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中層，彗心娛樂辦公室內。
何蔚低著頭翻看手裡的文件，若無其事地說：「那個代言是給她了，我以為她要的是下個季度的代言。」
「所以公司這是縱容搶自己人資源？」
沈韞寧雙手抱胸，懶洋洋的聲音帶了些許挑釁：「那下次我看她不順眼的時候，是不是也可以一聲招呼不打，直接把她代言撂了？」
何蔚放下手裡的文件，揉了揉眉心。他的額角很寬，濃濃的眉毛緊蹙在一起顯得更明顯了。
「你也知道，現在她是我們公司最賺錢的人，況且那個代言在你手上銷量並不好。」
前段時間賣斷貨了，到他口中就變成銷量不好了？
沈韞寧冷呵一聲，一個代言倒是沒什麼，她要的是公司的態度。
何蔚看著不遠處的沈韞寧，她長腿交迭坐在沙發上，神色自若，好似這是她的辦公室。
何蔚有些煩躁地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桌面，試圖緩解內心的不痛快。
當年公司一直被外界嘲笑是馬戲團，藝人人丑戲多，談資源十分受阻，急需一個頂級樣貌的藝人坐鎮，把她打造成彗心娛樂的對外標籤。
剛好那時沈韞寧找來了，雙方一拍即合。
簽約的時候就知道她背景比較深，來娛樂圈不過是玩玩。
沒想到真養了個脾氣不小的大小姐。
空氣中凝聚著緊張的氣氛，鐘錶聲被一點點放大，雙方視線沒有交合，卻誰也不肯讓步。
須臾，何蔚默默嘆了口氣，妥協道：「韞寧，這個事是我的失誤。」
沈韞寧向來吃軟不吃硬，見他態度有軟下來的意思，臉上的表情也沒那麼嚴肅了。
她揚起下巴，等著他繼續說。
「我聽胡藍說，你想要輕鬆一點的工作，作為補償，公司有個室內觀察的綜藝可以給你，沒有劇本，也不需要做遊戲或是體力活動，很適合你。」
「我不想上綜藝。」沈韞寧直接拒絕。
何蔚：「我已經替你接了。」
沈韞寧眉頭頓時蹙起，不滿他這先斬後奏的舉動：「合同上說了我的工作都需要經過我的同意才能接。」
「合同上也說了前提是公司一些撐場面的活動你需要在，但是那天，你把裴總惹生氣了。」何蔚放下手裡的文件，背著手走到窗邊。
抬眼而去，窗外只有密布的樓宇和更加忙碌的人們，這座城市就是這樣，有些人一出生就站在羅馬中心，像他這樣處在中層的，一邊要忌憚不能得罪上面的人，一邊又要防止下面的人存在不安分的心。
有時候也會有疲憊和不甘，但真當自己能擁有和掌握所謂的權力之後，才會懂得那滋味有多誘人，他還想再往上走。
女人是最能輕易被利用的資源，先把她們的情緒激起來，再給些安慰的甜棗，很簡單的。
何蔚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笑。
「他生氣了？還是我惹的？」
沈韞寧驚愕，他們一個個的眼睛是有什麼問題嗎，怎麼都覺得是她惹得裴宴安生氣了。
還有，他生氣了嗎？
她怎麼一點沒看出來！
「是啊，裴總親自將你和章總請出去，沒過多久也臉色不好地離開了，還不是因為你？」
沈韞寧：「……」
她凝神思忖，要怎麼解釋裴宴安讓她走，是為了讓她回去睡覺？
「你不想上綜藝也行，過幾天我和錢導約個局，你也知道錢導的面子比較大，他能再請到裴總，到時候我親自領著你去和裴總道個歉吧，你也知道，得罪了裴總沒什麼好下場。」
又是這種耽誤睡覺的飯局……
而且這個錢導是圈內出了名的流氓，有他在鐵定不是正經局。
裴宴安居然會赴這人的邀約，看來平常應酬沒少去。
沈韞寧腦海浮現他美女在懷的場景，心裡不禁升起一絲鄙夷。
手機輕響一聲，沈韞寧點開後，是裴宴安的助理莊進發來的消息，還是一條語音消息。
考慮到何蔚還在，她把語音轉成文字。
