了。」

  懸在頭頂的巨石墜落,發出撼天動地的驚響,震得沈瑜年耳畔嗡嗡作響, 還沒來得及逃竄,便已砸中了下方那個避無可避的人。

  她被砸蒙了,只是點點頭。

  頸間的血管是木偶的線,拖拽著蔓延在全身的脈絡,牽動了五臟六腑的疼痛, 令她痛到幾乎失去了知覺。

  很奇怪的是,沈瑜年沒有想大哭的衝動,僅是把臉埋在手心, 於方寸間尋求著安慰。

  這個事實其實在她的預想範圍, 上個周,這個周。她在老家樓下站崗時,始終都沒發現父親的身影。

  再加之,上周妹妹下班回家時,只打包了兩份湯麵, 就更能說明問題了……

  「姐……」沈瑾思怕她承受不住,拽了拽她的袖子,被沈瑜年用手擋回, 「我沒事。」

  沈瑜年忍下心臟的劇痛, 抬起沉重的唇, 囑咐道:「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先和媽說聲我回來了,今天晚上回家吃飯。」

  沈瑾思應下,滿腔失而復得的喜悅無處宣告, 索性又抱住了姐姐。

  回家的路如此遙遠, 遠到橫跨生死方能到達心之所歸。

  對有些人來說習以為常的, 原是許多人窮其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即的溫暖。

  ……

  到了晚上,沈瑜年滿懷心事地回到樓下,仰望廚房透出的光,光影能傳遞飯菜的香氣,逾越十幾米的高度,指引這位離家十年的旅人,再度回到媽媽的懷抱。

  找媽媽才是這世上最令人心安的事,畢竟女兒再大,都是媽媽的寶貝。

  媽媽陸湘家住三樓,此刻在沈瑜年的眼中,卻成為了「最高聳的山,最遼遠的海」。

  沈瑜年陡生「近鄉情更怯」之感,步伐越發沉重,在接近二樓拐角處時,燈光昏暗,孤作遊魂的恐慌再度襲來,她慌亂之下,重重地跺腳,聲控燈再度亮起。

  

