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醫館隔了兩條街的街道上, 突然拉起了一個場子。
銅鑼聲不斷從裡面傳出來。
圈子裡,一個身著青衣的俊雅青年手拿銅鑼對周圍喊道
「各位老少鄉親,在下今天在這裡擺開場子, 是為了賺些銀錢」
無疑,此人在大街上拉開這等架勢,是為了打把式賣藝。
但是他姿態瀟灑,舉止大方,行動間頗有魏晉之風, 倒很是引人注目,人們看熱鬧的聚集過來,見此也駐足觀看起來。
聚來的人越來越多, 不一會兒就圍了里三圈外三圈。
顧惜朝看了看, 見人圍的差不多了,便拿出了幾柄飛刀。
給圍著的人展示了一下,道,「在下有一門飛刀絕技,例不虛發」
不等周圍人失望, 他又拿出一塊黑布,表情自信道,「普通的飛刀絕技各位想必已經看慣, 在下擅長的, 是盲射」
他瀟灑一笑, 抖開一塊黑布,「等下我會蒙住自己的雙眼」
周圍的人聞言,總算提起了興趣, 有想走的也暫時停住了腳步。
如今學武之風盛行, 經常有學武之人在街頭賣藝, 耍刀弄劍的已經司空見慣,不是什麼新鮮事,將眼睛蒙住表演的倒是還少見些。
顧惜朝將布條系在臉上,從容不迫的走到一塊木板前,這塊木板上用炭筆分別做了幾個標記。
顧惜朝站定之後,微微抬手,手上寒光一閃,六柄飛刀成大字型釘在木板上,與標記的位置分毫不差。
「好」
叫好聲瞬間響起
「再來一個」
「再表演一個」
顧惜朝隨手扯下布巾,掃了一眼木板,對周圍笑道,「接下來我想要找一位群眾上來為在下配合一下」
他示意那塊木板,上面的標記勾勒的是人形。
上去也就是站在板前當靶子。
圍觀的人左右看了看,無人應答。
顧惜朝等了一會兒,見此保證道,「在下手上的功夫很穩的,諸位剛才已經看到了,保證不會傷了人」
他笑得溫和,周圍卻還是無人回應。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顧惜朝的神情亦慢慢變得尷尬起來。
「在下真的很有把握」他抿了抿嘴,說。
這是他之前想到的賺錢法子,結果卻沒想到第一天就遇到這種情況。
想著,顧惜朝突然有些走神。
這種情況有些似曾相識
他當初一門心思出人頭地,無奈囊中羞澀,一路便靠賣藝維持生計,待後來功名被革,投軍無門,轉而在京城四處投書,閒暇賣藝時,便遇到了晚晴,那時他也是…
正想著,人群中突然傳出熟悉的聲音。
「惜朝,不如還是我來幫你開這個張吧」
沉思被打斷,顧惜朝順著聲音看過去,頓時大驚,「晚晴?你怎麼來了」
傅晚晴從人群外走進來,她看著周圍擺著的傢伙事,對顧惜朝道,「這便是你一早所說要做的事情?」
顧惜朝頓住。
他出來前,特意讓晚晴幫他看一下店,免得晚晴打算跟他一起出來,而且他特意選擇了這個與醫館隔了段距離的鬧市。
…沒想到還是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此時被妻子一問,顧惜朝頓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傅晚晴看著顧惜朝,漂亮的眼中一片溫和,「惜朝,你應該告訴我的」她輕聲嘆道。
顧惜朝表情有些沉默,「可是我見你很開心…」
傅晚晴心裡暗嘆,看著他柔聲道,「我是很喜歡做大夫,也想要幫助別人」
「但是卻要我的相公在這裡賣藝賺錢,供我施藥?」
傅晚晴其實很聰明,很多事情她都能快速想明白。
今天早晨顧惜朝說讓她幫忙看店,他有事要出去時,她便心裡疑惑。
然後在看診時聽到有人說,隔壁街有人拉開了把式在賣藝。
她聽到莫名多問了兩句,然後便越聽越感覺熟悉。
後來有人來買藥,但是她去抓藥時卻奇怪的發現藥櫃裡的藥材所剩無幾,她頓了一下便想到了她這些天做的事情,聯繫到剛才聽到的事情,傅晚晴很快便反應了過來,詳細詢問了看到賣藝的人,果然是惜朝。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傅晚晴立刻有了決斷,對那些看診的人解釋清情況,然後,她便找了過來。
顧惜朝被她問的一頓,「我…」
傅晚晴看向他,神色變得認真,「惜朝,你怎麼了?你心裡是不是還有什麼東西放不下?」
顧惜朝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顧惜朝終於抬頭看向她,「你本是相府千金,現在卻只能與我寄身在一間醫館中,連想做什麼都不能痛快去做」
「晚晴,是我沒本事,不能讓你做想做的事」
說到後面,他已變得自責起來。
傅晚晴搖頭打斷他,「不,我現在真的很開心」
顧惜朝一頓
傅晚晴看著他,突然道,「惜朝,我記得我們以前一起在小院裡過過一段普通人的生活」
