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唇上的吻帶著些許的微甜。然而不知怎的, 遲瓊沒來由的心慌。
星盜的艦隊已經開火了。
遲瓊操縱這艘戰艦，在宇宙中滑出優美又詭譎的曲線，裝備的武器已經開始適時地反擊。於此同時, 封成璟則把精神力鋪了開來。
他開始用精神力搶奪其他戰艦的控制權。
如同星際時代的很多種武器一樣，戰艦與人腦通過精神力連結驅動，這種連結一旦生成，只能由人腦主動斷掉，幾乎不可能有被掠奪的情況發生。
但是封成璟做到了。
距離他們最近的十餘架戰艦已然交出了控制權, 轉過身，向著自己人開火。
「草，剃刀, 他在搶我們的船！這特麼, 他怎麼做到的！」內部頻道里，一人吼道。
「我們戰艦多，看他能搶多少！媽的，要快點把他轟掉啊！」剃刀罵道。
「轟不掉，你沒長眼嗎！追蹤彈都被打下來了！」
「這樣不行, 他現在控制了將近20艘戰艦了。」
「切斷精神力連結，換手動操作！」剃刀吼道。
「現在誰特麼還會用手動操作啊！」有其他星盜叫道。
「不行了，幾十艘戰艦來搞他根本不可能, 送人頭呢這是。剃刀, 撤吧！」
「撤吧撤吧。」有其他人紛紛道。
他們內部已經是亂成一團。
遲瓊在旁邊, 封成璟其實有留手，他不想讓自己顯得過分暴戾，否則這些戰艦早成了散落在宇宙深處的太空垃圾。
「要滾就趕緊滾。」他打開了公共頻道, 冷冷說道。
「你們想滾你們就滾！」剃刀吼道。「封成璟, 我有事問你。」他操控著戰艦向前。
「問。」
「剛剛你們說我老大沒死, 真的假的？」
封成璟道：「是沒死，但是跟你沒關係，你找不到他在哪裡。」
「好。好。」剃刀道，笑了笑，帶著一道傷疤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靠近著封成璟，現在，已經離得足夠近了。
「我們一起去見他吧！」他吼道，毅然決然地啟動了自爆程序。
整艘戰艦在這刻化成了一道絢麗的焰火，像是宇宙深處綻放的一朵鮮花。
自爆爆發出來的能量巨大，封成璟和遲瓊的這艘戰艦已然瀕臨解體。
遲瓊一聲不響地昏了過去。
封成璟瞳孔遽震，根本顧不上自己，精神力第一時間護住了遲瓊全身。有什麼東西撞了他胸口一下，他已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戰艦徹底解體了，逃生艙啟動及時，將兩人罩在其中。
然而逃生艙攜帶的能量有限，防禦力很是脆弱，原本已經想要離開的星盜戰艦又圍了上來。
封成璟咬了咬牙，精神力已是運用到了極限，再不留手，直接奪下對方戰艦的控制權。奪下兩艘後，就將他們兩兩相撞，然後再兩艘。
星盜同時也殺瘋了眼，甚至另外一艘戰艦靠近著，看起來也想來一個自爆。
就在這時，另一艘戰艦全速趕到，替他們擋下了一擊，隨即精準地反擊，將附近的幾艘戰艦逼開。
通訊接了進來，封成璟看到了熟悉的冷如冰山的那張臉。
是郁高。
「帶他先走。」郁高說。
封成璟精神力領域已然出現了過度使用後造成的碎裂，他咳了一口血出來。這種情況郁高還應付得過來，沒時間想太多，逃生艙全速撤離。
幾分鐘後前方出現了一個遷躍點，封成璟直接操控逃生艙撞了進去，待通過之後，回身將遷躍點炸毀。
這樣就沒人會追來了。
遷躍時產生的能量撕扯對人類有傷害，受傷時很難承受，封成璟胸口痛極，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他看向了遲瓊。逃生艙上的醫療機器人說遲瓊沒事，只是昏了過去，很快就能醒，他才放下心來。
待仔細把唇上的血跡擦乾淨了，他輕輕湊了過去，吻了吻遲瓊：「轉轉，我睡一會兒。」
隨後，他輕輕閉上了眼。
.
