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冠冕堂皇（一）
似乎是聽到了兩人的耳語，那三人猛地停了下來，尤其是中間那大背頭。
在凝視一番季離後，又用侵略性的目光上下掃視了一番閻璽羽：
「閻隊長，別來無恙啊……」
「眼睛想被電焦麼？」
隨著閻璽羽眼中靈質一閃，旁邊的路燈驟然閃爍起紅色的電弧，滋滋作響的同時猛地閃爍起來。
大背頭頓時收起眼神：「嘖……上次晚會你沒能來，還真是遺憾。」
「畢竟比不了你金隊長事務繁忙，要陪有錢人家的孩子夜夜笙歌。要不你下次問問檢察長有沒有興趣？」閻璽羽眼中的靈質漸漸收起，異狀消失：
「他可是最喜歡去你那種派對了，尤其是你們開到一半的時候。」
有錢人家的孩子？
和閻璽羽對視一眼，季離頓時心領神會——
這貨是財閥的人。
所以說，內務廳那邊其實是財閥的人？
而那大背頭眉目一僵：
「有機會的話，我會試著邀請他的……」
在閻璽羽這裡吃了個小癟後，他便將目光轉向了季離：
「你就是……黑山羊，執行官季離，三級特務官。」
他跟報菜名一樣念了一通，而後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來，毫不掩飾地伸出靈質流溢的手來：
「很高興認識你，鄙人金映輝。」
季離笑道：「你是那種喜歡握手的類型麼？」
一蓬灰白菌絲從季離的身後突兀鑽出，在對面三人驚愕的目光中，猛地化作一隻猙獰的大手同金映輝握在了一起。
對方觸電般抖了一下，靈質猛然波動。
但在金映輝反應過來之前季離便放開了靈質，菌絲大手縮回了體內：
「開個小玩笑，內務的人天天寫報告，晚上還要加班，真是辛苦了。咱們這地兒的規章制度也是交由你們制定，未來的日子我們可得好好相處啊，同僚。」
可金映輝的眼中不知為何，猛地暴出一片血絲，怒目而視：
「早就聽說你嘴皮子厲害，今天一看還真是名不虛傳，閃街的人……」
「別老提閃街，我對咱們特管局還是很有歸屬感的。」
「呵……不過是殺掉了一個魔鏡的分身，真以為局裡把你當個寶了？」
季離眼中靈質閃爍，素裹黑芯的靈質逸散少許，嘴角一咧：
「屍體在說話。」
「你——？！」
赤橙發紅的靈質從對方的身上勃然爆發，金映輝的拳頭驟然捏緊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
但後方的兩人連忙衝上前來拉住了他，小聲低語了幾句後，金映輝這才甩開兩個下屬，冷笑一聲：
「希望在會上的時候，也能看到你這樣的態度……」
隨後狠狠扯了扯自己被弄亂的衣襟，帶著兩人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季離眼中的靈質逐漸熄滅：
「這傻逼發什麼瘋？」
「金映輝，你這次升職事件的競爭對手。」閻璽羽輕聲解釋：
「情況有些複雜，不過基本算是——他認為你搶了他的機會，而且還嘲諷了他，就在剛剛。」
「哦？哪句？」季離意外道。
「跟內務廳職責相關的那句……因為他其實是內務廳應急機動部隊的，最恨有人拿他搞文書工作說事兒。」
閻璽羽露出一抹走心的微笑。
「內務廳的人還搞機動部隊……這就是財閥那邊插進特管局的『人才』？」
季離不用多思考，大概能夠推測出來。
閻璽羽點了點頭：
「之一。一直以來沒機會做事，局裡嚴防死守，這白痴可能也覺得『懷才不遇』吧。」
「你說他搞文書工作，在他看來就是在侮辱他了。」
「年輕人太玻璃心可成不了大事兒。」
「……他還是有點兒歲數的。」
「既然是財閥，能殺了麼？」
「正職特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採用極端手段。」
季離沒怎麼在意，打趣道：
「不過照你的說法，都能跟我同台競技了，閻隊長這麼看好他？」
「那我換個說法，可能即將被你頂掉坑位的人。」
「你覺得在我面前會有『可能』這個可能麼。」
閻璽羽對他那理所當然的態度不予置評，那抹微笑漸漸收起，正色道：
「他的上司是內務廳的廳長，這一整個利益集團背後的人是高星。你應該清楚，就算是特管局內，也免不了要被財閥的人染指。」
「沒關係，我也不是不認識財閥的人。」