【我到B國了，有什麼需要買的？】
裴宴安出差的時候，沈韞寧有需要的東西都會讓莊進去買，有時候還會直接給他一個清單。
這會這麼臨時，還沒來得及想呢。
沈韞寧：【暫時沒想到。】
【好，我愛你。】
沈韞寧指尖一顫。
莊進，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有這心思了？
沈韞寧墨眉微蹙，以她對莊進的了解，她寧願相信莊進是喜歡上了裴宴安。
難道是被盜號了？
也不可能，盜號怎麼會想給她買東西。
沈韞寧：【發錯人了？】
片刻後，她收到了莊進的回覆。
莊進：【太太，沒發錯人，剛剛是裴總給您發的語音，您是不是沒點開聽？裴總的手機壞了，借了我的給您發消息。】
天！
是裴宴安發的消息更可怕好嗎！
他是瘋了嗎？
對她說這樣的話！
在她所處的圈子裡，有太多貌合形離的家族聯姻，能平淡相處度過餘生已經很不容易了。
因為聯姻而產生感情的也不是沒有，利益相聚的關係最為穩固，卻也最為脆弱，最後一拍兩散的太多了。
在沈韞寧出神之際，何蔚手指比了個數字：「那個綜藝開了這個價，如果你去，公司抽成可以少要五個點。」
沈韞寧淡淡地瞥了一眼，價格倒是也還行。
沈韞寧若有所思，鴉羽似的長睫微微垂下，遮住了烏黑的眸子。
不過，現在對象是她耶！
低頭時她沒注意到何蔚臉上閃過的猾黠：「這樣便好，你賺錢了公司也賺錢，我們是雙贏。」
沈韞寧還在想自己的事。
也不是她自戀。
好吧，她承認她確實挺自戀的。
可每天面對這樣貌美又有才華的她，很難不心動好嗎。
喜歡沈韞寧是很奇怪的事嗎？
當然不是！
這麼一想，裴宴安會喜歡上自己還真說得通。
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後，沈韞寧重新望向何蔚，自然沒錯過他一副皆在掌握中的表情。
雖然當初簽約匆忙，但她也不是完全沒有留心眼，當時合同有找專業的律師看過，雙方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
公司能替她接了那個綜藝卻不能替她上節目，如果她不配合的話，損害的也包括公司的名聲。
雖然她意願不高，但價格合適，以此再談一些置換條件也不錯。
沈韞寧道：「接是可以接，今年我可能就不怎麼回百川市了，也不會特地為公司回來了。」
「可以。」
他前段時間安排程心鹿去動了動臉，再加上紅英獎的包裝，如今名氣上早就遠超沈韞寧，之後出席飯局帶誰去鎮場面的選擇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窄了。
況且，她的配合度也不如程心鹿高。
「唉，」沈韞寧突然嘆氣示弱。
「我最近睡眠不好，飲食也不佳，看了中醫說需要保持心情愉悅。早上鹿鹿來把我代言拿走的時候，我這心率都不正常了，差點昏厥過去。」
「你也知道，我進娛樂圈也不是為了錢。」她話鋒突轉，「何總，不知道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其實我從小有個夢想。」
「……」何蔚等著她繼續胡扯。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成為一條美人魚，有用不完的珍珠。我聽藍姐說公司最近準備和S-L接觸？我要的不多，品牌大使就好，我相信咱們公司的實力肯定能做到的。」
S-L是國內比較知名的品牌，成為品牌大使後可以通過內部購到一些只租不賣的款式。
她的姐妹秦妃喜歡珍珠喜歡的要命，送她一份獨一無二的禮物也不錯。
「……」何蔚頓言，「知道了。」
-
很快沈韞寧拿到了綜藝的合同。
