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梅湯雖然名字只帶有酸梅, 實際上所需的原材料有很多,山楂、甘草、桂花、陳皮.包括對火候的掌控,遠沒有花翠想得那麼簡單。
從周珂然那裡套來酸梅湯的正確配方後, 花翠心裡平衡不少,不是她的問題,都怪原材料不齊!
她親手熬的一鍋酸梅湯也沒浪費,最後都進了趙齊明肚子裡,他面不改色地喝完不說, 還能當著全家人面真情實感地夸出好喝。
花翠承認,她感動了剎,隨後一撇嘴, 呸, 馬屁精。
趙齊明最大的優點就是眼光好。
當然,後果就是他晚飯幾乎沒有動筷子,以拳抵胃臉色微微發白,當晚便起夜無數次。
花翠猜測她的酸梅湯可能開胃過頭了。
花翠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又膩歪在李桂芳身後, 今天要吃這明天要吃那,全家人都得按她心意來,嬌慣得不行。
李桂芳還能怎麼樣, 她一個長輩, 難不成還要跟自己兒媳婦記仇?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服自己別跟小孩子計較。
不計較不計較不計較,只要她不上房揭瓦,隨便她怎麼折騰吧, 李桂芳心態放平。
那丫頭雖然愛折騰, 但老三也屁顛顛地樂意被折騰, 李桂芳幽幽嘆氣,這兩個冤家!湊一對了。
自己還是眼不見心為淨,爭取多活幾年吧。
可惜,花翠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人,以前好歹有花奶奶鎮得住她,現在沒了花奶奶,花翠感到前所未有的放蕩不羈愛自由。
說來也巧,原主生日和她生日在同一天,以往這個時候她已經帶著幫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去了,現在嘛.花翠退而求其次地嘆氣。
好久沒出村了,她只想去縣城玩。
趙齊明沒有意見,欣然同意,原本他就計劃抽時間去縣城把風扇買回去,花翠想去縣城,他正好順路買回來。
兩人行程不趕,用不著一大早摸黑走山路進城,花翠一直睡到自然醒,這才慢悠悠地坐上趙齊明自行車后座,伸手環住他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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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輛自行車還是當初兩人結婚時趙家買的,她手上的手錶也是,李桂芳念著媳婦是城裡人,所以各種禮節很到位,在村里給足了花翠面子。
原本還準備湊錢買個縫紉機,但花翠不想婚後踩縫紉機縫縫補補又三年,所以她「懂事」地婉拒了。
儘管如此,這架勢還是讓大兒媳陳麗麗羨慕了好一陣子。
順利騎到村口時,兩人遇到意料之外的人,遠遠看清人後,花翠立刻收回環住趙齊明腰的手,改為抓住他兩邊衣角。
嗯,避嫌。
村里路這麼多,偏偏就能撞見最不想撞見的周亥文,趙齊明深感晦氣,後悔沒有選其他路走。
他低頭騎著自行車想直接無視人離開,但無奈周亥文率先出聲和他打招呼,他只能面色不虞地停下車。
「趙同志,好巧,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周亥文仿佛看不見他逐漸變得不耐煩的臉色,依舊輕笑著和他打招呼。
趙齊明言簡意賅,不想跟他多說一個字:「縣城。」
花翠緊接著笑眯眯補充道:「因為今天是我生日哦。」
「這樣啊。」周亥文點點頭,「生日快樂,沒有準備什麼賀禮,抱歉,下次見面時補上,可以嗎?」
花翠擺手:「沒關係,有你的祝福就好啦。」
說完,她背著趙齊明暗暗朝他眨眼,又輕搖腦袋,一副「你在說謊,別想騙我」的俏皮可愛模樣。
周亥文臉上笑意加深,他低頭輕咳一聲,怕趙齊明看出什麼給花翠徒增不必要的麻煩,連忙收斂住自己外放的情緒。
的確,他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她的生日,賀禮早就備好,正躺在知青點的柜子里等主人取走它。
自從上次和花翠表達心意後,周亥文無時無刻不想和花翠見面,哪怕什麼都不說不做,簡簡單單的眼神交匯也讓他感到無比幸福充實。
但她現在被趙齊明糾纏住,兩人實際獨處的時間少之又少,這次偶然遇見,周亥文心裡有無數句話想說,綿綿深情思緒萬千,最後卻只能再說一遍「生日快樂」。
周亥文暗自咬緊牙根,趙齊明實在礙眼極了。
兩人相見兩相厭,趙齊明心裡同樣不耐煩,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翠翠生日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到底還要說多少遍!他是自己沒機會過下一個生日了嗎?
