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設在了幽居閣。
由於是從活動現場過來,後面可能跟了狗仔,保險起見車輛在駛入地下車庫後,胡藍率先下車在四周觀察了一圈。
確認安全後才讓沈韞寧下車。
其實她覺得大可不必。
自己在外面逛街都沒人拍,狗仔對她沒什麼興趣的。
胡藍:「逛街能編出什麼新聞?你今晚要是隨便被拍到和哪個老總坐在一起,明天就能上頭條了。」
沈韞寧挑眉:「不是你樂意看到的嗎?」
「我是嫌自己時間太多嗎,」胡藍氣笑,「你要是願意和哪個男明星炒cp,別說明天,未來一周的頭條我都幫你包了。」
「炒cp就算了。」
對她而言百弊無一利,她還是想安全離開百川的。
幾人來到一樓電梯處,胡藍幫她按了樓層並沒有跟上。
「你自己上去吧,我和喬一在大廳里等,快結束了告訴我。」電梯門快要合上的時候,胡藍警告道,「不准提前離席啊。」
沈韞寧彎起紅唇,視線上挑看向電梯被按亮的樓層數。
3層。
提前離席嘛,不好說。
這得看一會喝不喝酒。
走出電梯,可以看到四周富麗精緻的裝潢和一扇扇緊閉的雕花木門。
有些中式的味道,可上方的水晶吊燈又顯得格外突兀,想要容納眾多風格只會讓設計變得雜亂無章。
不如簡單點來得好。
沈韞寧掃過四周,很快一名服務生看到她後,立馬走上前來詢問。
再三確認過後才把她引到一間包間前。
幽居閣最大的特點就是私密性高,適合商業人士洽談業務。
難道今晚真是談什么正經合作,選在這麼個地方?
也不知道胡藍說的裴宴安會來是不是真的。
沈韞寧本想低頭髮信息詢問一下。
面前的服務生已經替她開了門。
這門的質量不錯,推門沒有任何聲音,以至於沈韞寧抬頭的時候才注意到裡面的人正齊齊地看向她。
沈韞寧的眼神也同時掃過,觀察了一圈屋裡的人和座位。
目前還余著兩個空位,程心鹿和體型肥胖的章總旁邊各有一個。
難道真是留給他們的?
這麼想來他還真有可能會來,從前何蔚的飯局都不會選在這樣亮堂堂的地方,這種隱蔽又燒錢的地方,還真是裴宴安會喜歡的。
既然這樣,她勉為其難坐在程心鹿旁邊吧。
章總就留給他了。
沈韞寧坐下後,程心鹿別過臉不看她,顯然是有些不滿為什麼沈韞寧要坐在自己旁邊。
她們的關係可沒好到這麼難捨難分的程度,前面在典禮現場和她一起坐已經受夠了,這會又來,別是故意的吧,難道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程心鹿始終保持著猜疑的態度,防備地隔開沈韞寧和何蔚之間的距離。
她親昵地靠著她右邊的何蔚,時不時給他拿拿紙巾或是遞上酒,一副情侶姿態。
程心鹿和何蔚是大學同學,當時何蔚玩票地開了這個公司,初期簽不到好的藝人,就哄著把她帶入娛樂圈。
公司還取名叫做彗心娛樂,也不知是不是刻意為之。
至少程心鹿信了。
至於她為何會傻乎乎地跟著他,心意再明顯不過,這麼看來她多年心愿是達成了。
沈韞寧抿著杯中的酒,酸澀感瞬間傳到舌尖,她無趣地放下。
這酒味道著實一般。
看來今晚是要提前離席了。
沈韞寧的筷子拿起又放下。
這會已經很晚了,以她的作息和飲食習慣是不能再吃油膩的東西了。
還是不要破例。
側前方的章總注意到沈韞寧的動作,朝著這邊笑得殷勤。他的語調明顯已經喝醉,說話開始不分場合。
「沈小姐的酒杯怎麼是空的,還不快滿上。這喝酒啊急不得,就像和女人親小嘴一樣,越品才越有滋味。」
面對這樣的人,沈韞寧也懶得維持著臉上的假笑,不客氣地回道:「不像章總海量,肚子都鼓成氣球了還在喝。」
她的語氣懶懶的,似帶了微醺的醉意。
其他人只當兩人在玩笑,哈哈一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敬酒。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韞寧身上,程心鹿的臉色不是太好。