敲定了錄製時間後，導演組通知她提供錄製點的地址，他們需要提前過去安裝設備。
裴宴安出差還沒回來，她得問問他還回不回百川市，她好安排在哪錄綜藝。
她直接撥通了莊進的電話。
莊進：「太太，裴總在見客戶，這會不方便接電話。」
還沒等沈韞寧再問，他又補充道：「太太您放心，客戶是男的。」
她並不想知道他見到是男的還是女的，是人妖都行。
沈韞寧也沒多廢話，簡單明了地問道：「你們哪天回來，回哪？」
「如果今天的客戶能談成，需要去東黎市一趟，裴總明天約了一位香氛大師見面，後天需要出席一個活動，最快也得三天能回百川市。」
「太太，您是想裴總了嗎？我一會替您轉告他，讓他儘快回您電話。」
「不用了，謝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沈韞寧了當地掛斷了電話。
通話結束，莊進看到裴宴安黑屏的手機亮起。
桌面出現沈韞寧的照片。
是一張位於紅毯的照片，圖片裡似有人喊她，鏡頭恰好抓拍到她回眸顧盼的模樣，茫然的表情少了幾分偽裝的笑意，鴉青色的旗袍削弱了面容艷麗的攻擊性，更顯柔和恬淡。
莊進不禁感嘆：裴總和太太感情真好！
雖然不常見面，但時刻記掛著對方。
別墅里的沈韞寧有些發愁，裴宴安要回來的話，那她就只能出去錄綜藝了。
可她在百川市沒有購置房產，如果在東黎市就好了。
就算沒有房子還能找朋友借。
唉，女人果然不能遠嫁。
沈韞寧想了一會兒後給經紀人發了一條語音：
【我需要租個別墅。】
胡藍似乎在忙，過了好一會才回了消息。
胡藍：【有什麼要求？】
沈韞寧托著下巴沉思了一會：【早晨起來臥房要陽光充足，總體不要小於300平，要有種滿了花的大院子，位置最好在南郊那一塊，產權無憂，設備齊全，差不多就能拎包入住的那種。最好是新的，我不太喜歡住老房子。】
胡藍問：【什麼時候住？】
沈韞寧：【之後錄綜藝用，不過導演要安設備，儘快吧。】
胡藍很快發來帶著憤怒的語音消息，吼道：「大小姐，這麼一大堆要求，我是你的經紀人，又不是超人！」
租個符合她要求的房子很困難嗎？
沈韞寧沒什麼經驗，不太知道。
「你現在住的房子呢？」
沈韞寧不是很想透露原因，於是說道：「我這齣了點意外，暫時不方便讓節目組過來。」
胡藍疑惑地問道：「什麼意外？別跟我說你房子裡藏了男人。」
這都被她猜到了。
「額，你就當我房子漏水了，一時半會修不好吧。」
胡藍：……真是拙劣的理由。
胡藍也懶得細問，告訴她：「你要是不想在家裡，可以去酒店，很多藝人都是一直住酒店的。」
這倒是個好辦法，長租個酒店房間容易多了。
胡藍：「所以房子還租嗎？」
「不租了。」
「你照著這個要求繼續幫我看，有合適的我打算買了。」
胡藍：？
有錢人的世界買房和街頭買個包子一樣容易嗎？
-
節目組雖然還沒有開始宣發，但網上有很多八卦號已經知道了，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滿天飛。
沈韞寧平時的活動不多，人氣也不是很高，可她在網友心目中一直有一種特別的印象。
有人說她是天降紫薇星，出道即巔峰。
有人覺得她背景神秘，背後一定有大佬撐腰。
沈韞寧不怎麼在網上炫富，可耐不住網友火眼金睛，包包首飾都被扒得一乾二淨。
甚至之前沈韞寧發了一張自拍，網友們從照片角落，駕駛座旁調節車窗的按鈕看出了那是輛頂級豪車。
還是全球限量版。
大小姐身份就此坐實。
因此網友們對她的生活充滿了好奇。
「她是不是每天一早起床，僕人都要站一排，現場問好。」
「我懷疑她的浴室比我家還大。」
「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天聽著古典音樂用牛奶泡澡。」