趙齊明笑了聲:「周同志這麼熱心,人又這麼丰神俊朗,難怪村里不少女孩都喜歡你。」
花翠:嚯,小明哥突然用了好高級的成語!
這是在譏諷他「多管閒事」,還想給他潑上拈花惹草的髒水,周亥文眸色微沉,卻沒有輕易被激怒,「趙同志說笑了,我是個怕麻煩的人,也只有遇到喜歡的人時才會多說幾句。」
「哦,對了,是指朋友間的喜歡,趙同志別誤會,翠翠雖然搬出了知青點,但我們曾經的情誼還在。」
趙齊明不覺得自己誤會了什麼,他心中作嘔,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絲毫不懂禮義廉恥!
「哎,時間不早了。」花翠不喜歡這種奇怪的修羅場氛圍,一個是心愛的老公,一個是心愛的男朋友,兩個人都很重要,一碗水要端平,她扯扯趙齊明衣角,「小明哥,我們該出發啦。」
說完,她看著周亥文,輕輕用口型說:晚上見~
周亥文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點頭。
趙齊明一刻也不想多留,等騎過一段距離後,花翠才重新環住趙齊明的腰,他的腰很細,手感也很好,和周亥文的一樣。
再想想上輩子男友,花翠不禁感嘆她果然是個長情的人,愛好始終沒有變過。
因為不是趕集的日子,兩人到縣城的時候臨近中午,街上人不多,花翠決定闊綽一回,中午去國營飯店吃午飯,她只吃過國營飯店賣的包子,還沒有真正坐在裡面吃過飯。
趙齊明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他向來不會反駁她。
一盤醬牛肉,一盤紅燒小排,還有一道清蒸黑魚,因為今天花翠生日,趙齊明去後廚額外添錢讓廚師做了一碗長壽麵。
花翠發出感慨:「如果天天都能吃到這些就好了。」
國營飯店不愧是國營飯店,裡面的大廚手藝各個頂級,花翠很久都沒有這麼「奢侈」過了,頓時覺得上輩子吃過的山珍海味都遠不及眼前這幾道家常菜。
趙齊明聽著她的話微微走神,心疼之餘,他第一次不滿於安穩的現狀,沒有人不渴望榮華富貴、不貪圖更好的生活。
就連不注重口腹之慾的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娘在家做的飯菜不如國營飯店做的可口,不是他娘的問題,而是家裡根本沒能力頓頓吃魚吃肉。
他年輕,是有使不完的力氣,他一天能幹很多活,但鋤頭刨地刨得再多,他依舊不能讓家裡過上更好的日子。
趙家在村里勉強能算「大戶人家」,但也僅僅維持在不愁吃穿的水平,再多的,沒有了。
這樣的自己,根本不能給花翠想要的,種一輩子地,能有多大出息趙齊明很不想承認,但和周亥文相比,他一開始就輸了。
「小明哥?小明哥?」
趙齊明緩緩回神:「怎麼了?」
花翠把排骨上沾的一塊干辣椒夾給他,催促道:「發什麼呆,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嗯。」趙齊明將她夾過來的辣椒吞下,想了想,試探性地問,「翠翠,你覺得那些黑市那些『投機倒把』的人值得嗎?」
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堪堪兩人聽得見。
花翠沒有正面回答他,問道:「你想去試試?」
再過幾年,國家市場經濟飛速發展,黑市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大家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出來做生意,花翠知道現在已經有一批人靠著「投機倒把」先富起來。
她看了眼趙齊明,沒想到這傢伙還有點魄力。
趙齊明:「我想問問你的意思。」畢竟有一定的風險性。
花翠捏捏他的耳朵,笑著說:「可是我更希望小明哥平平安安的,我才不想每天都為你提心弔膽,你平平安安的就足夠啦。」
這話溫柔又體貼,花翠以為趙齊明得露出被感動壞了的傻樣,誰料到他只是沉默地看著她,目光說不出的深沉奇怪。
就在花翠以為自己被看穿小心思時,他終於點點頭,神色如常道:「.是我考慮不周,都聽你的。」
花翠輕輕鬆口氣。
關心自然是假的,反正最後她都會離開,就算趙齊明未來真的干出一番成就,那時候她也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福氣和她無關,如果現在鋌而走險發生意外反而會牽連自己。
花翠才不幹這種賠本買賣,所以竭力勸阻他,她冷漠地想,一輩子老老實實待在鄉下種地不好嗎?