隨著時間的流逝,饒是沈韞寧這種酒桌逃酒老手都喝了幾杯。
她眼皮耷拉下來,看了看時間,有些心不在焉。
好睏,快到她的睡覺時間了。
中途沈韞寧有幾次想和何蔚說一聲,她要先離開了,每每剛開口就被程心鹿給阻攔了下來。
「沈小姐今天這一身旗袍顯得腰真細,就是沒露腿,不知道心鹿相比,誰的腿更白更長。」
章總自以為居高臨下,對著她們倆的方向笑得猥瑣,臉上的肥肉跟著亂顫。
程心鹿習慣了男人們在酒桌上的無禮,喜歡口頭占便宜,加上何蔚拉住了她的手,白了一眼便沒有理會他。
可沈韞寧沒那麼好脾氣,何蔚管得住程心鹿,可管不了她。
真是還好剛剛沒吃,要不然看到這油膩的臉都要吐了。
她冷冷地看向章總,陰陽怪氣道:「章總最近是在哪做的醫美項目,怎麼臉都腫成了發麵老奶奶?」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這是在慶祝今天的婦女節呢。」
「不對,說你是發麵老奶奶,是侮辱了奶奶這個詞,應該是肥頭大耳油膩男。」
「你說什麼?」章總聽到她一連串的話驚得橫眉怒目,眼珠子都睜掉了。
何蔚聽到後,也沉下臉色,呵聲道:「沈韞寧,你在說什麼,還不快給章總道歉。」
沈韞寧一臉無辜,並不覺得自己哪裡說錯了。她半倚著椅背,眼皮遮蓋半瞳,斜眼看向章總,姿態好不傲慢。
「不好意思,我喝醉了。」
見她如此驕橫,何蔚只能換個方式說道:「你坐章總那邊去,給他倒杯酒,就當是道歉了。」
「不去,章總一個頂倆,那邊哪裡還坐得下。至於倒酒,他多大臉能讓我給他倒酒?」
「哦,仔細一看,臉是挺大的。」
四周忽然變得安靜,沈韞寧還以為他們被自己的笑話給冷到了,心裡暗自讚賞自己的幽默。
身後忽地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
章總望過去時磕磕巴巴道:「裴,裴總,您來了。」
「嗯,來晚了。」低沉的聲音響起,帶了些冷冽和寒涼。
沈韞寧沿聲回頭,男人西服齊身,身形挺拔,腳步不徐不疾。
他的輪廓分明,如墨般清雋的眉眼掩在銀邊鏡框中,讓人看不清眼底的幽深。
果然是他,明明來晚了,語氣中絲毫沒有道歉的意思。
當然眾人也不敢說什麼,裴總大駕光臨,他們求之不得。
「沒想到真把裴總給盼來了,看來林鋒介紹的這個地方,真是選對了。」何蔚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想要和他握手。
裴宴安表情淺淡,仿佛沒有瞧見,他的視線落在章總的位置。
何蔚只好訕訕地收手,笑著指引他往章總身邊的空位去:「裴總,您落座吧。」
裴宴安腳步未動,淡聲道:「那邊太擠。」
隨後他長腿一邁,走到沈韞寧身邊,伸出修長的手指,用指關節敲了敲她的桌面。
咚——咚——
這兩聲敲得沈韞寧心驚。
「我坐這。」
「你,先回去。」裴宴安緩緩開口。
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目光交匯。
沈韞寧看著他淺透的眼眸,立馬接收到其中的信號。
她笑吟吟地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包:「那我就先失陪了。」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起身時高跟鞋鞋尖觸碰到他的皮鞋,木質松香和烏木沉香相互糾纏。
沈韞寧快步離開,沒注意到在場的人表情各異。
裴宴安坐下後將背倚在椅背上,藏在鏡片下的眼眸帶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這個屋子太小,有些人,容不下就離開吧。」
其他人皆是一愣,若是說的是沈韞寧她已經走了。
那還能指的是誰?
