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你有病嗎
許順並不知道，他走後胖子發生的事。
他正在一個茶館裡，聽人說書。
說書先生抑揚頓挫，唾沫橫飛，說著大虞皇帝英明神武，大殺四方，建國立業的故事。
聽得許順昏昏欲睡。
在青華派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修仙界非常大。
之前與藍道人行走幾千里，不過是修仙界之中名為「赤縣神州」的地方。
在赤縣神州之外，還有萬萬里疆土。
說書人口中大虞皇帝一統天下，是以他們的見識，認為天下就那麼大。
不過二十年間，赤縣神州從原本五代十國的格局變成了大一統的國家，變化也是非常快。
頗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
也許等許順修為高深之後，過個幾百年後，說不得大虞又四分五裂，赤縣神州出現新的王朝。
想到這些，許順付了茶錢，出了茶館，準備繼續走一走轉一轉，找個落腳的地方。
他一出茶館，就有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跟上來。
一個普通人。
許順已經察覺到他，但是沒有搭理他，反而繼續走在街上。
走過了一兩條街，來到一處偏僻的地方，那人鬼鬼祟祟跟上來，說道：「仙師，您有藥嗎？」
「你有病嗎？」許順反問道。
他看到這人黃黃瘦瘦的，穿著破舊的衣服，如同乞丐。年紀約莫四五十歲，眼神空洞，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那人一愣，感覺許順在內涵什麼。他費了很大的勁，做出諂媚的樣子，說道：「閣下是黃丹會的仙師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許順沒有否認，也沒有確認。
他感覺怪怪的，為什麼總有人把他認成黃丹會的。
黃丹會跟他撞衫了？
「一般人雖然吃神仙丹，但並不知道黃丹會。唯有我……」那人頗為自得的說道：「唯有我知道黃丹會。」
「我知道所有的神仙丹，都是從你們黃丹會買的。那些奸商一轉手就掙了很多錢。可惜當年的我……錯過了這個機會，不然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許順聽著他繼續嘮嘮叨叨：「神仙丹，神仙好，吃了一粒忘不了。為了神仙丹，我變賣家產妻兒，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了。」
「我已經好多天，好多好多天沒有吃神仙丹了，我感覺我快死了！」
「只求仙師再賞我一顆神仙丹，讓我再當回神仙！」說著那人就跪下來，給許順磕頭。
「……你變賣了什麼？」許順盯著他問道。
「家產與妻兒。」那人抬起頭說道。
「你後悔嗎？」許順低沉著聲音又問。
「為了當神仙，拋棄妻女，捨棄家產，不後悔吶！」那人說道：「求仙師賞我一顆神仙丹！不，半顆也行……半顆也行吶！」
「我下半輩子給仙師做牛做馬，償還仙師的恩情。」
「砰砰砰」，那是他磕頭的聲音。
他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吃神仙丹了，他現在一無所有，根本買不起神仙丹，只能祈求黃丹會的仙師大慈大悲了。
「我看你好像幾天沒有吃飯了，我沒有神仙丹，只有乾糧。你拿走吧！」許順遞過去一塊乾糧。
現在的他，哪裡不知道神仙丹是什麼鬼東西。
剛才賣東西的時候，好像別人把靜心丹當成了神仙丹。
哎呀，不會坑了那胖子吧？
不對！
神仙丹對人有害，靜心丹對人吃了無害，他並沒坑胖子！
「不，我不要乾糧！仙師大發慈悲，給我一點神仙丹的丹沫吧，讓我再吃一次！」那人砰砰砰的磕頭，頭破血流。
為了吃神仙丹，現在讓他死，他都願意。
他這樣的身份，去找黃丹會的仙師，也是有風險的。萬一仙師不耐煩，反手就把他打死，也無人問津。
許順手裡拿著一塊乾糧，默默不語。
從一顆到半顆，從半顆到丹沫，餓了不吃乾糧，只想吃神仙丹。
為了神仙丹，變賣家產就算了，還把妻兒也賣了。
眼前的這個可憐人，背後是不是一個可憐的家庭？
可憐、可悲、可嘆，但眼前的人不值得同情。
「吼！」
仿佛間，許順耳邊好像響起了虎嘯。
泥丸之中幾個月不曾變化的「神」在震動，帶動著體內的法力，慢慢糾纏、融合在一起，似乎要形成什麼。
殺，殺了這敗類！
殺，殺了這人渣！
殺，殺了這無用的人！
激盪的殺意，從他心中湧起，與周身的法力一起震盪，讓他恨不得殺了這個敗類！
但是他克制住了，他並不是濫殺之人。
殺，並不能解決問題。
「我沒有藥，你走吧！」許順閉上眼睛說道。
「求仙師大發慈悲！求仙師大發慈悲！」那人繼續磕頭道。
許順不耐煩，轉頭就走。
那人看到唯一的希望就要走，連忙撲過去帶著灰塵，抱住了許順的腳。
「求仙師大發慈悲！求仙師大發慈悲！」他苦苦哀求道，血水、淚水還有灰塵在他臉上混在一起，讓他格外醜陋。
「我曾經也有過妻兒。」許順背對他，忽然說道：「她們在的時候，我有時候會嫌棄妻子嘮叨，兒子淘氣。」
「但是……「許順的聲音，充滿了回憶，充滿溫柔：「真正與她們分開之後，我發現我經常想念她們。」
「我曾經奢求夢是想通的，可以讓我在夢中與他們相間，去夢裡看看他們。」
「可惜……那都是奢求。如今過了二十多年，她們的樣子都已經模糊了。我只能把她們畫下來，也不知道畫的對不對。」
「也許再過二十年，我怕是都忘記她們長什麼樣子了。」
「也許再過兩百年，我會不會忘記了我曾經有個妻兒？」
「居然，居然還有人變賣妻兒，只是為了一顆丹藥？嘿……」
許順的笑聲之中，讓那人聽不懂，他只是歇斯底里的喊道：「求仙師大發慈悲！求仙師大發……」
「吼」的一聲，那人好似聽到了一聲虎嘯。
隨後一道白光閃過，他感覺脖頸一涼，視角翻滾，就看到在灰塵之中的一個無頭的身軀噴灑鮮血。
殺，並不能解決問題，但是可以解決有問題的人。
「下輩子，做個人吧！」
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五更完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