平平穩穩過好自己的日子,總是折騰不該折騰的幹什麼?
心滿意足地吃過飯,花翠饜足地撐起下巴望著窗外風景發呆,吃飽喝足,她已經喪失了逛街的欲望,反正這裡也沒什麼可逛的,她來縣城只是因為在村里待久了實在無聊。
不過,聽到趙齊明要去買風扇,花翠又立刻打起精神,催促他別浪費時間趕緊去商場,免得賣完了白跑一趟。
兩人運氣還不錯,趕到時正巧剩最後一台淺藍色電風扇。
在這個小縣城裡,電風扇進貨不多,買的人也不多,如今還剩最後一台,因此售貨員介紹時格外熱情,生怕兩人反悔不買。
花翠點頭:「不錯,我們買了,就要這台。」
趙齊明一切都聽花翠的,她點頭後,他立刻拿出錢和票要給售貨員,旁邊突然竄出個男人先一步將錢票拍在桌上:「我先買,我要了!」
售貨員為難地看著花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抱歉,現在只剩最後一台了」
花翠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看著眼前滿臉橫肉的男人,她翻個白眼:「你,滾去後面排隊,我先來的。」
她伸手將男人拍在桌上的錢票揮到一邊,隨後又在趙齊明身上蹭蹭,仿佛碰到了什麼髒東西。
這動作瞬間激怒了男人,他臉色難看,仗著塊頭大伸手就要去推花翠,然而還沒碰到人就先被趙齊明捏住手腕,他沉聲:「你想動手打人?」
他用了巧勁,看著沒怎麼用力,實際上男人已經感覺手腕疼得麻木。
他連忙求饒:「沒、沒有沒有,誤會、都是誤會。」
「沒有下次!」趙齊明勉強鬆開他。
「是是是。」男人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見硬的不行又想來軟的,他面露討好,「兩位大哥大姐,你們就當做好事了,我媳婦正懷著孕呢,現在天氣熱,我實在不忍心看她晚上被熱得睡不著,這風扇下次進貨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
他看了看花翠,見她沒什麼反應,又轉頭看向售貨員:「大姐,我自己熱一點沒事,但我心疼媳婦和孩子啊。」
售貨員更加為難,她是更願意賣給花翠的,小姑娘模樣乖巧又有禮貌,後來的男人看著就不講禮不好惹,但他都這麼說了.
