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特殊陪伴的這段時日, 段初雨對蘇詩亦堪稱予取予求，給足了安全感。
療愈一個產生過心理陰影的人，就像在呵護一朵被颶風摧殘過的花。
要細心, 要耐心，要調動充分的時間與資源，要無限給予憐惜與愛。
過程中，段初雨從沒表現出丁點不耐煩。
滋養一朵花，卻不催促, 只要這花還有足夠的生命力，自然而然就能被慢慢養好。
好到，從一開始二人對那段「死別」避而不談, 到有一天晚上, 蘇詩亦主動問起那個計劃的細節。
段初雨也才有機會坦白，原本的證人位是Cathy的，她不可能主動讓蘇詩亦被牽連進這場鬧劇。只是造化弄人，前一晚喝醉引發了蝴蝶效應，導致最終竟由蘇詩亦來直面衝擊。
好到, 從一開始的寸步不離，到可以分開一小段時間，到能夠分隔兩個房間順利獨處……
再到這天, 蘇詩亦主動提出, 「休養好像可以結束了, 我們都回去工作吧？」
聽到這句話，段初雨一怔，問：「你真的可以了嗎？」
被這麼問, 蘇詩亦也一怔, 反問：「你怎麼是這種反應？我以為你會高興。」
不是高興要回去工作, 而是具備回歸社會的能力，是人格康復的重要信號。
「我當然高興。」段初雨輕輕抱了抱蘇詩亦，「已經有工作任務了嗎？」
「嗯，之前那個要出國的項目……」
捕捉到關鍵詞，段初雨鬆開她，打斷：「你要現在出國？」
「不是。沒有非得出國的必要，只是當時耽擱了，我打算明天撿起來。」
「哦……哦。」
回應的語氣有點如釋重負。
蘇詩亦這才聽出點不對味，揶揄一笑，「怎麼聽起來，好像你才是那個不希望休養結束的人啊？」
見她這表情，段初雨知道心思都被捕捉，乾脆再度把人抱在懷裡，不讓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下巴抵在蘇詩亦的肩上，嗅著女人身上的淡香，段初雨眷戀道：
「我不希望休養結束，難道很奇怪嗎？」
「不奇怪。」蘇詩亦反擁住段初雨，溫柔問，「是捨不得假期嗎？」
「不是。」
「那是怎麼了？」
「還問怎麼了。還能是怎麼了。」
「你說嘛。」
「還不就是……」段初雨一頓，還是把話說完，「想繼續跟你黏在一起。」
雖然看不到段初雨的表情，蘇詩亦卻能想像到對方現在臉紅的樣子。
這段時日，她想過自己是單方面依賴段初雨，還擔心過自己太黏人，會不會給段初雨添麻煩。
誤以為這是一場只有自己收益的療愈假期。
此時才察覺，原來段初雨也在這段陪伴中得到治癒，並逐漸上癮。
「看來我以後得再多黏著你一點，你才會早點膩。」
「根本不會膩。」
兩人嚼著有些膩歪的情話。
這大概是熱戀中的人獨有的結界，只有身處其中，才會感受到這種親密有多麼上頭。
就這麼說著毫無意義的話，度過了這一晚，次日醒來，便是蘇詩亦要重返工作的第一天。
段初雨反倒比蘇詩亦本人還要緊張，堅持要親自開車，送蘇詩亦到黎粵家樓下。
到達目的地，蘇詩亦解開安全帶，搖下車窗探出頭觀察，沒在街邊找到黎粵，判斷還得再待一會兒。
她本想下車等候，不耽誤段初雨先走，手剛搭上車門把，就聽見駕駛座的人很輕地「哎」了一聲。
「嗯？」蘇詩亦收手，轉頭，等下文。
段初雨沒說話，只盯著蘇詩亦看。
盯得蘇詩亦有點不自在。
「怎麼了？」蘇詩亦低頭掃了眼衣裝，「我沒穿錯什麼吧？」
「沒有。」
「那你為什麼一直看我？」
