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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秦王子楚 太子政

2024-11-17 09:34:27 作者: 皮卡丘夢蝶
  第166章 秦王子楚 太子政

  申時。

  咸陽,秦王宮,中央王宮,觀政勤學殿。

  大殿之內,只有二人。

  一是秦王子楚,二是秦太子政。

  秦太子政的陪讀王綰從不參與下午的課,因為下午幾乎都是給帝王講的課。

  秦王子楚坐在上首師者的位置,腰背挺直,屁股墊在小腿上。

  他拿起一卷奏章遞給太子,微微揚了一下腦袋,示意太子自行打開閱覽。

  嬴政接過,有些意外地看了父王一眼。

  父王很少給他奏章看。

  嬴政右手拿著竹簡放在小几上,左手慢慢攤開。

  一片片竹片與小几親密接觸,發出一連串悅耳的「噠噠噠」聲響。

  嬴政視線落在最右側竹簡第一個字,滑落閱讀。

  先秦奏章書寫格式,通常是自上至下,自右向左。

  閱讀也是如此。

  這種迥異於現代的書寫、閱讀,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是因為古代書籍、奏章都是捲起來的,其材料是繩索串聯的竹簡,而竹簡是狹長的。

  不管是書寫還是閱讀,都是橫著攤開比較方便,所以串聯時的竹簡都是豎著的一片片,垂直豎著攤開看的是壁畫。

  古人書寫都是先寫滿一片竹簡,所以要豎著寫,自上至下。

  這樣一旦一卷書籍散佚,繩索斷掉,竹簡四散,每一片竹簡都還能成一句話,還有可能復原。

  要是橫著寫,每片竹簡雨露均沾,那散佚基本等於作廢。

  二是因為人慣用的手是右手,拿書籍的時候通常由右手,左手負責展開。

  而古人看書有的是一整卷全部攤開看,更多的是拿著竹簡一點點展開,一個竹片一個竹片地看。

  所以用左手展開就只能向左攤開,向右翻不了,這便是自右向左。

  自上至下,自右向左,都是為了書寫、閱讀方便。

  嬴政在趙國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一點,是母親姬窈窕教他的。

  他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就覺得古人很有智慧。

  

  而直到前些日子,他覺得他弟嬴成蟜更有智慧,因為書寫、閱讀還能更方便。

  父王以他弟嬴成蟜的發明,變更了秦國奏章格式。

  就以他正在看的奏章為例,右數第一片竹簡只有五個字:

  【諫鄭國治水】

  這是標題。

  言簡意賅,讓人第一眼就知道主要內容是什麼。

  第二片竹簡開始,則加入了標點符號,用「,」,「。」等標點斷句。

  區分每一句的句意,極好理解書寫者的想法。

  而在一大段話意思相近的語句之後,則要留白,不寫盡這一片竹簡,就是分段。

  分段不僅更便於理解句意,還起到了減輕閱讀壓力、疲憊感的作用。

  嬴政學習時,有時會想起數月前看的書籍。

  一卷書籍大約二十餘片竹簡,從頭到尾,密密麻麻全是字。

  看的難不說,掃一眼都覺得累,胸前如同壓了一塊小石頭。

  對比現在,學的是真疲憊啊。

  只是變更奏章格式,學習就可以是一件很輕鬆的事。

  秦王子楚並沒有要求更改書籍格式。

  但凡是重視子女教育的,哪怕是武將家族,也自發更改了書籍格式。

  當武將也是要看兵書的。

  《諫鄭國治水》是奏章不是書籍,語句通俗易懂,而非字字珠璣。

  在分段、標點的作用下,嬴政看的極快,不一會就看完了。

  他蹙眉思索了片刻,眸中有凶光閃爍。

  覺得上這個奏章的華陽不飛真是活膩了,仗著是太后兄長,真是什麼都敢諫!

