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剛露魚肚白, 馬建明就從睡夢中醒來，他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滿意地聽見渾身骨頭咔咔作響, 這才汲著鞋子，一步一晃地走到院子的水缸邊，打水洗漱。
做好個人衛生、解決完個人生理需求，他有些困惑地看向安安靜靜的廚房，心裡有些奇怪。
往常這個時候, 嫂子應該已經起床燒火煮飯了才對，怎麼這會兒什麼動靜都沒有？
估計是大娘們口中的孕婦嗜睡症又犯了？
正打算上前敲門，把人喊起來做飯的時候, 吱嘎一聲, 他老娘的房門倒是先開了，馬老太打著哈欠從屋裡出來了。
「娘，起來啦。」他打著招呼，自然地說：「嫂子估計睡過頭了，我這就喊她去做飯。」
「不用叫了。」馬老太擺擺手。
馬建明心裡有些不安, 總覺得老娘要是再無理取鬧，嫂子肚子裡的孩子都要受不了了。「娘……」
「今天早飯，你做。」馬老太沖他揚揚下巴。
「啥？」馬建明呆住。
「你做！貼鍋玉米餅子, 整仨雞蛋, 弄成蛋羹吧！吃飽了下地好幹活。」馬老太說完, 覺得腹中一痛，忙跑向茅廁，一邊跑還不忘一邊叮囑：「記得快點兒啊, 別耽誤了出工。」
馬建明這才明白他老娘沒開玩笑, 還真是想讓他弄早飯！
使勁撓了撓頭, 小伙皺巴著臉，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廚房。
這一進門，好傢夥，桌上兩個碗！
再一看灶台，還有幾根白白的素麵碎屑。
更叫他怒不可遏的是，他準備燒火的時候，在燒了一半的柴火下找到了碎裂的雞蛋殼！
還是兩個！
好傢夥！
躲著他偷吃素麵就算了，居然還加了蛋！
加蛋也就算了，碗也不洗，大白天起來還讓他做早飯！
老娘真的太過分了！
馬建明氣得用力扇了兩下風，結果被撲面而來的煙霧嗆了滿滿一嘴。
「咳咳！」
不對啊。
和面的時候，馬建明愣了一下。
就算他娘是個飯桶，吃麵也不用兩個碗吧？難道昨晚老娘不是自己吃的獨食，而是還叫上了另外一個人？
那人會是誰呢？
總不能是老娘的相好吧？他爹總共才走兩年吶！
可要真是相好可咋整，俗話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一個做人兒子的，想攔也攔不住啊……
不行，得寫封信，找大哥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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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那字跟狗爬似的，難看得要死。他也不愛寫，要不讓嫂子代筆？
可這種事，適合讓嫂子知道嗎？所謂家醜不可外揚……
「小叔，你怎麼揉上面了？」
說嫂子嫂子就到，楊曉雅一臉吃驚地看著正在和面的小叔子，有些忐忑。
大概是好不容易吃了頓好的，吃了頓飽的，她昨晚睡得極香甜，直到剛剛，天光大亮才醒。
馬建明臉色也不好看，「誰知道老娘突然抽的什麼風，指定要我做飯。」
楊曉雅聽了，就想到婆婆昨晚的樣子，確實……挺像抽風的。
「那我來幫你吧。」楊曉雅說著，就想伸手。
馬建明躲了開。「算了吧，我力氣大，一會兒就揉好了。嫂子，娘還想吃蛋羹，你做那個吧。」
「好。」楊曉雅說著就去裝雞蛋的罈子前，但是打開蓋子後，裡頭數目極多的雞蛋讓她很是意外。
自從過了門，這個家的廚房就一直是她在忙活的，就算家裡的糧食一直被婆婆把控得極牢，每頓飯煮什麼，多少份量，都要婆婆決定，但對這個家裡有多少存糧，她還是心知肚明的。
明明……昨天只剩下五個雞蛋，不，昨晚她和婆婆吃了兩個以後，應當只剩下三個。
……怎麼這裡，還會有十三個。
雞蛋還能越吃越多？
「嫂子？你愣著幹嘛呀，拿三個雞蛋呀。」馬建明不知內情，只是催促道。
「哦，來了。」應完又有些不確定：「要三個這麼多呀？」
「娘說要的。」馬建明回道。
既然是婆婆放的話，楊曉雅也不再多說什麼，乖乖拿了三個。
她找來一個大碗，正要將雞蛋磕進去，就見婆婆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你給老娘把雞蛋放下！」
楊曉雅嚇得動也不敢動，當機立斷放下雞蛋，心中慶幸自己動作慢，一個都還沒磕開。
馬老太見狀，鬆了口氣，還好，任務不算失敗。
這可是5斤棉花的任務！
後怕不已的她對著另外一邊的馬建明的背就是一巴掌。「讓你做個早飯你喊她做啥，這麼大人了連個早飯都不會做，老娘養你這麼大，幹什麼吃的！沒看她大著肚子呢嗎！」轉頭又對楊曉雅道：「坐著等吃飯！」
馬建明：？
他是做了什麼得罪老娘了嗎？
怎麼一夜之間，他在這個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連嫂子都不如了呢？