「看你還需要理由？」
「嘶，」蘇詩亦銳評，「油嘴滑舌。」
段初雨先是一笑，笑意很短，隨即她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嘆一口氣說：
「這幾天一直和我待在一起，突然要分開這麼久，要是你難受了怎麼辦？」
尾音略顯不安。
蘇詩亦心一軟，伸手過去，覆在段初雨手背上，「晚上就回家了，下班就能繼續見面，我覺得我能撐住的。」
「是。但是……」
段初雨丟了個轉折，卻遲遲「但是」不出個所以然來。
名義上生「病」的人是蘇詩亦，如今有痊癒跡象的也是蘇詩亦。
眼下蘇詩亦坦坦蕩蕩，反襯得段初雨的擔心，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因為車窗被搖下，街道的聲音便清晰地傳進車中。
恰好一家三口路過，媽媽抱著小女兒淚眼汪汪地，爸爸在旁邊勸：
「寶寶再不進去幼兒園，就要遲到啦！」
「嗚嗚嗚，可是她感冒這麼久，現在好不容易好了，就要馬上離開媽媽。上學的時候，她要是哭了怎麼辦？」
「你看一眼寶寶呢？她吃手指吃得正歡，哪有要哭的意思？」
「上學的時候就會哭了！這么小的孩子都有分離焦慮的！」
「孩兒她媽，有沒有一種可能，有分離焦慮的是你？」
「……」
車外的一家三口一時無言。
不小心聽到這段對話的車內二人對視一眼，也一時無言，隨後又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來。
「所以，這位家長，」蘇詩亦套公式，輕輕戳了下段初雨的額頭，「你分離焦慮有點嚴重哦！」
被點醒之後，當事人反倒不那麼焦慮了，點頭，「知道了，上學去吧，小朋友。」
「沒大沒小。」
恰見黎粵終於下了樓，蘇詩亦便打開車門，邁出一隻腳。
突然想起什麼，蘇詩亦又坐回來。
「有東西忘了嗎？」段初雨主動幫忙尋找。
香水氣味兀地靠近，是蘇詩亦很快湊近了她。
在段初雨唇上啄了一下。
不待段初雨反應過來，蘇詩亦就退後，笑著和她揮手，說：「我走啦！你好好上班。」
「嗯。」
見段初雨還呆呆的，蘇詩亦狡黠一笑，「表現好的話，晚上有獎勵。」
最後兩個字稍稍加了點重音，加之女人自身特有的粘濁發音，聽起來就成了種曖昧的暗示。
段初雨的臉頰當即熱起來。
然後羞怯就被下車的「壞女人」絕情地關在了車門裡。
*
所有小長假回歸崗位的第一天，都是最難調動狀態的。
加之段初雨的假期是獨有的，她不在的那段時日，集團這架大機器仍在無休無止地運行，導致她回到辦公桌前，馬上就要面對數不清的審批和會議。
逼得段初雨壓根沒有調動的閒暇，瞬間就要切換好狀態。
接連的會議結束，段初雨稍事休息，突然接到了黎粵的來電。
以為蘇詩亦那裡出了什麼意外，段初雨趕忙接通，不待開口，就先聽到對面經紀人的指控：
「咱就是說，理解你們小兩口小別勝新婚，現在正是熱乎的時候。但也沒必要就分開這麼一小會兒，也要一直發消息吧？」
「……」段初雨沉默片刻，說，「我沒給她發。」
「那她為什麼每隔一分鐘看一次手機？」
「她居然每隔一分鐘看一次手機？」
又是一陣沉默。
還是對面先開口：「所以她其實……我還以為她……我僭越了。你們隨意！」
電話掛斷，段初雨當即給蘇詩亦撥去視頻。
接通時，視頻里的女人尚不知情，還開玩笑：「怎麼，這麼快就想我了？」
