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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瑜吃了一驚。
她其實也沒想過許願的力量這麼強大。
只有宴傾和時詡知道, 那是因為規則判定下,夏瑜確實付出了同等甚至更加昂貴的代價。
畢竟為一個規則生物永久開放私人領域,等於給了她永久滯留現實世界的權利。
屏幕上所有列車都停了下來, 而時詡的尖叫聲也在逐漸低微。
只見她那純淨潔白的外表已經全部坍塌融化,在地上堆迭的碎片裡面,一個圓滾滾的生物蠕動著露出頭來。
它有十幾米長,周身都是半透明的淡藍色冰晶,頭上長著長長的觸角, 血紅色的眼睛下面延伸出三對血色觸鬚。
圓潤的身體上沒有腳,只有一節一節的冰凌。
「這是什麼東西,」夏瑜聯想起自己學畫的時候曾經看的資料:「冰蠶嗎?」
「啊, 這就是時詡的本體, 醜死了。」宴傾毫不掩飾她的嫌棄。
冰蠶發出憤怒的嘯叫聲,露出兩排尖銳的牙齒。
隨著它的叫聲,整個中樞大廳都跟著顫抖。
「不好,這裡要塌了。」宴傾臉色微變,拉起夏瑜就走:「快點!」
時詡見她們要走, 尾巴狠狠拍在地上,無數尖銳的冰錐從她嘴裡噴出來,向宴傾扎過去。
「別鬧, 我們要回家了。」宴傾看都沒看, 黑霧自動匯聚成無數片黑鱗, 把冰錐盡數擋住。
大廳劇烈地震動,無數磚石從頭頂砸落下來,地面裂開一人寬的裂縫, 裡面都是無盡的黑暗。
宴傾拉起夏瑜往外面跑去, 那些原本晶瑩剔透的磚石嘩啦啦地掉落在她們身邊, 碎成無數的冰晶。
眼看得大門近在咫尺,中樞卻再也不堪重負,天花板在轟然巨響中竟然整個砸落下來。
「宴傾——」夏瑜忍不住驚呼。
「真是。」宴傾不耐煩地罵了聲,濃郁的黑霧騰空而起。
下一秒,夏瑜感覺一直握著自己的手掌溫度變了。
冰冷、濕滑又堅硬。
不可抗拒的力量帶起她整個身體,行雲流水一般向出口的方向衝去。
她駭然睜大眼睛,發現自己身下竟然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黑蛇!
那蛇頭碩大無比,簡直有一小間屋子那麼大,夏瑜趴在它的後背上回頭看去,蛇脊一路向下蜿蜒,蛇尾長得看不見盡頭。
「宴傾?」她驚疑不定地開口。
黑蛇輕笑一聲,引發無數震鳴聲:「抓好,寶貝。」
然後黑霧騰卷,它帶著夏瑜以勢不可擋之勢向門口衝過去。
時詡的尖叫聲還追在後面,原本空蕩蕩的門口驀然出現了一大片冰晶,然後在瞬息間凝聚成了一面厚重的冰牆,擋住了她們的路。
「你真的很煩啊蟲子。」宴傾不耐煩地說,蛇尾延伸過來,將夏瑜包裹進去,牢牢地護在裡面。
然後她速度不減反增,向著那面冰牆毫不猶豫地撞過去!
巨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冰牆應聲而碎,宴傾帶著夏瑜沖了出去。
下一秒,整個恢弘的中樞大樓完全倒塌,變成了一片晶瑩的廢墟。
夏瑜被輕輕放到地上,圍繞她的蛇尾眷戀地纏了纏,然後縮進黑霧裡面,鱗片摩擦的聲音響在四面八方,數息之後,宴傾又重新站在了她的身邊,還是她畫中那副完美的模樣。
廢墟顫動著,破碎的磚瓦向四周滑落,那隻冰蠶探出了觸角。
「夠了,」宴傾皺眉道:「這個怪談的核心已經被夏瑜破解,你再試圖阻攔會觸犯規則。」
冰蠶畏縮地低了低頭,觸鬚不停地捲動,但沒有再攻擊。
「走吧。」宴傾拉著夏瑜轉身。
軌道里傳來轟鳴聲,唯一一輛還在運行的列車駛出黑暗,停在她們的面前。
車門轟然打開,裡面明亮如白晝。
夏瑜最後看了一眼廢墟裡面的冰蠶,便和宴傾一起踏上了列車,在一排座椅中間坐下。
車廂空空蕩蕩,顯然因為剛才的變故,其他人還沒有接受。
「在想什麼?」宴傾捏捏她的手指。
「如果其他時間線的生物殺掉了本體,能乘坐這輛車離開嗎?」夏瑜問。
宴傾說:「你知道答案。」
夏瑜沉默了一會,才說:「不能。」
宴傾點頭:「這不是他們的列車,他們可以上車,卻永遠找不到自己的下車點。」
夏瑜想起高灣,各個時間線的他們彼此憎恨,已經不知道殺掉了多少個自己。
「如果他們坐上了屬於自己時間線的列車,又在對應的車站下了車呢?」過了一會,她還是問了出來。
「你看見過,」宴傾說:「他們會進入怪談的世界。」
夏瑜默然,怪談的時間充滿了各種怪談和怪談生物,普通人進去九死一生,幾乎不可能存活下來。
列車轟然前進,最後停在夏瑜上車的那一站。
夏瑜走下車,最後回望了一眼空蕩蕩的站台。
