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 溫熱的水汽蒸騰著，將貼著潔白瓷磚的牆壁都蒙上了一層淺薄的水珠。
胡興哲動作熟練的用寬大的薄毯將渾身濕漉漉站在花灑下的小喪屍裹了個滿懷，然後一把抱起往外走。
小喪屍的頭髮濕淋淋的, 有逐漸冰冷的水珠順著發梢滴滴答答地滑落在毛毯上，暈開一片濕潤。
這是星星這六天裡洗過的第三次澡。
它已經不會再被吹風機突然開啟的聲音嚇得一激靈，也學會了低著頭乖乖的任由一雙手在自己頭上揉來揉去。
「星星能聞到洗髮水的香味嗎？」胡興哲忽而停下動作問它。
星星抬頭和他期待的視線撞上，思考了一秒，輕輕點頭。
於是這個人類的眼睛就笑彎了起來, 溫聲對它說：「不光是洗髮水，就連沐浴露都是橘子香氣的，星星現在就像一顆橘子一樣香噴噴還乾乾淨淨。」
「ju、子？」星星懵懂地重複著陌生詞彙, 鼻尖輕輕嗅了嗅, 然後仰頭問面前的人：「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啦~」
「當然可以！」
人類和系統的聲音在一瞬間重迭到一起，都帶著幾分篤定。
胡興哲用手指撥弄了兩下小喪屍已經吹乾的頭髮，邊將吹風機收好放起來，邊跟它解說新的詞彙。
「橘子是一種水果，掛在高高的樹上, 一般的橘子沒有成熟的時候是青綠色圓滾滾的樣子，這個時候吃它，都特別特別酸, 酸的臉都皺到一起那樣子。」
「但是等它慢慢熟透了, 外皮就會變得黃澄澄的, 剝開后里面也是金黃色一瓣一瓣的果肉，酸甜多汁，還像一個個彎彎的小月亮一樣, 可愛又好吃。」
他形容的已經足夠到位, 球球卻像是還嫌不夠, 竟然特意給星星投影了橘子剝開後的模樣，金黃色的橘肉被薄薄的果皮包裹著，高清到甚至能看清白色橘絡里晶瑩飽滿的果粒。
星星很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艱難地收回目光，它伸手揪住走過來的人類的衣角，坐在床尾仰著白白淨淨的小臉期待地望著他。
「叔叔，餓~」
超大的西紅柿已經進了人類的肚子，那人類還給星星一個甜甜的大橘子，應該不過分吧？
小喪屍的清透如薄雪般的眼瞳里寫滿了對橘子的渴望，眼巴巴的模樣一點都不喪屍。
胡興哲撞上星星晶亮期待的目光後，一度很難說服自己這是一隻會吃人的喪屍。
無論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想要零食所以軟糯糯撒嬌的嘴饞小朋友。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會異想天開的思考：如果自己的孩子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健康長大的話，應該也會和眼前的星星一樣，為了一口吃的放軟了聲音撒嬌吧？
可無論是自己的孩子，還是眼前的星星，都再也不會健康成長了。
成年人的心緒翻湧很快就被無聲地克制，他笑著拍拍小喪屍的蓬鬆柔軟的短髮，哄著它：「星星想吃橘子的話，等有機會找找附近有沒有果林，只是我不清楚橘子樹是幾月結果成熟的，到時候如果遇到了變異的橘樹，就挖下來帶走，專門種到星星的家門口，想吃就摘，怎麼樣？」
也許是因為他曾經當過幼師，即使星星已經不是人類，胡興哲卻仍然會自然而然的將星星當成幼兒園裡的那些小朋友一樣對待，溫言細語的對話，就算本意是在拒絕和延遲小喪屍的期望，也不會顯得特別為難或是難以接受。
球球認真向這個人類學習語言加工的藝術。
星星鬆開揪住的那一小片衣角，嗅著滿身橘子的香甜味道，半垂著眉眼點了下頭。
它當然會失落呀，可星星不是會為了達到目的而無理取鬧的小朋友。
它只能和人類認真地約定，以後一定要給它摘好吃的橘子。
「當然，我答應星星的事情就一定會盡力做到的。」
為了表示自己的鄭重，胡興哲拉來了剛洗完澡出來的賀陽讓他當證人。
賀陽：「……」
星星的衣服被丟進洗衣機里清洗，胡興哲和賀陽也從房間裡翻找出合適的衣服洗漱後換上。
只有星星，裹著一層層的毯子，被兩個人類輪流的抱過來抱過去，最後放到沙發上，被迫加入他們的談話。
他們談的第一件事，不是等待救援也不是怎麼生存，而是要不要給喪屍周衛國也洗個澡。
這隻一級喪屍雖然比起大街上遊蕩的普通喪屍看起來面貌要完整一些，但渾身血呼啦次的，半夜看到能活活把人給嚇死。
更何況喪屍病毒爆發這麼多天了，它從一開始就成為了主動的狩獵者，皮膚和破爛的衣服上早就凝結了一層厚厚的血痂，還沒有乾裂就又黏上了一層新的，以至於它什麼也不用做，只是站或坐在那裡，渾身的血腥味就藏也藏不住，時時飄蕩在空氣里，讓人頭皮發緊。
周衛國又和星星不同，星星有理智能溝通，除了體溫基本和正常人類幼崽沒有什麼區別，所以胡興哲可以照顧它洗澡。
