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
阿斯特麗德透過馬車上的車窗，觀察著這座陌生的城市。
從街道的平整度來看，雙塔城應該是一座比聖城更先進的城市。
馬車行駛在上面幾乎感覺不到太多顛簸。
但是街道兩側的建築並不像聖城那樣整整齊齊，甚至風格都不太統一，各種地區風格樣式的建築都有。
這是雙塔城最大的特色，來自五湖四海的移民聚集到這裡，也帶來了各地的風俗習慣。
同樣帶來的還有奇特的歧視現象。
「本地人」瞧不起外地人。
雖然理論上講，雙塔城裡幾乎沒有幾個本地人，畢竟在一百多年之前這裡還只是個人口幾百的小鎮。
完全是在不到兩世紀的時間裡像開了掛一樣飛速發展起來。
先是發現一個礦山，然後礦工子弟中出來一個搞機械的天才，改良了蒸汽機。
蒸汽船能用上城外的深水港，一舉讓這座城市成為南方重要的貿易中心。
這時候發展唯一的問題，就是最早到達這裡的礦業家族，掌控了城裡的幾乎所有資源，隻手遮天。
結果天降紅龍，把那個家族給揚了……
順帶捧紅一個法術界新星索倫。
雙塔城發展三要素，地理，科技，還有卓戈騎臉。
時至今日，這裡已經匯聚了數以百萬計的居民。
本質上全是外地人，頂多是來得或早或晚的區別。
所以歧視並沒什麼道理，或許內心深處是在歧視曾經的自己。
為了能擺脫「不光榮」的家鄉背景，迫切地想要融入當地，於是選擇攻擊和自己相同來歷的人，以顯示自己不一樣。
明明都是底層討生活的，還非要在底層里分個高低。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投名狀。
不過這些人並不敢一視同仁地歧視所有外地人，像阿斯特麗德這種人物來了，完全不會感受到歧視。
「雙塔城的人們都好友善啊。」走下馬車的阿斯特麗德感嘆。
一路走來，所有見到她的人都笑容滿面地打招呼，甚至駐足行禮目送她離開。
「我還以為會被瞧不起呢。」
因為女神長期失聯，教會裡聖女的地位一降再降，導致她內心有些自卑。
哪怕現在身份大不相同，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還是不好改。
「哦，現在可沒人敢瞧不起你，」林賽奶奶笑著說道，「就算不知道你是誰，也能認出聖騎士。」
正如她所說，兩名聖騎士緊緊跟隨在兩人後面，這還是阿斯特麗德強烈要求減少護衛得到的結果，不然後面就是兩列。
作為教會成員，自然有些特權，聖騎士可以不接受安檢，持械進入演出現場。
音樂會的舉辦地在室外，海灘上，算是卓戈集團的一次大膽嘗試。
主要是羅琳樂團的陣仗，怕室內演出觀眾們進得來，出不去。
「這是您的大衣，請拿好，」工作人員抱出幾件衣服，「記得在演出結束後交還給我們哦。」
阿斯特麗德伸手接住，差點沒拿穩，幾件大衣加一塊起碼十幾斤沉。
「這是？」她不解地問，本來以為是現在天氣轉涼，怕晚上冷提供的外套，但這個重量顯然不是雙塔城裡能用上的。
「今天演出的最後一個節目，會導致現場溫度驟降，需要額外保暖，以免您身體出現問題。」工作人員回答。
「來，請跟好，我帶您前往包廂。」
雖然是室外場地，卓戈還是設置了臨時包廂。
體現特殊性，是當地有錢人的剛需。
包廂相比劇院中的比較簡陋，只有一套沙發，一張桌子，以及贈送的酒水，一圈圍欄，沒有天花板。
不過位置在觀眾席最前方，腳下就是白色細密的沙灘。
演出還沒開始，阿斯特麗德好奇地觀察周圍。
這裡的貴族不光有人類，從現場的情況來看，還有精靈，矮人，侏儒，甚至獸人，還有卓爾，雙塔城果然是一座神奇的城市，這麼多種族能和平共處。