  她走過拐角的那一刻,心底的河流恰流向媽媽的眼眸。

  剛抬眼,便看到最愛的母親,正好站在門口,出神地望著自己。

  自沈瑜年長辭的那刻,親者便永遠留在了過去,從此時間的流逝妄稱前行,帶不走心死在過去的人。

  沈瑜年回來了,原本落滿塵埃的的時鐘,受到了來自人間的感召,因為她的歸來,重新轉動。

  陸湘身上那縷被抽走十年的魂魄,今天再度歸來。

  古人筆下盼歸是「意恐遲遲歸」,不怕遲來,最怕不歸。

  但真正的離別並非盈虧之月,總有定數。而是今朝的落花,捲地風吹散,總有重開之日,也非昔日之顏。

  仿佛過了一萬年那麼長,沈瑜年才被刻骨的思念牽引上了最後幾級台階。

  「媽,我回來了。」

  她緊緊抱住了已過花甲的母親,接踵而至的生離,侵蝕了母親發間僅有的黑色,覆上了滄桑的灰白。

  陸湘對女兒的思念,都變成了落在發梢終年不化的雪。

  歲月的苦難在陸湘溫柔的眉眼處,銘刻下驚心的痕跡,一道一道,毫不留情。

  儘管命運對這位樸實且善良的女性殘忍至極,讓她接連失去了女兒和丈夫,但她從來沒有被打倒,仍是笑對生活。

  靜候風雨過後,在滄桑的掌心,承載故人期許的花朵總會破土而出。

  「回來就好。」陸湘輕拍著女兒後背,抿著哭腔,雖然眼淚漫過雙眼,仍要笑著安慰越哭越凶的女兒,「這不是回來了麼,哭什麼。」

  她不敢放聲大哭,因為在女兒面前,她一定是最堅強的人。

  所有的痛苦要暫時藏起來,做她們時時刻刻的依靠。

  ……

  陸湘趁著去廚房端飯菜的功夫,找到可以釋放情緒的一隅,無聲地抹著眼淚。

  她親愛的女兒,終於回來了。一開始她也不太相信,以為是不靠譜慣了的小女兒異想天開,糊弄她這個老年人。

  雖說小女兒平日裡不著四六,滿嘴開火車,但和她說起這件事時,眼神里是從未見過的靠譜。

  隨著沈瑾思拿出的證據越來越多,自己又上年紀了耳根子軟,忍不住被「忽悠」動了。

  方才,她剛與那個陌生的女孩對視時,只需一眼,勿需多言,她就能認出靈魂深處真正的所歸。


  陸湘注意到熱氣逐漸稀薄的湯,趕緊用毛巾擦了把淚痕,思及不能讓女兒們喝冷湯,又把砂鍋重新放回煤氣灶加熱。

  她端著其餘幾樣剛出鍋的菜,收拾起傷感的表情,換上溫和的笑意才出去。

  「吃飯了。」陸湘看向雙手各拿一隻筷子的小女兒,滿眼靜待開飯的呆滯。

  簡直像極了丐幫再就業。

  陸湘又氣又好笑,「你就不知道幫你媽收拾飯菜,就在這等著?」

  沈瑾思還沉浸在姐姐回來的美夢中,此時才如夢初醒,有些慚愧但不多,轉向沈瑜年,「姐,表現自我的時候到了。」

  沈瑜年搗了她一錘,揶揄道:「就你這樣的,不知道哪家的五好青年會被你禍害。」說罷,起身去廚房幫忙端飯菜。

  「你坐你坐。」沈瑾思把她按了回去,「可不敢麻煩高中生,沒得說我以大欺小。」隨後動作麻溜的,把足足七八個菜端了上來:

  糖醋魚、茄汁豆腐、檸檬蝦仁、紅燒豬蹄、水煮肉片、酸辣白菜和鯽魚湯。

  她邊活動著手臂,邊說:「我在家都吃不了這麼好,姐這一回來就提升伙食標準了。」

  陸湘素來和氣的心態,總能為小女兒破防,她擺擺手示意對方先坐下,無奈道:「吃飯堵不上嘴。」

  「你就慶幸吧,還有人給你做飯吃。我不在家時,你就給白曜吃袋裝螺螄粉,別以為我不知道。」

  幾個周前,陸湘下午回家後,聞到家中有著若有若無的酸筍氣味,找到罪魁禍首沈瑾思後,在兩人的求情聲中,她毫不猶豫地把剩下幾袋全扔了。

  吃一頓螺螄粉的後果就是,家裡好幾天都充斥著不算太愉快的氣味。從此螺螄粉一物被列入了黑名單。

  沈瑾思裝傻充愣,夾了一塊檸檬蝦仁,對於旁邊沈瑜年的眼刀子裝看不見,點評道:「媽,手藝越來越精進了。」

  「怪不得樓下老陳大爺總找你出去跳廣場舞……哎呦!」沈瑾思的腳被無情地攻擊了一下。

  沈瑜年咬牙笑著,「下次老陳大爺再來找媽,你就頂上算了,說不定人家看你話多,就被勸退了。」

  「瞧你說的姐。」沈瑾思頗為不忿,「我這麼漂亮貼心又自帶編制的乖女孩,那不得成為咱媽二婚的加分項!」

  陸湘忍無可忍了,瞥了她一眼,「明天準備喝西北風吧你。」

  沈瑜年聽到「二婚」這個詞,笑意驟然消退,嘆了口氣。

  陸湘思慮片刻,便看出女兒的心事,「是在想昭筠吧。」

  「沒有啊。」沈瑜年搖搖頭,夾了一整個豬肘,不緊不慢地啃起來。

  沈瑾思連忙道:「你這純屬操多餘的心,姐夫絕對沒有。」

  沈瑜年正欲開口,被她機關槍似的話堵了回去。

  「從前幾年開始,姐夫的姐姐還有他的同事,就一直給他介紹對象,其中甚至有年輕漂亮學歷高的未婚姑娘,可是姐夫一次相親都沒去過。」

  沈瑜年一時語塞,過了許久,說:「他給你多少好處,你這麼為他說話?」

  沈瑾思胳膊肘向外拐了拐,不好意思地笑著:「上個暑假資助我和白曜出去旅遊。」

  陸湘幫忙打圓場,「瑜年,我這麼大年紀了,見過的人和事都不算少。我能看出來,昭筠這些年沒有再婚,不僅是怕白曜受委屈。

  「更是因為你。」

  「可是……」沈瑜年又想起那日的女子,反駁道:「祭日那天,我去了趟墓園,親眼看到他和其他人一起去看我。」

  陸湘和沈瑾思交換個眼神,表示疑惑。

  這件事,她們沒聽說過啊?

  陸湘:「也許是誤會吧,畢竟那天去看你的人那麼多。」

  沈瑾思附和:「是啊是啊,要不我就以『姐姐給我託夢為由』,替你問問姐夫?」

  「好主意,等有答案了告訴我。」

  「對了媽。」沈瑜年放下碗筷,頓了頓道:「當年保險公司索賠的錢……」

  沈瑜年從事的是化工相關的行業,具有一定危險性,所以她事先給自己投了保,本就想買個心安。

  卻不成想,竟然真有兌現的一天。

  至於受益人,她填的是最信任的人——她的母親。


  陸湘目光閃動,似是不願回望往事,泫然欲泣,「都在我這裡,一分沒動,等著給白曜上大學用。」

  沈瑜年扶額,頓時神傷,苦笑道:「您不用為她打算,這些錢本來就是留給你和爸養老的。」

  沈瑾思見母親和姐姐神情悲愴,不想讓她們在飯桌上持續這個不吉利的話題,連忙乖巧地給兩人乘了碗魚湯。

  「嘗嘗咱媽的手藝,可香了。」

  沈瑜年喝了口魚湯,細品著其中的鮮味。

  「媽你做魚湯的手藝,真是和爸越來越像了。」

  許是魚湯溫熱,灼得她眼眶疼,流向思念的最深處,即將令她潰不成軍。

  陸湘深呼吸,扯著胸腔隱隱作痛,苦笑著感慨:「是嘛,他做魚湯可是一絕,我怎麼也做不出他那個味」

  像是引燃了情緒的閾值,沈瑜年忽然潰不成軍,眼淚止不住的流,沈瑾思怒薅了幾張衛生紙,都沒止住姐姐的眼淚。

  在滅頂的至痛面前,人往往不會立即釋放情緒。看似麻木不仁,實則只需要一個節點,就會讓其清醒地意識到,苦苦思念的人,原來真的已經不在了。

  夢醒時分,才會山崩地裂。

  而沈瑜年這個節點,僅僅是一碗魚湯,一碗再也沒有父親手藝的魚湯,

  「我想去看看爸。」

  在淚眼模糊中,沈瑜年猛地起身,尋找到了父親的相框。

  照片中的中年男子,微胖富態,面相和善,眼裡卻沒有光。

  沈瑜年趑趄不前,凝視著桌上的相冊、老舊的mp3和錢包,心臟像是被撕裂開來。

  沈瑾思說,那是父親最寶貝的三樣東西。

  她拿起錢包,裝透明票夾的那一處,裡面放著一家四口的合照,那是妹妹剛出生時拍的,母親當然不是現在的灰白燙髮,而是一頭披肩長發,儀態溫婉端莊。

  父親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笑得靦腆,怕她亂動,又怕抱著太緊,無處安放的大手顯得格外滑稽。

  小嬰兒肉嘟嘟的,倒是三個月看到老,嘴角下翹,眼睛刻意瞪圓,滿臉寫著「我最厲害」的姿態。

  當時在師大附中上高中的沈瑜年,還沒來及換下紅白配的校服,加之笑靨淡雅,皎若秋月,站在母親旁邊的她分外喜慶。

  一張邊角泛黃的照片,鐫刻著歲月的永恆,留住了最美的韶華。

  留不住的,是斯人已逝,佳期難回。

  沈瑜年捂住嘴,一頁一頁翻開了相冊。

  年輕時的沈父,熱衷於旅行,但因為工作原因,又不敢走太遠,爬山、趕海、徒步踏青……這張爬山留下的遊客照里,身後是霧氣繚繞,雲山影綽。

  男子笑容燦爛,朝氣蓬勃,還學著新式潮流,比了個耶!

