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總裁開賭前的玩命姿態非常霸氣。
但規則三局兩勝, 她連輸兩把的下場也很狼狽。
機制其實很簡單:桌正中有六張子彈牌,五張為空,只有一張印有真子彈, 模擬左輪彈匣六枚空包中的唯一實彈。
為增加趣味性,雙方手上還有一張「盾」牌,可以在自己回合挑選子彈前選擇是否打出;若盾牌打出後,恰好挑中子彈牌,視為防禦成功, 則贏得勝利。
段初雨與Jill玩了兩把,第一回合,恰好Jill防禦成功;第二回合, 恰好段初雨被子彈命中。
本該三局兩勝, 某總裁硬是以兩把連輸的優勢,提前結束了戰局。
全程,蘇詩亦就站在段初雨的身後,注視著對方繃直的肩背線。
檯面上的小段總一直都如此,泰山崩於前不形於色。
可兩場結果都揭曉時, 蘇詩亦分明看到,段初雨垂落到身邊的手,不甘心般揪緊了衣角。
暗暗地, 除了蘇詩亦, 無人窺見地。
蘇詩亦突然想起舊時光里, 在那不算安寧的混亂小鎮,曾有人想要找自己麻煩。
蘇詩亦清楚自己有幾分姿色,會引起那些不安分的街頭混子注意, 並不奇怪。
為了安全起見, 她從城裡調來一個保鏢護送自己上下班, 有人高馬大的黑衣人隨行,混子騷擾的情況這才有所好轉。
這樣的日子剛開始沒幾天,一日保鏢護送過程中,突然提醒她稍等,轉身回背後方向走去,氣勢洶洶地要去抓什麼人。
……然後就把跟了一路的夏雛予揪了出來。
彼時,二人才相識不久。夏雛予還頂著一頭七彩陽光的短毛造型,被人高馬大的保鏢拎著,就跟拎著一隻彩色小鳥似的。
蘇詩亦忙跟雙方解釋,這個大個子是我的保鏢,這個小孩子是我的學生。
也是這次意外,蘇詩亦才得知,其實夏雛予不是第一次在她下班後跟著她了,之所以這樣,理由很簡單,是想保護她。
夏雛予自認為有超強戰鬥力,是小鎮一姐,而蘇老師,不過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隨時可能被混混叼走的清純小白花而已。
蘇詩亦感動又好笑,跟小孩解釋,自己以後會有保鏢跟著,不需要夏姐保護啦!
蘇詩亦至今仍清楚地記得,那時夏雛予什麼也沒說,只是攥著衣角,攥得很緊。
明明什麼也沒說,蘇詩亦就是能看懂,那個小動作,是不甘心的意思。
不甘心,不服氣,但又沒資格質疑。
就跟今天的段初雨一樣。
蘇詩亦還記得,當時的結局是,自己暗地差保鏢隔著距離守護,明面上則把保護的「資格」,給了夏雛予,換來了少女仰首闊步的陪伴。
往事愉快,令蘇詩亦回神時仍帶著笑。她看向今日的段初雨,上前一步,將手搭在段初雨肩上,順勢揉了揉對方的耳垂,「我來試試看?」
連段初雨都沒料到這樣的親昵,被揉得全身一彈,怔怔抬頭看向蘇詩亦。
對面的Jill則吹了聲口哨,說:「哦呼!我終於看出你們的戀愛感了!」
段初雨的耳朵延遲地泛起紅。
不知是被蘇詩亦揉的,還是被起鬨鬧的。
段初雨起身,蘇詩亦落座,賭局變更了選手。
第一回合。
荷官問過二人姓氏後,將盾牌分發給二人,在桌中碼好子彈牌,再搖骰盅得出蘇先Jill後的順序。
剛得知自己先手,蘇詩亦就徑直把面前的盾牌打了出去。
盾牌何時出場本沒有太多講究,但蘇詩亦那篤定的姿態,愣是讓對面的Jill險些以為蘇詩亦看過牌,驚疑都寫在了表情上。
打出盾後,蘇詩亦就近取了一張子彈牌,掀開——
六分之一的概率,正中。
加上盾,意味著防禦成功,蘇詩亦獲勝。
Jill拍桌而起,「什麼?!你真沒有作弊嗎?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動一下就輸了?」
若說蘇詩亦只是單純首輪出盾又選中子彈,倒還沒那麼不可思議。
但她的表情太過鎮定自若,出手的動作又不假思索,就連身邊的荷官本人都要懷疑自己和這位玩家到底有沒有過勾結。
蘇詩亦對自己的獲勝並不驚訝,微笑道:「如果你有意見,我們再來一局。這回你先手。」
Jill將信將疑坐下,命令荷官重新拆了一套新牌。
第二回合,Jill盯死蘇詩亦,確定她沒機會做手腳後,學著先手打出了盾牌,翻子彈。
沒中。
輪到蘇詩亦,她自然推出了面前的盾牌,也隨手翻了一張。
沒中。
Jill再翻,也沒中。
等到蘇詩亦再翻,還是沒中。
決定命運的輪次,落到了Jill手上。
第五張子彈牌,如果Jill中,則輸;如果Jill沒中,意味著子彈在第六枚,必然命中蘇詩亦。
因這張賭桌參與者顏值驚人,周圍已有不少賓客前來觀戰。
等到這致勝的輪次,看客們紛紛屏住呼吸,等待結果揭曉。
在萬眾矚目之中,Jill掀開了選定的子彈牌——
空!