遲瓊看向周圍。
他記得非常清楚，上一秒，他和封成璟還在戰艦上，司行厭那邊的星盜假惺惺地說著話靠近，卻突然間自爆了。
遲瓊還能想起那火光和撲面而來的溫度，他也知道封成璟根本沒管他自己，只將所有的精神力都用來護住了他。
後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他出現在了這裡。
是一架逃生艙裡面。大概是能量不足，動力系統在用最低能耗運轉，使得逃生艙仿佛一艘小船，順水漂流，飄在這茫茫太空。
舷窗外面，是浩渺的宇宙，以及……周圍漂浮著的一架架戰艦，一具具機甲。
都是死物。它們的操縱者，已經死去。
這些東西就漂浮在宇宙里，逃生艙從他們之間穿行，像是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墳墓。
遲瓊知道這是哪裡了。
這是封成璟的上一世，他的精神力失控，直接將所有人的生命，全部摧毀。
他看向逃生艙中的那具小小的治療艙，封成璟正躺在裡面。
封成璟看不見他。
那人該是疼得厲害，眉頭一直是鎖著的，牙咬得很緊，臉色都是慘白的。
過了一會兒，他掙扎著睜開眼，只是眼神盯著面前的虛空。
遲瓊坐在他旁邊，伸手想要觸碰他，然而手穿過了他的軀體。他叫「封成璟」，封成璟也聽不到。
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漂泊的魂魄。
半晌後，封成璟開口道：「時間。」
AI回答了他。
封成璟又說：「體溫。」
AI也回答了。
然後他問了心率，問了受傷情況，問了坐標。AI一一作答。
能問的問題好像都問完了。他突然說：「郁高死了。小船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是兇手。」
AI說：「先生，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他們都死了，我出生的時候害死了母親，大皇姐也是為了我死的，現在，我又害死了所有人。」
AI說：「先生，你可以這樣和我說話：現在的天氣情況。」
「我是不是不該活著。」封成璟低低地說。
AI說：「先生，我聽不懂您的問題。」
封成璟最後道：「謝謝。」
AI說：「很高興幫助到您。」
到處是一片安靜。遲瓊眨了眨眼，幾滴眼淚怔怔地滾了下來。
他想起來了。封成璟曾經告訴過他的，他說自己受了很重的傷，躺在治療艙里，沒人和他說話，他覺得就要瘋掉，只好和AI聊天。他問自己的體溫，問心率，問時間。這個AI很笨，比siri都要苯，只會回答這些最基礎的問題。
封成璟說的……就是現在。
治療艙里，封成璟已閉上眼，沉沉地睡去。
遲瓊伸出手去，觸碰他的眉頭，觸碰他的臉頰，觸碰他的嘴唇。那手仍然從封成璟的身上穿過了，可是奇異的，封成璟的眉頭真的舒緩開來。
像是他能感受到遲瓊一樣。
遲瓊湊過身去，在封成璟的嘴上輕輕吻了一下。
他在這一刻懂了：他所猶豫的糾結的，根本都是不重要的。
他愛著這個人，會因為對方的難過而掉眼淚，會因為對方的開心而笑出聲。這種愛並非有所度量，今天多少毫升、明天多少毫升的那種，這種愛，像是空氣里的香味，當他意識到的時候，早就充滿了所有的地方。
他們的命運，早已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在徘徊、在猶豫著要不要跨過一條河，現在，他知道了，原來他根本不曾猶豫過，他早站在了河的另一邊。
他喜歡和封成璟在一起，這裡或是他的世界，只要是有封成璟就好，面對任何事都好。
這裡是封成璟的過去，但是封成璟的未來，只會是他。
他早就做了決定了。
「封成璟，你等我來找你啊。我找到你，我們在一起，那才是開始。」他說，「你要等我，記得，要等我！」
睡夢中的封成璟，露出了一點點笑。
下一秒，遲瓊的意識回爐。
他仍然在一個漂浮在宇宙中的逃生艙里，封成璟就坐在旁邊，沉沉地昏迷著。