何蔚是個人精,自然聽得懂他話里的意思,況且他也早就看章總不順眼了,現在有裴總撐腰,立馬神氣起來,大手一揮招呼了人,將章總給打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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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韞寧目光懶倦,隨意將頭髮撥至肩後,出了電梯後徑直走向通往車庫的那扇門。
一樓大廳里,胡藍和喬一坐在沙發上玩著手機,見到來人根本沒看她倆就要走,胡藍趕忙衝過來攔住:「你就出來了?」
沈韞寧抬眸望向她倆,差點忘了她們還在大廳等她。
「是啊。」
「這麼快?」
沈韞寧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喬一聲音有幾分雀躍:「寧寧姐,我剛剛看見裴總了!帥得驚為天人!!你居然說他的顏值是拉低你孩子的水平!」
「那我有說錯嗎?」沈韞寧對著喬一挑眉一笑,眼波盈盈,烏黑的眸子閃爍著流光。
喬一被她這一笑蠱得心頭髮顫:「沒,沒。」
她姐這顏值確實不是隨便哪個男人能夠得上的。
但是裴總可以!
喬一心裡又補充上了這一句。
胡藍微微皺眉,狐疑地問道:「裴總剛進去你就出來,不會是闖禍了被趕出來了吧?」
沈韞寧挺直後背,振振有詞:「怎麼可能,我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嗎?」
喬一在居然在一旁配合著點點頭。
也不知道她是贊同自己還是贊同胡藍的話。
沈韞寧揚眉,看了看四周,想著要怎麼證明自己。
正好保安架著醉酒的章總從電梯裡走了出來。
沈韞寧心裡一喜,立刻指著那個方向,神色倨傲:「看到沒,那樣的才是被趕出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宴安乾的,時機真是正正好。
她很滿意。
喬一滿臉不信,胡藍還是知道一些的,那人是何總的合作夥伴之一,因此多看了幾眼。
嗡嗡,沈韞寧的手機響了,她點開屏幕,備註狗男人的帳號給她發來了一條消息。
裴宴安:【車上等我】
簡短的幾個字,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多打個句號是會讓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嗎!
沈韞寧不悅地撇撇嘴,仔細考慮了一會,然後喚回她倆的注意:「好了,已經很晚了,要回家睡覺了。」
車庫裡,喬一見沈韞寧並沒有要和她們一起上車的意思,出聲問道:「寧寧姐,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沈韞寧擺擺手:「家裡司機來了,保姆車送你倆吧,這樣都能快些回家,路上都注意安全啊。」
喬一杏眼閃爍著感恩的淚花,她姐真是太貼心了。
「還是你想得周到。」
被單純的喬一如此注視,沈韞寧心裡不免生出了幾分自己為了私會野男人,而欺騙了單純少女的錯覺。
送走兩人後,沈韞寧問了工作人員找到了裴宴安的車。
拉開車門,一股暖流湧出,司機特地貼心地開了暖氣等她。
沈韞寧坐上車後,第一時間打字催促。
沈韞寧:【要走就快點,別妨礙我睡覺!】
裴宴安:【嗯】
收到回復之後,沈韞寧揉揉眼睛,她怎麼看見備註上寫著「野男人」三個字?
如果不是錯覺,那就是自己果然已經困到不行了。
暖風催化著醉意,讓她的四肢都變得輕盈,酒精揮發後腦袋反而更加昏沉,沈韞寧眼睫緩緩垂下。
驀地,一條柔軟的毯子蓋在她的身上,沈韞寧掀起眼皮先是看見了剪裁有形的褲腳和那雙價格不菲的黑色皮鞋。
腦海里突然閃現一些錯落起伏的光影畫面。
她按捺不住內心的吐槽之聲。
男人都不過是表面斯文,脫了褲子一個樣。
車輛一路行駛,開得平穩,似夢非夢間,恍惚聽見司機說了聲到了。
鏡片下,裴宴安的眼底划過一絲不悅,他的眼神從後視鏡里掃過司機,示意他噤聲。
司機立刻明白,小聲說道:「先生,我先回去了。」
沈韞寧的耳朵有點癢,正想伸手揉一揉。
忽然身上一輕,裴宴安連著毯子將她抱了起來,背枕著他的胳膊,頭似乎更加暈眩了。
她奇怪,他居然沒有叫醒她?