季離意有所指，當然說的是昨天剛認識的財閥小登車燦浩。
不過閻璽羽只當他是在說之前「新郎」事件中認識的銀池集團高層：
「和銀池集團不一樣，高星集團是真正的猛獸，一直意圖染指從內部控制極光市特管局。」
閻璽羽和季離詳細說明了一下目前新羅的財閥和政權之間的關係。
在凡人的世界，財閥幾乎掌控著新羅的命脈，並深度染指整個政權。
而在政權中能夠制約財閥的，就是檢察院，但對於這個國家來說也只是不痛不癢的存在。
但在倒影行者的世界，財閥和政權之間達成了一定程度的互相平衡。
即：財閥接受一定程度的監管，而特管局這邊，也要讓財閥的人進入其中。
長久以來互相拉扯，在大局上各有勝負。
在新羅首都，這種程度是最為劇烈的。
而極光市這邊，作為除了首都之外新羅最為發達的國際化都市，助長了閃街勢力的高度發展。
最終形成了閃街和特管局之間相互拉扯的局面。
再加上本地的財閥地頭蛇銀池集團和閃街走得比較近這一情況，所以從各方面利益和局勢考慮，高星集團在極光市的覺醒者勢力對特管局是更偏向親和的狀態。
或者說——示弱。
畢竟還有銀池集團這個商業對手虎視眈眈。
但這並不代表，高星集團會放棄對特管局內部的持續滲透。
不過是裝成了貓的猛虎，找到機會就要對著特管局撕下一口來。
「自從孝輔局長失蹤開始，內務廳那邊就一直在提交很多新的崗位增設申報和額外的程序申請，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在鋪墊打障眼法，只是確實也符合眼下的時局，現在算被他們找到機會了。」
酷妞兒和季離繞過政務大樓正門，準備避開一些來往的事務人群，從後門進入。
「不過他們在特管局內一直被限制在內務廳的職權角落，哪怕給出了一個內務廳廳長的職位，也不能完全控制內務廳。「
「處理的還都是行政後勤方面的一些文書工作，並且被檢察長那邊深度制約，根本不敢有什么小動作。」
極光市特管局一共三個副署長：一個是行動總監，一個是內務廳廳長，還有一個就是檢察長。
「而唯一的一支內務廳專屬應急響應部隊，也就只有金映輝帶領的那一支，畢竟不能把新羅的有錢人逼急了，得給他們點兒念想。」
「整體的行政事務上也有趙哲成督察盯著，並且每個機動部門都有自己的後勤，用不著內務那邊的後勤團隊，這幾乎將財閥的勢力按死在了內務廳的小角落裡。」
「也就是說，這幫人其實本身並沒有什麼實權，在局裡的權利很小。」
季離笑著為閻璽羽總結，基本也明白了剛才那小子突然反應這麼大的原因。
說他搞文書工作，還真是戳人痛處了：
「然後現在總署長和衛隊將軍都處於失蹤狀態，官方力量有所削弱，且遲遲沒有新的第三市長作為人之錨，異常事件頻發。」
「再加上通天塔這個恐怖組織作亂的情況下，這幫新羅皇帝的小卒子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就是這樣。」『新羅皇帝』這個說法讓閻璽羽嗤笑一聲，「而且他們原本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原本？」
「這支應急響應部隊是高星集團自己塞進來的覺醒者部隊，平時根本沒他們上場的機會，只能在訓練場裡幾個大漢自己玩兒。」
「但是最近的情況比較緊張，導致他們也被調動了起來，就有了立功的機會？」季離接話。
閻璽羽點頭，這會兒正好看到政務大樓內的走廊里，李舜城拎著一袋早餐從裡面出來。
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上去搶了兩個三明治和幾個紫菜包飯——
其實就是壽司。
一把摘掉自己的皮手套後便塞進自己嘴裡狂炫，又給季離塞了幾個，嘴裡鼓鼓囊囊地說著：
「吃點兒，待會兒開會有力氣。」
「行。」
季離嘴巴一張，直接進入半惡靈化狀態，整個上下頜裂開到耳根處。
根根菌絲粘連著，巨大的牙口內長出密密麻麻的尖牙，一口將兩個紫菜包飯和三明治狠狠咬下——
隨著脖頸鼓起一個大包順進肚子裡，季離打了個飽嗝，扭頭看到旁邊路過的兩個抱著文件的文員直接傻在了原地，一臉驚恐地看著季離。