顧惜朝一頓,傅晚晴看著他,笑道,「那個時候,我連飯都煮不熟,但是你卻都吃了。」
顧惜朝同樣想到那段時光,那時他被晚晴勸動,打算放棄一切,不再執著於名利,就他們兩個人一起過平凡的日子。
所以他們搬進了一棟普通宅院,像普通百姓一樣,男耕女織。
但是還沒有兩天,黃金麟便找到了他,讓他認清了現實。
短暫的幸福戛然而止,他也繼續去追殺戚少商,後面的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傅晚晴同樣想到了那時,她買菜回來,等待她的是丈夫的離去,然後,再也沒有了平靜的時候。
「現在沒有人會再來打擾我們,可以真的過上平靜的日子,我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傅晚晴看著顧惜朝,認真道,「可能我還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是你可以一一告訴我,我都可以去學,去適應」
「我當初便願意放棄身份,像普通女子一樣,為丈夫做飯,學習做家事,現在我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顧惜朝頓住
此時傅晚晴又道,「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自己一個人撐著了,無論什麼事情,我們都可以商量著解決」
顧惜朝看著她,「晚晴」
傅晚晴笑道,「我現在不是什麼相府小姐,更沒有什麼高貴的身份」
「我只有一個身份,是顧惜朝的妻子」
「我們像那時一樣,夫妻間互相扶持,好嘛」
顧惜朝終於點頭,「嗯」
「喂,還演不演」
他們在這裡互訴衷腸,圍觀的人卻都不耐煩了,紛紛叫嚷起來。
看了看周圍,傅晚晴突然笑道,「惜朝,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嘛?」
顧惜朝看她,「嗯?」
傅晚晴眼中滿是柔和情意,「我很慶幸,當時遇到了你」
顧惜朝一頓,亦是笑道,「晚晴,我也很慶幸,遇到了你」
兩人相視一笑,看向周圍,默契的走到一邊。
丹蚩再次煉完一爐丹,看著手上的藥材,突然想到他收的僕人好像去賺錢了。
也不知道賺得怎麼樣了,想了想,打算出去看看。
從後院出來,到了大堂,卻發現裡面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看著空無一人的醫館,丹蚩一頓,臉上皺起眉。
打開大門,喧囂立刻湧進來。
門外的街市依然喧鬧,但是這次有的路人卻腳步匆匆的往一個地方聚集,嘴裡嚷嚷著什麼賣藝,什麼醫館大夫。
丹蚩關門的動作一頓,想了想跟著走出來。
走了一段突然聽到熱鬧的叫嚷聲,前面的空地上圍了一大圈的人,而他店裡的兩個夥計都在人群里,正在裡面做奇怪的事情。
丹蚩躲開人群,站在一邊去看,暗暗猜測是在幹什麼。
一直等到他們拿著托盤轉圈,然後有人不斷往裡面放銅錢,才有些瞭然。
等到人群散了,顧惜朝他們開始收拾東西。
丹蚩走過去,問他,「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散場之後,顧惜朝收拾攤子,猛然看到他過來,動作當即停住,此時聽到他問話,顧惜朝低頭看了看盤子裡的銅板,又抬頭看向他,表情有些茫然的呆滯。
嫌少?
丹蚩見他一直不說話,皺皺眉又轉向了他身後的女子,不悅道,「你不在店裡坐堂,跑出來沒事幹嘛!」
鋪子裡現在是沒有藥賣了,但是大夫怎麼也出來了?
偷懶?
傅晚晴停下越幫越忙的動作,聞言溫婉笑道,「店裡沒人看診,我便來幫幫惜朝。」
傅晚晴說完突然變得沉默,表情亦有些黯然。
待她解釋後,那些人一聽不送藥了立刻就走了大半。
店裡頓時變得空閒起來,傅晚晴見此亦有些失落。
丹蚩點了點頭,臉上看不清在想什麼。
他低著頭,突然掃了一眼那個托盤,又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眼顧惜朝,表情有些奇怪。
這個僕人本事好像確實不怎麼樣!忙活半天才賺這麼點,難怪之前混得那麼慘。
丹蚩心裡有些恍然,又有些欣慰。
現在好歹比之前有進步,調教調教也不一定沒用。
「醫館不能一直關著」
想了想,丹蚩只囑咐了這一句便轉身回去了。
也不打算為難他了。
想想也是,要是有本事的話他這僕人也不至於賣身為仆。
不過,兩個人往那裡站一站,動動手就有人給錢嘛?
射刀子有什麼好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