  鄭國治水的問題,司空在給他上課的時候講過,嬴政記得是在治水兩脈和如何治水的那幾堂課里。


  還有太史令給他上課,講歷史,在禹王那一課也提到過鄭國。

  秦王子楚默默等待,他很重視太子政的教育。

  直到太子政抬起頭,明顯已經有所想法。

  秦王子楚方給了一個鼓勵的微笑,道:

  「我兒以為,廷尉這奏章,意在哪裡啊?」

  「華陽太后在試探父王。」嬴政沉聲道:「她想要從父王手上攫(jue二聲)取更多權力。」

  華陽不飛絕對不是一個蠢貨,卻偏偏做了蠢事。那其意就不在奏章之內,而在奏章之外。

  這是已經離開秦國的姬夭夭,教給嬴政的權術。

  沒有聽到正確答案,秦王子楚點點頭,不置可否。

  這並不能怪太子政不聰慧。

  五天前,介紹白氏後人,呂不韋諫言治水的那次大朝會,秦王子楚特意沒有帶太子政參加。

  他要看看,呂不韋會不會把太子拖下水。

  這五天內,呂不韋教了太子政六堂課,有的是機會將治水這件事告訴太子。

  今看太子政如此表現,顯然是不知情。

  秦王子楚心中不知喜憂參半。

  因為他不知道,他的心腹呂不韋不將此事告訴太子,不爭太子支持。

  是因為不想將太子拖下水,保護太子。

  還是根本就沒拿太子當回事,只當太子是個孩子,支持無關緊要。

  秦王子楚暗嘆口氣,這件事就這麼靠他自己想,是肯定想不出結果的。

  他排除雜念,笑著將讓鄭國治水是呂不韋先在朝堂上提出的這件事,告訴了太子政。

  他觀察太子政的表情,看到了試圖掩飾卻沒有掩飾到的愕然,暗暗點頭。

  [看來呂不韋是真的沒有告訴政兒。]

  嬴政面上閃過驚訝之色,心中一片震驚。

  他想不通,為何師長會諫這麼愚蠢的言。

  大爭之世,不是你打別人,就是別人來打你,諸侯會眼睜睜看著秦國發展壯大嗎?

  鄭國治水,修渠灌溉,空耗國力,自疲自弱。

  [師長是想讓秦國亡嗎?]

  [這幾日上課絲毫口風未露啊。]

  [師長權力盡在於秦,秦亡對他有甚好處?]

  [莫非列國給他開出了條件?他做了間人?]

  [不太可能。]

  [他是秦國相邦,深得父王信任,日後必定封侯封君得封地,哪個諸侯能開出比這還要豐厚的條件?]

  [說不通……全都說不通……]

  太子政頭腦在這一剎那高速運轉,用上了所學過得所有知識,還是想不到原因:

  「師長為何這樣做?」他決定直接問父王。

  對父真誠,這是母親姬窈窕教他的道理。

  「因為。」秦王子楚笑容漸漸收斂,一字一頓地道:「讓鄭國治水,是你弟的意願。」

  嬴政瞪大眼睛:

  「成蟜?」

  這怎麼能和弟弟能扯上關係?

  秦王子楚慢慢頷首,繼續用一字一頓極有壓迫力的說話方式說道:

  「呂不韋、華陽太后,都是在為伱弟奔波。

  「你弟一個荒謬絕倫的想法,在寡人明確表示反對的情形下,依舊風波不止。」

  他指地:

  「這裡是大秦。」

  指秦太子政:

  「你才是太子。」

  秦王子楚面無表情:

  「翌日寡人將召開朝會,此事由你平息。

  「他們想要討好成蟜,你壓著他們樹立威望。」

  嬴政怔怔出神。

  秦王子楚等了片刻,覺得給足夠太子政消化這件事的時間了。

  便接連叫了兩聲太子政,喚醒其人,讓太子政把竹簡重新還回來。

  嬴政略有機械地卷上竹簡,目光無意識得在竹簡上閃過。


  他看到了留白,看到了標點符號。

  他動作突然頓住。

  「怎麼了?」秦王子楚問。

  嬴政沒有第一時間做聲,繼續動作,捲起竹簡。

  竹簡「嘩啦啦」,就像是他不平靜心潮的水流聲。

  [對父王要真誠,不能在朝堂上再支持成蟜……]

  「父王。」他雙手遞上奏章,認真道:「政以為,弟自有他的道理。」

  秦王子楚略微停頓,差點沒拿住奏章,讓奏章掉在地上。

  他有些木然地看著太子政,想到了次子入囹圄後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在讓他釋放次子。

  他現在的感覺和那時極為相像,以致他的聲音都像那日一樣空洞:

  「……什麼道理?」

  嬴政搖搖頭:

  「政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說什麼有道理???」秦王子楚的聲音有不明顯的拔高。

  嬴政指著奏章,認真道:

  「政確實不知,就像這標點符號。

  「若是父王單獨拿給政,政肯定是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

  「只有用上了,才知道有甚妙用。」

  秦王子楚覺得肝有些燒得慌,肝火大盛:

  「那是你蠢。

  「標點符號寡人見到的時候就知道有什麼用,治水寡人卻見不到!」

  嬴政一臉誠懇道:

  「我聽老師說,父王是在字句中見到的標點符號,這並不能算單獨見到啊。」

  秦王子楚:「……」

  這位王者對心腹呂不韋產生了惱意。

  [治水正事不說,屁話說個沒完!]