右側的包廂中坐著一頭紅色的龍，一位看起來雍容華貴的女士，還有一個小孩。
好奇怪的組合。
那個小孩正猛盯著他們看，看得阿斯特麗德懷疑自己臉上有東西。
「你好，小朋友。」她試著打個招呼。
然而「小朋友」沒搭理她，反倒是大聲問身邊的龍。
「哇，那是什麼構裝！好帥！卓戈，我想要這個，你出新品怎麼不告訴我？」
「新品你個大頭鬼！」卓戈一爪子拍到豆豆頭上，「那是教會聖騎士的裝備，想要自己扒去。」
卓戈，這頭龍就是卓戈？
阿斯特麗德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這位教會重點關注對象。
「他年紀還小，你別打壞他。」阿斯特麗德擔憂地說。
「沒事，放心，孩子皮實打不壞，要不你也試試，可解壓了。」卓戈一爪拎著豆豆遞過來。
「卓戈！我跟你沒完！」豆豆張牙舞爪地抗議。
「不用了，謝謝。」阿斯特麗德笑容勉強地拒絕。
太奇怪了，雙塔城確實太奇怪了，原來這就是外面的世界嗎。
出於正義感，她想解救一下這位正在遭受虐待的「孩子」。
「沒關係的，不用在意他們。」林賽奶奶突然說道。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嗎？」阿斯特麗德不敢置信地問。
「相信奶奶，真的沒關係，」林賽奶奶拍拍阿斯特麗德的手，「看演出吧，音樂會就要開始了。」
嘉琳娜爺爺作為戲劇公會會長，受邀來開場，他手持木杖，走到觀眾席前的小舞台上，重重敲了三下。
這是劇院演出開始前的慣例，提醒入場的觀眾安靜。
然而今天的觀眾完全無法安靜，他們無法克制地發出驚呼聲。
「哇——」
「天吶！」
「舞台在海里？」
驚呼聲中，一座舞台從海面下升起，直到微微高出海平面。
幾道傳送的光芒閃爍，一眾演員傳送到舞台上。
如果從遠處看，這些演員就像是直接站在海水上一樣。
戲劇公會舞台設計部門的全新創造，純粹是在秀肌肉。
自從戲劇公會把舞台部門獨立出來，不完全根據劇團要求進行設計，而是有了很高的自主性，各種神奇的舞台機械結構，就一股腦地冒了出來。
第一個節目是副團長攜他的歌劇團帶來的經典歌劇選段。
幾段唱罷，阿斯特麗德輕輕鼓掌。
技術水平很過關，不過中規中矩，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應該不會選擇這位導師。
阿斯特麗德看演出的同時，也在為自己選擇節目中的導師。
不光導師挑學員，這其實是個雙向選擇的過程。
隨後登台的是格爾達，是《冰雪奇緣》中的造型，現在她出席活動基本永久是這個形象了，唱的也是魔影配樂中的歌。
代表作就是代表著一個人能夠靠一作吃一輩子。
《冰雪奇緣》明顯到這個標準了。
而且目前第二部正在籌拍中，格爾達馬上就要有夠吃兩輩子的代表作了。
唱得一般，阿斯特麗德敏銳地發現了很多小瑕疵。
對於普通觀眾來說足夠厲害，但在她這位童子功歌手眼裡不太夠看。
這位導師的水平可能還不如她。
她還不知道綜藝節目中的導師，專不專業不是最主要的，有沒有名氣才是。
在她有些失望之際，地底棄子的搖滾把她嚇了一跳。
原來歌還能這麼唱。
那個主唱像鋸子鋸木頭一樣的唱法，分不清是故意的還是聲音如此，這樣唱真的不會把嗓子毀掉嗎？
阿斯特麗德認為作為一個歌手，保護自己的嗓子是重中之重。
而且唱的歌還怪怪的，她甚至分辨不出是好還是不好，覺得有點像噪音。
但不敢說。
因為現場的其他觀眾都興奮異常，不少人離開座位，瘋狂地舞動著，看樣子是十分喜歡這首歌吧。