他的嘴角還有一點點未完全擦拭乾淨的血跡。
逃生艙上有醫療機器人，遲瓊問過後，機器人表示，封成璟主要是精神力使用過度。
遲瓊解開了安全帶，坐在封成璟旁邊，刷了道「療愈」技能過去，又給他餵了幾瓶紅藥。
封成璟很快就醒了。「轉轉。」他叫道，直到看到遲瓊就坐在旁邊，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我沒事，封成璟你怎麼樣？」遲瓊問，伸手幫他擦了擦額頭上面的汗水。
「轉轉，我胸口疼。」封成璟抽氣，皺著眉，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我哪兒都疼。」
明知道這人可能是故意裝的，遲瓊看著，仍然是心疼得不行。「很疼啊，我去問醫療機器人拿點止痛藥吧。」
「我想要別的止痛藥。轉轉，你親親我吧。」封成璟說。
遲瓊就湊了過去，親了親他，想到這人嘴角還有點血跡，忍不住舔了下他的嘴唇。俯下頭的時候，他的長髮就全都堆在了封成璟的胸口上。他有點不好意思了，「好了，封成璟，我去——」
結果封成璟的手直接把他按了下來。
封成璟按著他，像是恨不得要把他嵌到自己的身體裡一般，然後很用力地吻他。
遲瓊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整個人都癱到了封成璟身上，只被他帶著走。
他能感受到封成璟身上那種撼動人心的情感，那種濃重的、深不見底的渴求和迫切，望不盡、穿不透的濃霧那般，將他整個籠罩。
「轉轉，我好難受。」封成璟低低地說，眸子裡像是跳動著簇簇火焰。
遲瓊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可……可以的啊……不過要怎麼說呢。直接扯他的衣服好嗎。
遲瓊亂七八糟地想著，手上真的去扯封成璟的衣服了。
扯了兩下又覺得不對，趕緊若無其事地就想爬起來：「封成璟還是不要現在了，你受傷了，我們下次吧。」
封成璟看著他，眼神突然變得極深。就……很危險。遲瓊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要立起來。
「下次。」封成璟重複了一遍，「轉轉，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可以嗎？」
「可是你還這兒疼那兒疼的，你不行啊，還是下次——啊！」他直接跌坐在了封成璟懷裡。
「沒有不行，不要下次，就要現在。我真的哪兒都疼，都要炸掉了。轉轉，你疼疼我吧。我忍了好久好久。」封成璟說，直接堵了上去。
遲瓊那個時候還沒明白，封成璟說「好久好久」是什麼意思。
但是他很快就沒有精力去想別的。
意識都被封成璟占據。那種濃烈的、毫不掩飾的情感包圍著他，裹挾著他，戰慄感從大腦沿著脊椎而下，逐漸擴散到全身。
他的靈魂在往上飄，到了很高的地方，他覺得似乎已經到極限，可是封成璟帶他到更高的地方去。
然後開始下落。
「轉轉，轉轉……」封成璟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聲音仿佛有了實質，像溫柔的水流，緩緩流進他的胸口。
就只是……太多了。
太多了。
遲瓊到後來就開始掉眼淚。
「我不要了。」他低聲說，手推在封成璟的胸口。
封成璟就按住他的手。「轉轉，你心裡明明在跟我說，你喜歡這樣。」
「你說，你喜歡這樣，你喜歡我。」
「你喜歡我。」
封成璟又吻了下去。
他們在這個逃生艙里，他們漂浮在宇宙中，視野之內什麼都看不到，只剩下一些星辰的微光。宇宙中像是只有他們兩個人。
(本章完)
作者說:撒花花！下面有請司反派來唱一首《婚禮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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