還是老娘想臨老改嫁，嫌他這個大拖油瓶太重？就想找點麻煩，讓他知難而退，自個兒分家出去另過？
馬建明覺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氣得手下力氣越發地重，沒一會兒就把麵團揉好了，趁醒面的時候，磕了雞蛋，拿著筷子鐺鐺鐺鐺打得極響，以發泄心中的不快。
一定要把老娘那臭不要臉的老相好揪出來，恁死！
早餐桌上，一邊大口咬著香噴噴的餅子，馬建明一邊惡狠狠地想。
等吃完了飯，馬老太又對準備收拾碗筷的楊曉雅道：「放下，讓那臭小子來。」
不知所措的楊曉雅看了看神色自若的婆婆，又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小叔子，果斷選擇聽一家之主——婆婆的話，放下了。
「娘，這秋收完了，天氣就該冷了，我回屋把您那件冬衣做完。」
馬老太滿意地點點頭。
其實比起兒媳婦的恭順，耳畔傳來的小窮鬼的聲音更能使她愉悅：
【投餵兒媳任務完成，獎勵的5斤棉花已送達！】
【愛護兒媳，包攬洗碗任務完成，獎勵的熱水瓶已送達！】
棉花、熱水瓶，這可都是稀罕物，平時就是有錢有票，到了供銷社都不一定能找到。
有了這新棉花，她就給自己打條新棉被，再加上熱水瓶，到了冬天，就能經常喝到熱水，可方便不少。
馬老太翹著短短的二郎腿，開心地哼起山歌來。
……這一幕看在馬建明眼裡，更不得勁了。
老娘絕對有情況！
「娘啊。」他忍不住道：「我可是你親兒子。」
馬老太奇怪地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要不是我兒子，我吃飽了撐的養你到這麼大？嫌家裡糧食多啊？」
「我的意思是，我肯定給你養老。」馬建明又換了種說法。
馬老太都氣笑了：「那不是廢話，你小子要敢不給老娘養老，老娘上公安局告你，讓你進去蹲個十年八載的！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那你就別改嫁了唄！」馬建明被他娘吼得頭都大了，什麼委婉耐心，旁敲側擊都被拋到腦後，一張嘴就把真心話給說了出來。
屋內，正在纏線的楊曉雅手一顫，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婆婆要改嫁？
「啥？」馬老太怔愣片刻，惱羞成怒地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了小兒子的耳根，速度又快又准！「哪個嫌命長的短命鬼拿老娘開玩笑！」
「疼疼疼！」馬建明哀叫不已。
「給老娘老實交代，是哪個在外面亂嚼舌頭，看我不拿剪刀給他把舌頭剪下來！」馬老太火力全開，氣場爆棚！
「沒、沒人知道啊，是老娘你自己不小心。昨晚跟人一起吃麵的碗都不帶洗的，就大大咧咧地擱這桌上，能怪你兒子我太聰明，發現了嗎？」
他嘟嘟囔囔，馬老太的臉色卻幾經變化，屋裡正聽著動靜的楊曉雅已經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
「我看你是活膩味了！」馬老太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完，脫下鞋底就往這熊孩子身上抽。
邊抽邊罵：「老娘半夜餓得慌，起來遇到你懷孕的嫂子，正好她也餓了，我們娘倆坐在一起吃個面。留下兩個空碗，就能被你個兔崽子胡扯成出個姦夫？你他娘咋不去說書呢！」
「啥？」馬建明被這話說得一愣，沒躲開，一記鞋底就抽上了他的大腿，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這會兒他總算明白整了什麼烏龍，連連討饒：「娘誒，娘，我錯了，我一腦袋錯誤思想！哎呦！別抽了，娘誒！」
母子兩個一個追一個跑，繞著院落跑了倆圈，終於，上了年紀的馬老太率先因為體力不支而敗下陣來，扶著老腰大喘氣道：「下次再敢胡騶你老娘我的風流史，老娘就讓你出去討飯！趕緊給我去把碗洗了，廚房收拾了，再去上工！今兒你要是掙不回十公分，老娘恁死你！」
馬建明也扶著屁股哀哀叫著，聽到這話，有氣無力地應了，一瘸一拐地進廚房去收拾起來。
唉！
也是他活該！
老娘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麼彪悍，哪還能有第二個不怕死的老爹出現，娶她回家呢。
馬建明十分唾棄自己之前的腦洞。
等最後一個碗洗好，他的心情還很低落。「娘，我上工去了。」
「快滾！」馬老太從自己屋裡喊道。
至於她自己，都這把年紀了，倆兒子也都大了，要是地里沒有什麼便宜可占，她才不起早摸黑地上工呢！
馬建明出了家門，才後知後覺地想起：
要是老娘沒想改嫁，不覺得他是拖油瓶、不打算趕他出去自立門戶的話，那對大嫂這麼好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