這裡躺著無數時間線生物的屍體,有高灣、有其他人……還有宴傾。
她長舒一口氣,沿著台階緩緩走上去。
金紅色的陽光一瞬間照射過來,刺痛了她的眼睛,外面竟然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有人出來了!」守在地鐵口的人一陣驚呼。
最先迎上來的是三部留守在外面的人,因為不知道出來的人會不會有問題,會由他們先行察看,警方的人甚至還在他們後邊。
「核心規則已經破解了,」夏瑜說:「只要本體坐上唯一運行的列車,在正確的地方下車就行了。」
陳隊長已經下去了,一個姓董的副隊長帶隊駐守在外面,她對夏瑜點點頭,示意手下把她扶到一邊,又讓人給她送來水和食物。
「不用了。」夏瑜擺手,她忽然覺得很疲憊,有種精神透支的感覺,「後面的事情我也幫不上忙,我就先回去了。」
「我代表特機三部感謝您的幫助,您救了上千名平民。」董副隊長鄭重地向她鞠了一躬,「歡迎您的加入,如果您不願意,我們也會上報對您予以表彰。」
「這個我之後再考慮一下,你們還是先救人吧。」夏瑜說。
董副隊長於是派了個車送她回去。
夏瑜坐在后座上,逐漸閉上了眼睛,到家門口的時候,竟然差點睡著了。
「你沒進過幾次怪談吧?」開車的是名三十多歲的女性,同樣來自三部,她溫和地笑了笑:「這種高危怪談會在短時間內耗費大量的精力,人就容易感到疲憊,我們三部對新入職的人員都會進行專門的精力訓練,以應對這種情況。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謝謝你。」夏瑜道了謝,關上了車門。
她沿著樓梯走上去,先前出現在她家附近的牛鬼蛇神都已經不見了,家門口的血跡也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夏瑜打開家門,宴傾正坐在沙發上等她。
「回來了呀,歡迎回來。」她笑眯眯地站起來。
夏瑜看了她一眼,沉默地關上房門,走去臥室換衣服。
宴傾站在旁邊,插手看著她的動作。
「宴傾,我換衣服的時候不要看。」夏瑜背過身去。
「知道,雖然都是女生,但你喜歡女生嘛,而我現在只是你的……」宴傾想了想,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彙:「——追求者,所以要保持距離。」
夏瑜把頭從領口伸出來,無奈地看著她:「你從哪裡學的這個詞?」
「是你告訴我的呀。」宴傾說:「嗯……8歲的你。」
夏瑜想起在隧道里行走的時候,那個宴傾曾經說主體送走了很多個她。
「你怎麼處理的她們,」她頓了頓:「殺掉了嗎?」
「沒有哦,我怎麼忍心殺掉夏瑜。」宴傾說:「滿足她們的願望,讓她們回歸時間線就好了。」
夏瑜抿了抿唇。
「她們……有什麼願望?」
「讓我想想……」宴傾單手撐住下巴:「7歲的你希望爸媽不要吵架;9歲的你不喜歡下雨,因為雨天媽媽就不能來看你了;12歲的你有點好玩兒,竟然希望那個夏寧在學校過得順利,這樣他就不會找你麻煩了;16歲你申請了住校,夢想是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畫室……」
夏瑜聽她娓娓道來,仿佛時光倥傯,早已遠去的年少記憶撲面而來。
7歲時成天爭吵的家,三層樓也躲不開的爭執摔打聲。
9歲時媽媽離開,爸爸帶著一個陌生的阿姨和比她只小几歲的弟弟住進來,她一個月只能見媽媽幾次,還得是不下雨的時候,因為下雨天媽媽的病情會加重,她從那時候開始就十分討厭下雨。
再後來,她從小心翼翼的討好,到終於認識到在這個她長大的房子裡面,她變成了那個唯一的陌生人。
高一她便申請了住校,後來不顧夏成梁的反對堅持學了畫畫,後來又和嚴清在一起。
夏成梁嫌她丟盡了臉面,在她堅持報考美術專業以後,便斷了她的生活費。
而媽媽早已出國療養,她留給她的財產和股份在這些年早已被逐漸蠶食殆盡,她不得不四處兼職打工,以支付學畫高昂的花費。
所有的事情,有的連嚴清都不曾了解過。
現在,全被站在她面前的這隻怪談生物給知道了。
宴傾抬起手來,指節輕輕擦過她的臉頰。
「不哭了,以後有我在。」她說:「夏瑜的願望,都會實現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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