道德綁架,可惜她壓根沒有道德,花翠冷笑:「媳婦?懷孕?」
男人點點頭。
花翠拍了拍他肚子:「你說的媳婦是你自己吧?喲,瞧這肚子,幾個月啦?」
售貨員一愣,反應過來後極力忍住笑,憋得臉都紅了。
「你、你你.」男人臉色發黑,沒想到花翠非但沒有同情心,反而說話這麼惡毒,他氣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花翠將趙齊明手裡的錢票交給售貨員,溫聲說:「錢和票都在這裡,你數數,沒問題的話我們買了。」
售貨員看了男人一眼,低頭接過:「好的,請稍等。」
男人在一旁傻傻看著,萬萬沒想到碰到的是花翠,既不吃軟也不吃硬更不吃虧,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最後一台電風扇進了趙齊明手裡。
「你、你們等著!」男人只能憤恨地放狠話。
花翠沒當一回事,嬉笑著做鬼臉:「嗯嗯,我等著,快點哭著回家找你爹娘求安慰~」
男人氣不打一處來,甩手離開。
花翠癟嘴,買完電風扇又去糧油站買熬酸梅湯需要的材料,山楂甘草陳皮,她挨個買了一遍。
就不信這次還失敗!
趙齊明手裡大包小包,「還有什麼要買的嗎?」
花翠想了想,搖頭說:「沒有。」
「那我們早點回家吧。」趙齊明心裡總有些不踏實,「我擔心之前那個男人不會就這麼算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敢嗎?」
花翠覺得趙齊明多慮。
上輩子生活在治安良好的法治社會,加上家境優渥,哪怕花翠胡作非為囂張上天也沒人敢找她麻煩,這輩子雖然身份變了,但花翠該有的囂張氣焰絲毫沒少。
初生牛犢不怕虎,壓根沒意識到這個年代和幾十年後有著微妙區別。
這不,看到之前搶風扇的豬頭男帶著他幾個弟兄過來時,花翠先是不可置信地愣了下,隨後瞪向趙齊明。
烏鴉嘴!
豬頭男惡狠狠地看著花翠,轉頭跟身邊男人說:「大哥,就是他們兩個!終於找著了!」
花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被稱為「大哥」的男人長得就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下巴至嘴角留有半寸長的刀疤。
刀疤目光陰鷙:「就是你們搶了我兄弟的東西?現在把東西還回來,再給我們磕幾個響頭,說不定我心情好就放過你們。」
花翠「呸」了一聲,害怕歸害怕,她還是堅強地豎起中指。
刀疤不懂豎中指什麼意思,但結合花翠表情,大概也懂了不是什麼好意思,他臉沉下來:「我看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不給你們點教訓看看,你們不知道這裡老大究竟是誰!」
豬頭男趁機在一邊煽風點火,叫嚷著要「血債血償」。
狠話誰不會,花翠咬牙:「你們最好想清楚這麼做的後果,知道我上頭的人是誰嗎?你要麼今天就弄死我,要麼給我等著!」
總之氣勢不能輸!
刀疤有一瞬間的遲疑。
豬頭男見狀急了:「少吹牛!我管你上頭的人是誰,我告訴你,這一帶全歸我大哥管!其餘都是小嘍囉!」
花翠和趙齊明被堵在巷子口,前有狼後有虎,她很清楚,這個時候服軟是沒有用的,服軟只會更受侮辱,對方看著就不像善茬,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花翠和人放狠話的工夫,趙齊明已經迅速想好了應對措施,逃不過就只能將傷害降到最小。
他將她護在身後,壓低聲音:「後面是突破口,只有三個人,我數一二三,你先……」
花翠迅速接話:「我先走,你拖住他們。」
趙齊明沒有絲毫猶豫,只慶幸她如此乾脆,拉著她就往身後跑。
豬頭男得意一笑,就知道那娘們剛才都是唬人的!這時候還不是被嚇得只知道逃!
等抓到人,他一定要報之前的恥辱!
「都等什麼?還不上!快!快給我抓住他們!」
另一邊,趙齊明完全憑著蠻力殺出條血路。
他力氣大,打起架來不管不顧,一時間還真帶著花翠衝出包圍圈,不過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兩個人跑不掉,他只能用自己拖住人,讓花翠先離開。
「出巷子,向左……你走。」
趙齊明最後將花翠推遠了些,隨後伸手攔住想去追花翠的人,他赤手空拳,硬是擋住路給花翠爭取更多時間。
(本章完)
作者說:翠寶,喜歡,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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