這意味著桌面正中僅剩的那一張,必然是子彈!
蘇詩亦輸了!
「Ohhhhhh!」Jill躍起歡呼!
「唉——」也有暗自站隊的為蘇詩亦感到惋惜。
唯有坐在桌邊的蘇詩亦表情如常,一副高手姿態。
連開始慶祝的Jill都不由得自我懷疑,「你要掀開這張牌嗎?」
「可以啊。」蘇詩亦這才微笑著伸手,將僅剩的子彈牌打開。
全場譁然。
因為牌面並非眾人期待的子彈,而是一張盾牌圖。
這是什麼意思?
誰把盾牌塞槍里了?
荷官連忙起身檢查桌面的卡牌,這才發現,蘇詩亦推出的那張盾牌卡,一面是盾牌,另一面卻是子彈!
稍一思索,荷官得出結論,「應當是產商錯版了。但這種圖案都不一樣的錯版,可謂萬中無一,沒有人料到這種可能。」
「那這種情況下,要怎麼判斷勝負啊?」有看客好奇。
荷官左右觀察Jill和蘇詩亦的表情,確認都沒有消極情緒,才陳述:
「一種算法,無人中彈,應當算平局。另一種算法,蘇女士的盾牌卡背面就是子彈,算是防禦成功,就像在安裝子彈時巧動妙手將其拆卸,卻沒被人發現,應當判蘇女士贏。」
「總之,怎麼算,都沒有我贏的情況嘛!」Jill倒也不計較,大大方方認輸,「那就當我輸給了命運,讓這位美女贏了吧!」
畢竟桌面出現的這種「萬中無一」的可能性,比一切可推測的勝負結果都要精彩,看客們也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紛紛鼓掌喝彩。
俄羅斯輪盤賭本就是賭運氣的遊戲,蘇詩亦賭出了萬中無一的可能,又何嘗不算一種勝利?
從賭桌離開,蘇詩亦站起,就見段初雨迎上來,一臉困惑,「你怎麼做到的?」
「什麼怎麼做到的?」蘇詩亦面上依舊帶笑,眉頭卻因不解而抬起。
「就是……」段初雨睨一眼牌桌,回憶起方才蘇詩亦胸有成竹的狀態,說,「運籌帷幄?」
「哪有什麼運籌帷幄。」蘇詩亦笑起來,「就是運氣好。」
「嗯?只是運氣好?」
「對啊。只是運氣好。」
「可是……」段初雨越想越不理解。
蘇詩亦卻覺得對方這表情可愛,手指在其眉心點了點,手動撫平那些褶皺,「叱吒商界的小段總,這點手段還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裝高手,又不是只有小段總那一種方法。」
段初雨這才聽明白,隨著眉心展開,嘴角亦勾起一點笑。
除了段初雨這種不苟言笑、讓人讀不出喜怒的威壓表情,蘇詩亦那種「笑裡藏刀」、讓人窮盡心計內耗的自信,也是談判時一種強勢的姿態。
「不愧是姐姐。」段初雨極輕地說了一句。
「什麼?」蘇詩亦沒聽清。
「贏得很漂亮。」段初雨改口。
蘇詩亦得意起來,「對啊!既然賭局的勝負不由我主宰,至少贏或輸的狀態,都得好看才不虧。」
又是一種莫名的審美觀。
但段初雨只是笑意更甚,反倒逐漸理解蘇詩亦的世界觀。
這邊二人正在面帶笑意輕聲交流,靠近的姿態,親密得令人賞心悅目。
那邊的Jill卻哀嚎一聲,對自己的女友Phyllis抱怨,「啊啊啊!她連輸兩場,有女朋友替她出氣。我連輸兩場,我有什麼?」
Phyllis嫣然一笑,翻身坐在Jill大腿上,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與戀人深吻起來。
含義不言而喻——
她只是有人出氣,你可是有女朋友親親安慰呀!
「喲嗬——」
「嗚呼——」
周圍看客起鬨吹哨的聲音越響,視線正中觀念開放的情侶倆就激吻得越起勁。
讓一旁的蘇詩亦陷入沉默:
「……」
怎麼莫名感覺自己贏了遊戲,輸了人生?
或許是嫌人多吵鬧,段初雨趁周圍注意都在那對激吻情侶身上時,默默把蘇詩亦拉出了人群。
越往圈外走,人流越稀少。
終於找到一處僻靜角落吹海風,段初雨剛站定,就見身邊的蘇詩亦湊近過來,仰著頭表情無辜看自己,說:「Jill不高興了,有甜頭。現在我也不高興了,我有什麼?」
說完這句話時,蘇詩亦視線鎖著段初雨的臉,觀察對方表情的細節。
於是她很清楚地看見,段初雨的喉嚨動了動,緊接著,本與自己對視的目光偏到了地上,作思考狀。
就在蘇詩亦琢磨這反應到底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時,她聽見段初雨說:
「我在這裡存了艘遊艇,我帶你去兜兜風?」
蘇詩亦:「……」
彳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