「至於麼。」閻璽羽粘飯帶沫，一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不是急著開會麼？你不也吃得個著急忙慌的。」
「你大可有點兒人樣……」
酷妞兒無語：
「繼續說……他們的人在我們追查剝皮者的時候，選擇走了衛隊那邊調查通天塔的方向，而且還真找出來一些窩點，立了些功勞。」
「而且金映輝正好展露出他六階主宰的實力，這麼多年這人雖然沒跑過什麼任務，但也算財閥安排在系統里的一條好狗了，沒少給他花資源，他自己也算不得平庸就是了，嘖……」
閻璽羽說著，嘴裡終歸有些鄙夷和不爽。
她可是累死累活追著季離到了里世界，在九死一生的情況下，因禍得福進到了六階。
這財閥的狗才是舒坦，天天領著工資屁活兒不干，狠狠吃高星給的資源晉升就完事兒了。
閻璽羽隨手抹掉嘴邊的食物殘渣，潔白的手指滋滋吮了個乾淨又在褲腿上擦乾後，掏出皮手套重新戴上，注意到季離意味深長的目光——
「幹嘛？」
「暴風吸入啊。」
「你幫我拿紙？」
「不，我是說的你的吻技，跟你吸手指一樣『大力』且『熱情』。」
「……說正事兒！」閻璽羽下意識撩了下耳側的長髮，臉蛋微紅：
「就在昨天魔鏡作亂的時候，通天塔的配合郊區掀起了一些動靜。」
「後面也是內務那邊的眼線率先發現了問題，並且還立功幹掉了一個六階主宰，所以金映輝現在正是威風的時候。」
在魔鏡滅口之時，通天塔似乎是為了配合魔鏡，在郊區引發了一片小規模的異常事件和靈薄獄暴動，引走了大部分特管局的警力。
目前特管局內除了趙哲成（督察）外的最高戰鬥力，其中一個副署長，也就是行動總監都還在郊區那邊沒回來，大部隊倒是已經撤回來了。
「所以原本內務廳和金映輝都認為，這一次的升職等同是他們內定？」
「還要加上我剛才說的那個條件：這一次的升職本就是內務那邊，在孝輔署長失蹤之後提出的增設方案，理由是加增高級指揮戰力和充分發揮特管局人力資源，打開上升渠道。」
閻璽羽說著，神情免不了微微一沉。
韓孝輔失蹤至今，總歸讓她心生擔憂。
「附在一起的還有別的人事調動，其他部門也會產生相應的人事變化和職位調動，但都是障眼法，就是為了讓金映輝坐上3級『異調監』的位置，職位名稱則是同名的『異調正監』。」
季離目前是4級特務官，但職務則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坑位「執行官」，缺少了很多指揮調動的權利。
而異調監這個和職級同名的職位，不僅能夠帶來極高的資料調閱權限，還有調度和分配警力，甚至在極光市內不同特管局分部提交人員調動的權利。
也就是說，季離如果擁有了異調監的3級職級，那麼只要程序正規，在警力充足的情況下，他只需要一道應急申請命令，就得到最多兩個中隊的臨時指揮權。
甚至在異常事件爆發的時候，擁有對行動事件直接分配警力資源的權限，當然也是有定額限制的。
「但財閥那邊怎麼就這麼能保證，他們通過了增設異調監的提案後，那被選中的金小子就能立功呢。」季離指出了其中的巧合之處。
「我也在懷疑這件事情，但是他們行動的時候有其他隊伍同行，沒有發現什麼疑點，檢察長雖然有心阻撓，但沒有證據也只能在程序上卡他們一下，更多的事情做不了。」
閻璽羽道：
「所以，現在意外幹掉了魔鏡分身的你，已經彰顯出了匹配異調監的實力。」
「不僅逮出了魔鏡這一潛在威脅，還抓到了羅弧這個在巡禮日當天，和市長遇刺直接有關係的嫌疑人。」
「在一定程度上，這已經能夠給首都那邊的人給出一些交代了，而這才是目前的重點工作，立下的功勞可比他大不少。」
「是我們。」季離補充。
閻璽羽則猛地扭頭：「魔鏡這件事情上我沒做什麼……」
「但你之前在里世界對著降臨體捅的那一刀很漂亮，不然我可能得在那十字架上面被倒著綁個一年半載的也說不定。」
季離肯定了一番酷妞兒的卓越貢獻，並在對方愣神的目光中抬起手來，輕輕撩了下她耳邊垂下的直發：
「當然，人也很漂亮。」
閻璽羽猛然退開，眉眼一橫：
「……覺得自己泡妞兒話術很好用？」
「一般般，得看氛圍。」
「找你的好兄弟說去，我不吃你這一套。」
「那可不一定，我看你挺高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