段初雨笑，先是應下，「對，想你了。不過我聽說，有人更想我，一直看手機，怕萬一錯過我給她發的消息。」
「……」蘇詩亦領悟，「黎姐跟你告狀了？」
「看來是確有其事了。」
「……好吧，我承認。」蘇詩亦也不嘴硬，坦然道，「談判時都好好的，我本以為我能一直堅持下去。結果沒人跟我說話時，我就……」
一頓，然後不好意思地補上，「特別想你。」
甜得段初雨險些壓不住嘴角。
接連會議帶來的疲憊，竟在這幾句話的交流中一掃而空。
「接下來，還有談判任務嗎？」段初雨問。
「沒有了，就剩單獨擬點策劃。」
「我也沒什麼會議，只剩個人決策……」段初雨提議，「所以，要不然，我們視頻就這麼放著？」
「好呀。」
軟乎乎的回應，嬌而不自知。
於是，就這麼遠程陪伴著繼續工作。
段初雨將手機架在電腦邊，批閱文件時，能聽到視頻那頭持續敲鍵盤的清脆聲響，偶爾垂眸時，就能看到女人落在鍵格上的纖柔指節。
她有一瞬恍惚，記起二人初相逢時，也有過誰也捨不得掛電話的時期。
那時她和她還處在曖昧拉扯期，大概當時的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發展到今天，她們能親密成這樣。
她期年的美夢成真了。
她真的與她在一起了。
總裁辦公室向來安靜，偶有職員進門商議，才會難得打破這種靜謐。
一對女員工匯報完畢，走出辦公室，其中一個有些詫異：
「段總真是機器人嗎？上午連著開了那麼久的會，現在居然還這麼有精神？」
另一個回她：「你沒看到她對面架著手機嗎？明顯就是和夫人聊著呢！」
「所以是愛情給她的滋養嗎！」
「你這麼一說，我要開始酸了！怎麼有人有錢有顏，還能收穫甜甜的愛情！」
「嗚嗚嗚！我也想談了這麼久還能天天熱戀！」
*
段初雨在家時，通常不處理公務。
可這天畢竟事務太多，她到家後，Cathy還是給她發了個緊急度和優先度都很高的線上會議。
因為著急，她抱著筆電直接在餐桌上進行。
蘇詩亦走進餐廳時，她注意到了，好在對方沒出聲打擾，她也就裝作沒看見。
轉眼會議結束，段初雨累得垮下肩，活動著頸椎，開口喚人：
「詩亦……」
「開完會啦？」女人的體溫在她耳後貼近。
不待段初雨轉頭，她就感覺眼前被蒙上一塊紅布，於腦後被繫上結。
視野被剝奪，紅綢在眼前化成了黑。
段初雨看不見，於是，聽覺、觸覺，都加倍敏感。
她感覺到蘇詩亦的手指從後腦勺的那個結上，悠悠划過她頸上。
她聽到蘇詩亦蹲下去，似乎鑽進了桌子底下，身體與桌椅腿發出碰撞的細響。
緊接著，小腹上一緊，褲子的拉鏈被解下。
再接著，她的膝蓋被打開，有柔軟的身體卡進來。
「詩亦！你……」
「噓——有人今天格外努力，表現很好，值得獎勵。」
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打在段初雨的大腿內側，刺激最柔嫩的那片皮膚，令她想夾緊膝蓋。
可段初雨還是決定不抵抗，轉而想起什麼，又更加緊張——
蘇詩亦剛才站在她身後，理應看得見她屏幕上的情況。
畢竟都是有分寸的成年人，蘇詩亦應該確認會議室對面的人都退出了，才會繼續進行這件胡鬧的事。
只不過，終究沒有開口確認。
所以信任與猶豫同時存在，加之身不由己的刺激，讓段初雨險些沉溺在危險的快意里。
她下意識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