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只是知道自己要完了
生無可戀是什麼感覺？
就像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伊藤清一郎現在看到的世界，黯淡無光，像陰溝里流出來的鉛灰色髒水。
此時的會議室里，只有兩個人。
「那小子，真的太狂妄，我不會就這麼放過他的！」新田主編捂著被打腫了的臉，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報警，我一定要報警，把那小子……」
「閉嘴！」
伊藤清一郎吼了聲。
「課長？」新田主編奇怪地看過來，「你到底怎麼了？剛才怎麼忽然同意了那小子的要求？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吧……」
伊藤清一郎沒有回答，臉色很難看，沉思著什麼。
「算了，同意出版就出版吧，新書叫潮什麼？不管叫什麼，一定不給他任何宣發資源，我要看到他銷量暴死時還能不能有剛才那嘴臉……」新田主編惡狠狠地說道。
伊藤清一郎還是不說話。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照在腳邊，但現在這光也無法照進他的心田。
「會議的視頻錄像……」
這幾個字，反覆在他腦海里迴響，仿佛是定時炸彈的開關。
身為政府高官，伊藤清一郎比誰都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
規則內的一些事情，台面下玩得多骯髒都行。
但把台面下的事拿到檯面上，後果就是毀滅性的了。
文化廳欺壓新銳作者，掠奪版權，這種事情只要石錘了，迎接文化廳的必然是整個文化界和整個社會的口誅筆伐，而作為一手策劃了整件事的人，他伊藤清一郎必然走人。
想到那後果，伊藤清一郎就覺得渾身發冷。
「叮~」
手機收到了信息。
點開看了看，是一條YouTube的視頻連結。
炸彈的開關被摁下，伊藤清一郎的手頓時顫抖了起來。
「伊藤課長，你怎麼了？」
新田主編發現他臉色不對，走了過來，發現他在看手機視頻。
而視頻上的內容……
剎那間，新田主編面無血色，渾身發抖。
這視頻如果傳播開來，他肯定完蛋了，新潮高層不會容忍一個幫著外人來損害公司利益的編輯繼續存在，同行的大門也絕對不會向這種叛徒打開。
一切都完了。
他的職業生涯，就要這麼不光彩地結束了……
「怎、怎麼會，我明明檢查過來了的……」新田主編渾身發抖，眼睛驚愕地來回尋找，終於是在地毯邊緣發現了凸起的一個小包。
剎那間，他明白了那是什麼，咬牙切齒地怒罵：「大島，是大島那個混蛋……」
那個從沒被他當回事的小保安，給了他致命一刀。
「伊藤課長，想想辦法啊！」新田主編撲通一聲跪下了，抱著伊藤清一郎的腿瑟瑟發抖，臉上浮現出絕望的恐懼，「我可是一切都聽你的命令的啊，你不能不管我，伊藤課長……」
「滾！」
伊藤清一郎一腳踹開他，顫抖著手，回復消息。
【你在哪？】
【對面的咖啡店。】
【我馬上過去。】
伊藤清一郎站起來，腳步匆匆地跑了出去。
絕對不能，絕對不能束手就擒……
他伊藤清一郎，生下來就是牛馬。
父母是在北海道種土豆的，沒什麼家庭背景，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自己的努力外，還有大學期間對著自己不喜歡的那個胖學姐的驚天一跪。
出身不好又怎麼樣呢？
社會階級固化，難以晉升又怎麼樣呢？
他追求立花家的二小姐，甚至拋棄尊嚴，獲得那位舊華族小姐的青睞。
大學畢業後，在立花家的安排下，他進入政壇，從此平步青雲。
在他的努力下，未來正在好的方向發展。
不出意外的話，十年之內，他有機會晉升次長……到時候他就不必依賴立花家了，立花家也管不了他，他可以去追求真正的愛情了。
現在，卻因為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上栽了大跟頭，他的一切都會被毀掉！
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伊藤清一郎小跑進了對面的咖啡廳，這裡氣氛寧靜，充斥著湯匙攪動咖啡和書頁翻動的聲響。
那人和那個小編輯坐在一起，對面位置空著。
「松枝君，我來了。」
「哦，坐吧。」松枝清顯頭也不抬地說道。
隨後，伊藤清一郎在桌子另一邊坐下，小編輯也不看他，而是陶醉地看著手上的文稿。