三個表演結束，阿斯特麗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選擇錯節目了。
這幾位導師的風格，顯然都和她十分不匹配。
如果外面世界的人最喜歡這樣的歌，那她豈不是收穫不到多少觀眾的認可。
猶豫之時，忽然感覺到一陣冷意，讓她不禁打了兩個哆嗦。
「快把衣服穿上。」林賽奶奶急忙把大衣拿給她。
身旁的聖騎士長劍出鞘，似乎是發現什麼危險，進入警戒狀態。
「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冷？」
「是死靈法術，還有，這是法術降雪？」林賽奶奶好奇地搓了搓落在手上的小雪花，細微的冰晶在手中融化。
漸漸的，鵝毛般的雪從空中飄下。
雙塔城的氣候幾乎不可能自然降雪，觀眾們對突然出現雪，感興趣程度甚至超過了舞台上的表演。
以至於體型巨大的蛛化精靈帶著一整個骷髏兵樂團出現在舞台上時，沒有太多人對此感到驚訝。
在所有人專注地看著天空上的魔法陣的時候。
冷冷清清的鋼琴聲響起，簡單，靈動，一下一下敲進了阿斯特麗德的心裡。
哪怕只有前奏，已經征服了這位年輕的聖女。
隨著演奏的進行，現場都被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籠罩。
曲調似乎是憂傷的，透露著無奈與悲哀。
可是並不絕望，隱約中能感受到一點希望的力量。
好像有什麼美好的東西，在充滿哀傷的環境中鼓勵著人們。
悲傷與激勵混雜，使這個曲子聽起來有一些掙扎，但這份掙扎並不激烈，如同在平靜地訴說著，讓一切衝突都隨它去吧。
就像那飄然落下，又融化在風中的雪花。
阿斯特麗德突然有點想哭，她想到自己曾經在教會聖城中度過的封閉歲月。
什麼都沒有，得不到女神的回應，聖女的存在也沒有價值，雖然還活著，但可見的命運已經宣告了她的結局。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一直等待死亡來臨。
多悲哀的一生啊。
但至少她還有音樂，一個人躲在小屋子裡給自己聽的創作，支撐著她沒有完全渾渾噩噩地生活。
她並不認識這首曲子的創作者，也不認識演奏者，不過通過旋律，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們所感受到的。
太優秀了。
阿斯特麗德眼神堅定起來，她也想創作這樣的作品。
她要選擇這位導師。
哪怕這位導師是傳說中的蛛化精靈，幽暗地域中最殘暴的獵殺者。
她相信能演奏出這種旋律的精靈，不會是十惡不赦的兇徒。
當然，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藝術水平從不與品格掛鉤。
歷史上偉大的藝術家，可沒少出道德地板級別的人渣。
而且羅琳還和教會有仇。
骷髏兵樂團完美地表演了合奏部分，不像獨奏那麼情感充沛，但嚴絲合縫，精準得不像是表演，配合嚴密如同全程只有一個樂手在演奏。
這部分阿斯特麗德猜對了。
整個樂團其實並不具備演奏能力，都是羅琳設定好的法術執行步驟。
從某種意義上說，和放伴奏差不多。
只是看起來像是骷髏兵們現場演奏的，其實每次演奏都是一個樣，碳基機械了屬於是。
一曲結束，雪也停了。
並沒有在沙灘上留下積雪，全部融化成了雪水，骷髏兵離場，溫度也隨之升高。
好像剛才是一場夢境。
羅琳起身離開鋼琴，走到舞台前方，這位凶名在外的傳奇，行了一個標準的謝幕禮。
然而回應她的沒有掌聲，只有一片寂靜。