  沈瑜年指尖顫抖,往後翻了幾頁,時間是2015年。

  那是一張在海濱城市旅遊時留下的照片,中年男子身後是一片灑下金光的海,面上卻如同枯槁的木,雙目黯淡,想來是被病痛和喪女之痛雙重折磨。

  仿佛電源耗盡,打光的燈忽明忽暗,照向對方眼底的光,漸次晦暗,直至燃燼。

  「爸……」沈瑜年划過照片,實現最終停留在那張照於1986年的照片,她殘存的記憶,從水底浮現……

  「我要吃我就要吃!」當年6歲,但缺牙巴的沈瑜年,非要吃糖葫蘆,拽著爸爸的衣角不肯走,大有不給買就撒潑打滾的勢頭。

  沈父為難,蹲下身來哄女兒:「你現在是換牙期,對牙齒不好。」

  小瑜年不管這些,穿著花棉襖氣鼓鼓地坐在地上。

  沈父看穿了她的伎倆,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真不走麼?」

  「不走!」

  僵持來僵持去,從下午僵持到了天黑,沈父怕她跑丟了,一直躲在角落裡觀察女兒。

  沈瑜年終於熬不住了,放聲大哭找爸爸。

  沈父這才出現,擦去她臉上的鼻涕眼淚,把去了尖頭的烤腸遞給女兒,揪了揪她腦袋上的沖天辮,笑道:「等你換完牙再吃糖葫蘆好不好?」

  小瑜年塞得滿嘴是肉,擤著鼻涕,點點頭,還貼心的把最後一口留給老爸。

  沈父笑著搖頭,「吃吧,爸爸不餓。」說完,牽著女兒的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被路燈拉長,影子之長,堪與不絕的思念接壤。


  那一生偉岸可靠的背影,只願為他親愛的女兒折腰。儘管他行在遠處,仍用最緩慢的步伐告訴你:

  自不必追,我會回到你身邊。(1)

  孩子是父母一生的命題,無解。

  這一幕被熱愛照相的小賣店老闆記錄了下來……

  沈瑜年從回憶中抽離,卻不知道碰到了何處,mp3里傳出了清亮的歌聲:

  「那些我愛的人,那些離逝的風……」似有感應,她無助地四下尋找,好像歌聲真的在告訴她:

  父親從未走遠。

  沈瑾思把手搭在姐姐的肩上,忍著淚意,「自你走後,爸就喜歡用你這個mp3聽歌,說什麼都不願意換智慧型手機。」

  那個可憐的父親,終究沒有等到他的女兒回來,只要再等兩年……沈瑜年拭去流至下巴的淚水,仔細地撫摸著三樣物品,留戀而不肯離去。

  原來父親最珍惜的所在,都與家人有關。

  ……

  已過晚上八點,沈瑜年是一定要走了。

  陸湘和沈瑾思一起把她送到樓下,三人依依不捨地道了別。

  「有空常回家!」沈瑾思沖姐姐揮了揮手。

  沈瑜年招手,「好,晚上天冷,快點回去吧。」

  「對了,記得提醒馮昭筠,白曜總忘記喝那個調理生理期的藥。」

  囑咐完後,沈瑜年收回不舍的目光,插著口袋離去,剛把手伸進口袋,她就感受到了手機的振動。

  為防著趙梧楠監控她的動向,她現在出門常用的手機,還是充話費送的雜牌手機,另一張卡也是偷偷辦的。

  她打開微信一看,是條好友申請,再點進去,內容令人費解:

  [下周三之前,快回學校把你的東西拿走,否則我就全扔了。]

  (本章完)

  作者說:家人們這章真的不好寫,不想寫得太悲情(筆力達不到),更不喜歡整煽情的。

  下一章大肥章,是校園~~

  (1)處化用了《目送》里的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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