服務員走到桌邊，詢問新來的客人要什麼。
伊藤清一郎要了杯咖啡，等服務員走後，咬了咬牙，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錢嗎？」
「你看起來很生氣？」松枝清顯問。
說這句話的語氣非常淡，伊藤清一郎幾乎是在瞬間就咬緊了牙關，惡狠狠地瞪著他。
盛夏的中午，陽光明媚。
咖啡廳里，氣氛猶如是在對峙。
「1000萬！」伊藤清一郎咬牙切齒地說道，「給你1000萬，視頻給我。」
松枝清顯端起咖啡喝了口，表情很放鬆。
「我提醒你，立花家在方方面面都有很深的背景，你最好見好就收。」伊藤清一郎握著拳頭說道。
如果這事能用錢來擺平，那就最好了……
「伊藤課長覺得，1000萬對我來說很多嗎？」松枝清顯平靜地問。
……其實暫時是很多的。
當然了，對未來的他而言，只是個小數目。
伊藤清一郎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才重新鎮定下來，權衡著重新開價：「5000萬，不能再多了，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就算逼死我，你也拿不到更多了。」
「這其實不是錢的問題。」
「不是錢的問題？那好，我可以保證，以後文化廳任何時候都會對你開綠燈！」為了拿回視頻，伊藤清一郎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點倒是挺有誘惑力的。」
「這麼說來，你同意了是嗎？」
「但還不夠。」
「……你到底還要要什麼？」伊藤清一郎眼角抽搐，額頭青筋暴起。
松枝清顯卻是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轉過頭去，看向外面陽光燦爛的新宿街道。
「要我謝罪嗎……」
乾巴巴的，微弱的聲音，從伊藤清一郎嘴唇里擠出來。
餐桌對面的兩人，卻仿佛沒聽到。
小林綠子是完全以松枝清顯為主的，而松枝清顯根本不想放過他。
時間緩緩流逝，一分鐘，又一分鐘。
伊藤清一郎臉上的汗水越來越多，表情也越來越不安，卑微。
已經完全慌了的他，拿出手機，將此事的經過給了立花家的家主，徵求意見。
【放低姿態，認錯道歉，怎麼處置你，全憑那個青年決定。】
全憑他來決定……？
居然要一個平民來決定我的人生嗎？
不，這不可能，我可是官啊！
我的地位比他高，我的背景比他深厚，憑什麼要我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他來決定……伊藤清一郎雙手抱頭，表情痛苦萬分。
這個一點權力都沒的傢伙手裡，卻握著身為文化廳課長的我這個精英命運!
伊藤清一郎懊悔不已，當初為什麼要招惹他呢。
還有什麼辦法能補救嗎？
……應該沒了吧。
腦子裡翻騰了許久，伊藤清一郎終於是屈服了，兩隻手撐著桌子，深深地低下頭：「對不起，求你原諒我吧。」
過了片刻，松枝清顯才把頭轉過來。
伊藤清一郎抬起視線看他，勉強從嗓子眼兒里擠出聲音：「這件事是我錯了，我現在感到非常的愧疚，求你原諒我一次……」
松枝清顯默默喝了口咖啡。
「希望你給我一個謝罪的機會。非常抱歉！」伊藤清一郎繼續懇求道，「我身為文化廳官員，做出這等以權謀私的事，實在是非常慚愧。」
說完後，他慢慢地在餐桌旁邊跪下去，頭伏在了地板上：「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周圍的客人，都把驚訝的目光投了過來。
伊藤清一郎雙手捂著臉，心裡的承受力已經到了極限：「求你放過我吧……拜託了，求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我拒絕！」松枝清顯說道。
「拜，拜託了。三島老師，松枝君，以後讓我給你當牛做馬也行，我真的知道錯了……」伊藤清一郎低聲哀求。
松枝清顯搖搖頭：「你只是知道自己要完了。」
這一句話，擊碎了伊藤清一郎的內心，他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個沒了魂的空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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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