  這念頭還沒消失,就聽到長子極為認真的言語:

  「既然是成蟜所言,父王不妨一試。」

  秦王子楚眯起眼睛:

  「再說一遍。」

  「父王不妨」秦太子政言語未完。

  秦王子楚大手已至,扇在了太子政的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緊接著便是「哐當」一聲重響。

  太子政砸倒小几,重重摔在地上,衣衫上沾染上黑色墨汁,很是狼狽。

  未完之語不知是被打會了肚子,還是摔回了肚子。

  他栽在地上,有些許不知所措。

  他早就習慣了挨打,但不習慣被父王打,還是打的這般狠。

  秦王子楚起身,走到太子政身邊,居高而臨下:

  「身為太子,國為第一,情在其後。

  「讓鄭國治水,國力衰減,列國來襲,到時靠你去抵擋列國大軍乎?

  「以私情而亂國,你不配為我大秦太子!更不配繼承大秦!

  「寡人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一次。」

  秦王子楚話沒有說盡,用極為冷冽的眼神最後看了太子政一眼,向殿外走去,話音遙遙傳來:

  「太子之位,你可以不坐。

  「你要坐,這就是你的命。」

  嬴政坐在地上,身邊是散落的毛筆、潑灑的筆墨,翻倒的硯台……

  宦官、宮女進來。

  先是施禮請罪,然後想要將嬴政帶出去,沐浴更衣,收拾殘局。

  「都出去。」嬴政揮揮手。

  宦官、宮女站在原地,有些遲疑。

  「我只說一次。」嬴政抬起頭,半邊臉是紅色的:「都出去。」

  宦官、宮女看著太子,竟是心有驚悸。

  眾人「唯」聲一片,倒退著離開觀政勤學殿。

  嬴政撿起硯台、毛筆、竹簡,立好小几……自己收拾好了殘局。

  他做下的事,他自己承擔後果。

  太醫署。

  太醫章令接到秦王召見。


  他喜形於色,卻沒有立刻坐車入宮,而是先找上了太醫令李越,道:

  「大人,王上召我入宮,我想領無且去。」

  在沒有獨立之前,不要得罪上司。

  有句話叫縣官不如現管,太醫令既比縣官大,又是現管章令之人。

  章令先和李越打招呼,又主動提出帶李越弟子去給王上治病,都是在向李越表示尊重。

  太醫令李越「嗯」了一聲,心下很滿意,拍拍小徒弟夏無且的肩膀:

  「去好好學習,不要亂說話。」

  上次小徒弟在先王面前亂說話,真是嚇到李越了。

  雖然結果是好的,但不一定每一次結果都是好的,他可不想每次都賭命。

  夏無且老實點頭,跟著章令出了太醫署。

  李越搖頭笑笑,對這個弟子真是喜愛到了極點。

  既機靈,又聰慧,學醫術還快,一年苦功抵得上他當初三年,真是天生醫者。

  「大人,王上問診為何不找你啊?」一個和章令有嫌隙的太醫問道。

  李越肅容著:

  「王上願意召誰問診便召誰,你多甚嘴!」

  那太醫低著頭連連稱是,最後仍不甘心地說了一句:

  「若是召藥公、孫公,我也沒說的。

  但章令,他無論針灸、把脈、看相……哪一項都不如大人啊。」

  李越皺起眉頭,正想再訓斥的嚴厲些。

  話到嘴邊,忽然臉色一變,一個箭步就竄了出去。

  不到半刻,滿頭大汗的李越領回了懵懂的夏無且。

  夏無且不明白,為何突然把他叫回來了呢?他是做錯了什麼嗎?

  章令也不知道。

  太醫令突然攔下馬車,帶走夏無且,讓章令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真小氣,不就是王上沒找你問診嗎?]

  他在心中說著。

  及至進了宮,見到了秦王子楚的時候,他的心臟還是怦怦跳。

  明天開始補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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