觀眾們還沒從剛才的氛圍中脫離出來。
接近半分鐘的安靜，讓卓戈差點沒繃住起來當托領掌聲。
他怕這卓爾女王記恨上現場觀眾，安排卓爾去半夜敲門。
就你聽完了不鼓掌是吧？
這可是卓爾的老本行。
在氣氛的尷尬快要到達臨界值時，阿斯特麗德站了起來。
她眼中噙著淚水，用力地給出掌聲。
隨即其他人也反應過來，海灘上頓時被掌聲淹沒。
阿斯特麗德決定了，如果這位蛛化精靈沒選擇她，那她寧可不繼續參加。
現場的掌聲持續了近十分鐘，才逐漸有停歇的意思。
羅琳臉上難得出現了笑容，沒有表演者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
興奮之下，羅琳甚至想表演返場小段，被卓戈眼神制止了。
再把那幫骷髏召喚出來，這忽冷忽熱的，把觀眾們全弄感冒。
隨後另外三位導師攜其他樂手共同登上舞台，為這次音樂會謝幕。
順帶給節目做了個小宣傳。
離開的路上，阿斯特麗德翻開節目單，她要找到這首曲子的名字，在卓戈音樂平台上下載到播放器中。
然後每天晚上情緒低落的時候，躲在被窩裡偷偷聽。
在得知有音樂平台和播放器這種東西後，她立刻開通了會員。
人生中第一次衝動消費。
「《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這還是一首聖歌？」
教會也有聖誕日，也就是魔法女神誕生的日子，是個很嚴肅的節日，當然也有這類主題的聖歌，不過與今天這個聽起來很不一樣。
「真想和這首曲子的創作者學習啊。」阿斯特麗德感慨地說。
她也想創作這樣的聖歌。
「誒呦，姑娘可使不得呀，你沒看那彈琴的都八條腿了嗎，肯定是彈這首曲子彈的，說不定裡面有問題，學壞了咋辦。」
身後突然傳來一位阿姨的聲音。
阿斯特麗德轉頭看去，並不認識對方。
那位阿姨身旁還有一個年輕女生，應該是她的女兒，急著想捂住媽媽的嘴。
「哎呀，你別說了，少看點論壇里亂七八糟的東西吧，對不起啊，我媽這人就這樣，沒惡意的。」女兒連連道歉。
媽媽瘋狂展示社牛能力，「說說怎麼了，哪有閨女不讓媽說話的，這是我閨女，艾莎·斯通，在卓戈集團擔任要職。」
「我沒擔任要職。」
艾莎後悔在信里給媽媽吹自己了，現在她逮著人就要夸女兒。
媽媽不尷尬，她尷尬。
「我看你也是外地來雙塔城的吧，以後常聯繫。」
「媽媽！」
「我這是在給你擴展人脈，不領情！」
「好呀。」阿斯特麗德很自然地同意了，她很喜歡這種充滿熱情的人。
「不是，哎呀，麻煩你了。」
艾莎推著媽媽吵吵鬧鬧地走遠。
本來接爸媽到雙塔城裡旅遊，第一天其樂融融，第二天矛盾初顯，到第三天開始相看兩厭。
「你看看你，一點不場面，這樣以後怎麼找對象，我像你這麼大都有你哥了。」媽媽還在輸出。
「我不著急，反正我哥也沒結婚呢。」
「你不急我替你急，他滿腦子只有書，你可不能學他。要不這樣，我干一件大事，你就去見見你黛絲阿姨家的小兒子。」
「這中間有什麼關係嗎？」艾莎震驚了，她完全跟不上媽媽的邏輯。
「就這麼說好了，我也去參加那什麼費林好歌曲，晉級了，你就去……」
「好好好，你別再嘮叨了就行。」艾莎選擇妥協。
說是和媽媽說不通的。
反正在她看來，媽媽不可能晉級節目。
自己也就不用去見那誰家的兒子。
媽媽平日裡最多就唱唱山歌，什麼樂器都不會，連樂譜也看不懂。
艾莎現在被卓戈培養的都能識點譜。
還想晉級淘汰率這麼高的費林好歌曲？
不可能，絕不可能。
雖然心裡有些不安，但艾莎還是說服了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