難道是以為她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啦?
也沒那麼誇張的,只是多喝了幾杯難喝的酒,身體在有排斥的狀態下喝酒就會醉得更快一些。
沈韞寧猶豫著要不要現在睜眼,不知為何,她的意識變得渙散,腦子好像停止了思考。
好麻煩,醒來之後是不是就要自己走路了?
要不還是繼續裝睡吧。
沈韞寧的腦袋一偏,靠在了他的手臂上,木質松香夾雜著乾淨的茶香沁入鼻腔,有凜冽的風雪氣息,也深山寺廟的沉靜感。
他的動作輕緩,回臥房的路似乎變得更長了,沈韞寧想起小時候自己賴在爸爸媽媽房間睡覺,也是這樣寂靜的夜晚,在她半夢半醒間,爸爸以為她睡著了,悄悄把她抱回去。
那時候她也是一樣沒有開口。
黑暗裹挾著的氣息讓她的感官變得更加清晰,門落鎖的聲音放大,直直傳入她的耳畔。
她好像能聽清他每一個動作的聲音。
她被放在了沙發上。
他離開去開燈了。
他脫了外套又走到她身邊了。
耳邊是男人沉穩的嗓音:「帶妝睡覺對皮膚不好吧。」
隱約間,裴宴安的聲音又低又模糊,像是自言自語著:「看來是需要我代勞了。」
沈韞寧頗為意外,這是她之前總念叨的話,絕對不能帶妝睡覺,沒想到他能記住。
呼吸聲靠近,她的耳朵傳來一股熱流,酥酥麻麻的氣流直通大腦。
他低沉的聲音夾雜著溫熱的氣息:「看來洗澡也是需要我代勞了。」
洗澡兩個字帶給她的衝擊瞬間讓她體內血液翻滾,沈韞寧猛地睜開了眼睛,恰好撞進了那雙淺色的眼眸中,眸光微閃,她看清了他眼底的戲謔和笑意。
「裴太太醒了?」
沈韞寧這才驚覺此人是故意的,她有些惱了,不為自己辯解,而是理所當然地把責任推給他:「你說話太大聲吵到我了。」
豈料剛出口的聲音還帶著未退散的酒意,挾著慍怒讓她的聲線變得低啞,像是少女的嬌嗔和埋怨。
裴宴安喉結上下一滾,嘴唇微抿,直愣地看著她。
她微卷的頭髮已經有些凌亂,臉上的妝容還未褪去,又添上幾分嫣紅。
裴宴安看著她雙手抱胸,美目怒瞪,墨黑的眉像彎弓一樣揚起,氣鼓鼓的模樣好像他之前看到的一個玩偶,很可愛。
想到這他嘴角翹起,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
沈韞寧以為受到了嘲諷,美目微瞪似反駁狀:「你笑什麼,我是真的困了!」
裴宴安眼裡仍含著笑:「嗯,那你去洗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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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順著樹梢斜落在床邊,在沈韞寧第三十九次翻身的時候,旁邊的人開口道:「你不是困了嗎?」
沈韞寧心裡一梗,該怎麼解釋其實在車上睡了一會,這會反而不太困了。
她再一次翻身,背對著他。
懶得和他解釋。
「今晚我讓你提早回來了。」裴宴安聲音平靜,卻又蘊含了許多未盡的意思。
「哦。」
沈韞寧並不接招。
「還沒聽見你說謝謝呢。」
沈韞寧:?
她為什麼覺得他在裝可憐?
偏偏她這會又不好轉過去看他的表情。
只好輕哼了聲,略帶彆扭小聲地吐出「謝謝」兩個字。
「只有謝謝嗎?」裴宴安仍不滿足。
沈韞寧:???
怎麼還得寸進尺上了。
她不滿地說道:「這不是你應該做的麼,夫妻之間還要見外?況且你讓我一個人在車上等了那麼久,我都沒說什麼。」
裴宴安忽略後半句:「自然不必見外,確實也有不見外的辦法,看你要怎麼報答我了。」
怎麼報答?
沈韞寧腦子裡又蹦出了奇奇怪怪的畫面。
他怎麼一天天淨想著這些事!
她用被子把頭一蒙,發出了悶悶的聲音:
「我累了,明天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