但胡興哲不可能也去幫著已經是一級喪屍的周衛國洗澡吧？估計他還沒靠近，脖子就被咬斷了，到時候倒是能用自己的血給喪屍洗澡……
「可總不能就這麼讓它渾身是血的呆在家裡吧？」賀陽指了指喪屍周衛國坐過的地方：「沙發都髒了。」
一個血淋淋的喪屍和一個乾乾淨淨人模人樣的喪屍，哪個的接受程度最高這毋庸置疑。
所以在短暫的溝通後，兩人看向星星，問它能不能讓這隻一級喪屍自己走到浴室里去沖溫水。
「我把花灑提前打開，水溫也調高了，這樣它就算是什麼也不做，只是站在花灑下面多衝一會，應該也能幹淨很多。」
至於一級喪屍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裳，等它洗完出來再想辦法吧。
星星對兩人的提議很心動。
它雖然並不嫌棄同類進食後髒兮兮的模樣，但喪屍的嗅覺實在是太敏銳了，它能嗅到的氣味遠比人類感知到的還要複雜難聞。
所以在胡興哲打開浴室的花灑後，星星也不當著他們的面用什麼語言操控周衛國，反而有點積極的牽著同類的手指往浴室里拽。
把周衛國那麼大一隻喪屍牽到水霧瀰漫的花灑下面後，星星左右看看，又踮起腳費力的從框裡拿出剛才自己用過的橘子味洗髮水。
「叔叔，蹲下~」它披著毛毯光腳站在水裡，輕聲指揮著面前的同類。
也不知道周衛國是真的聽懂了還是被它所操控，愣愣的淋了幾秒鐘溫水後，竟然真的乖乖蹲了下來。
周衛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即便是蹲著蜷縮起身體，竟然也還比星星要高那麼一點點。
以至於星星抱著一瓶洗髮水研究了半天，最後只能把瓶底壓在它的肩膀上，踮著腳用手格外費力的往外擠。
浴室門口，兩個人類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都還不會洗澡的喪屍小朋友笨拙的照顧那隻大的喪屍。
有點小朋友給大狗狗搓毛毛洗澡的既視感。
聽起來很治癒，但是對於星星而言，把同類清洗乾淨的過程一點都不好玩。
洗髮水好不容易擠到周衛國頭上了，上面花灑的溫水一衝，連個泡泡都沒給它剩。
於是再擠，水再沖——
最後小喪屍在門口兩人拼命忍笑的惡劣行為中停下動作，淺白色的眼瞳看向門口外時藏著幾分羞惱，但收回目光後，還是沒有就這樣丟下自己的同類不管。
它乾脆把洗髮水放在地上，往攤開的手心裡擠了好大一坨後，在球球的指點下把手心裡的洗髮劑搓開，然後舉著手在喪屍周衛國的腦袋上一通亂揉。
星星早已經用自身實踐過了，變成喪屍後洗髮水進了眼睛是不會感覺到疼痛的，所以它亂七八糟揉了一通，把周衛國早就染血打結的頭髮都沾滿白色泡泡後，這才滿意的放過對方的腦袋。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同類腦袋裡的喪屍晶核不斷散發某種和血肉等同的誘惑力，星星也始終沒有想過要真的把同類的腦袋挖開來看看。
即使它可以輕易將手指插入對方的腦袋裡。
「星星，你身上的毛毯全濕透了，先用水把你手上殘留的泡泡沖乾淨，然後出來我給你換個稍微合適點的衣服。」
胡興哲在門口朝小喪屍招手。
星星這才發現給同類洗頭的過程中，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又洗了一次澡。
它看了眼乖乖蹲在面前任由頭頂溫水沖洗身體的成年同類，白嫩的手心舉在它面前接了一點水沖乾淨後，這才慢吞吞踩著滿地的水往外走。
「幸好星星現在不會感冒，不然就像剛才那麼玩水，估計等不到今天晚上你就得吃藥打針了。」胡興哲很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對小朋友們特有的體弱多病也很了解。
他邊念叨，邊給小喪屍套上挽起了好長一截袖子的上衣。
這個家裡沒有小朋友能穿的褲子，所幸星星還小，這件烘乾後屬於賀陽的校服上衣穿在它身上，不僅把它全身都遮住了，衣擺處還長的有點絆腳……
賀陽今年十七八歲，正是發育長身高的年齡，這個國家的校服又大多都是往寬大肥厚的版型去做，所以穿著賀陽衣服的小喪屍，現在看起來就顯得愈發小隻。
好像一個不注意，那件還算單薄的夏季校服外套就能把它給壓垮掉一樣。
賀陽拿著充滿電的手機對準星星接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球球也偷偷摸摸把這隻穿著大人衣服的可愛星星崽記錄了下來。
(本章完)
作者說:今天是香甜橘子味的星星小朋友~
病還有點嚴重，晚上不確定還有沒有更新，我儘量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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