這位網傳用牛奶泡澡的沈大小姐正在自己豪華浴室里泡澡。
沈韞寧緩緩向下，將臉埋進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不過用的不是鮮牛奶還是鮮花精油。
牛奶那種東西用起來膩膩的，泡完澡還得再洗一遍。
她也就小時候不懂事，天真地嘗試過一次。
她還是喜歡鮮花自然的香氣。
關於鮮花，小時候也栽過一次，她偷偷把她爸送給她媽媽的鮮花直接拿去泡澡，誰知竟然剛好對那一類花過敏，身上都是紅疙瘩，臉也腫成豬頭。
這讓她對鮮花產生好一陣的陰影，後來，喜歡就像野火燎原，哪怕知道會受一些傷，還是擋不住。
幸好，只是對一小類花過敏。
拉開浴室的門，沈韞寧陡然停住了腳步，怔在原地。
入目就是男人未著上衣的胸膛，腰間腹肌明顯是鍛鍊後的痕跡，難怪平時總是輕易就能將她抱起。
都是成年人倒也沒有什麼非禮勿視，甚至她還上下多看了幾眼。
只是上次事件後，沈韞寧還沒想好要以什麼姿態面對他，於是搶先開口質問他：「你脫衣服幹什麼？」
裴宴安緩緩穿上睡衣，細長的手指不緊不慢地系上扣子。
啊，誤會了，是在穿衣服。
「你洗過澡了？」
「嗯，等了半小時，去旁邊臥室洗的。」
這是在說她洗了很久？
她有很久嗎？
沒感覺啊。
「你嫌我洗澡慢？」
裴宴安輕輕笑了下：「沒有。」
沒有就行。
她才不管他心裡怎麼想，只要話聽著順耳就行。
沈韞寧垂下視線，落在他的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從手臂一直蔓延到腕間，青與白之間多了一串黑色的佛珠，上面刻著細小的文字，圓潤的珠子靜靜依附在骨腕間，帶了幾分肅穆的氣息。
他怎麼也開始帶這種老頭子才喜歡的東西了，她還以為只有她爸這樣的老古董會喜歡呢。
她在看他，他亦在看她。
裴宴安順著她的視線瞥向自己，墨般的眉目沒有任何變化，目光帶了些許溫和他，挽起袖子，動作慢條斯理。
「你不是明天才回嗎？」
按照之前聞進的說法，滿打滿算怎麼也得明天才能來到百川市啊，所以是合約沒談成？
沈韞寧撩眼看過去，卻撞進那雙琥珀般的眼眸里。
不會是為了她吧，上次的語音難道是認真的？
裴宴安撐開拇指和中指輕扶了下鏡架，鏡片裡的眼眸愈發濃沉，裴宴安聲線不自覺沙啞幾分：「聞進說你想我了？」
「什麼？」沈韞寧錯愕，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她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不是他愛她，愛得難捨難分才回來的嗎？
造謠，聞進這是造謠！
「因為你的電話，我特地推了拍賣會的行程趕了回來，很想我？」裴宴安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玩味笑意。
「少自戀，誰想你了！」沈韞寧捕捉到他剛剛話里的信息，「你沒去拍賣會，所以這次回來沒有帶禮物？」
「你不是告訴我沒有想買的東西嗎？」
「我說沒有就沒有嘛！而且我說的是我沒想到，不是你不用買，還說愛我，我看你這愛廉價得很。」
沈韞寧傲慢地抬著頭，一切都理所當然。
「我說了愛你？在你的夢裡嗎？」
「你還不承認了？」
沈韞寧翻找著聊天記錄，她可是有證據的。
她將語音轉了文字，把手機遞到裴宴安面前，
「說話的不是你？白底黑字呢！」
裴宴安點了下屏幕，對話框裡的聲音傳來，只聽他徐徐道：
「好，晚安。」
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