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是人
震驚之際，那「魔祟」已如戰車般在惡異集群中橫衝直撞起來，揮爪便是數隻惡異化作的冰雕被粉碎，另一些則被炒豆般打飛出去。
漫天的冰瀑四散飛濺，在一片慟哭和慘叫聲中掄起洋洋灑灑的冰霧，攪得天翻地覆，每一次移動的重踏都震得地面隆隆作響。
女人滿眼驚懼，只覺得那撲面而來的冰霧刺得她毛孔縮緊，無論是靈魂扳機還是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向她傳達著一個字眼——
逃！！！
她轉身欲走，但一隻惡異跨越數米一頭栽倒在她逃亡的路線上，那是一隻身體長滿縫合線的長手惡靈，翻身而起的瞬間，便整個肚子縱向咧開密密麻麻的長牙巨口朝著她咬來。
她驚懼後撤的剎那，一隻碩大的冰爪擦過她的身側，將那惡異一把按了個粉碎，緊接著又是一陣衝擊波炸開將她掀飛了出去。
那是「魔祟」猛踩地面爆開的冰浪，龐大的身軀幾個眨眼間就如炮彈般撞在了環境中另一側，血肉撕裂和冰塊崩解的聲音響徹一片。
即便是最資深的迷霧獵人，她此刻也是靈質全無的狀態，有再多的花活兒也整不出來，只能在驚叫之中連滾帶爬地躲避著戰場的餘波。
一片被波及的空中吊籠一一掉落下來，仿佛追逐著她狼狽躲閃的身姿，次次差之毫厘地砸在她的身後。
等到「冰惡魔」的戰場終於轉移到另一側，她才勉強有了喘息之機，此時已經累得挪不動腿，猛然栽倒在一片吊籠的後面，又勉強翻了個身，大口喘著粗氣。
「……好……好險……草……草！」
女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吸著，扒在那吊籠的縫隙中看向仍在肆虐的「冰惡魔」。
它正掀起一片冰塵，用利爪將一隻惡異猛然撩飛，又後踏一步震倒兩個衝上來的惡靈，一記肘擊打飛一隻飄過來的幽靈的同時，冰霜鑄成的強壯吻部猛地張開，一口將一隻背生虬翼的人臉蝙蝠咬成兩段，脖子一扭便拋飛出去，將一眾剛剛爬起來的地面小怪物砸得人仰馬翻。
……太暴力了，這些小魚小蝦中撐死了不過是上級惡魂，在這魔祟面前根本就是待宰羔羊……
在好幾個深呼吸後，她勉強冷靜下來，觀察著那「魔祟」的各種行動，同時剛才因恐懼和緊張而停轉的思緒也重新動了起來——
剛才它沒有連我一起拍碎，是巧合，還是……對我沒興趣？
她不知道，也不敢冒險，但就算是巧合，也讓她升起了一絲念頭——
這裡巢穴主就是一隻魔祟，它在此地的生態鏈就是最上層，按道理來說根本不可能出現第二隻魔祟，哪有一山出來二虎的道理？又不是一公一母。
但是這「冷櫃」靈薄獄本身就非常古怪，當初進入這裡的時候，就感覺到其中的通道數量超出了尋常靈薄獄，這樣來看，從別的地方跑進來一隻魔祟並非不可能……
作為一名迷霧獵人，她對於靈薄獄和倒影世界中的惡異生態和維度環境天然敏感，而眼下這種情況容不得她細究，但說不定可以利用這隻亂入的魔祟，逃出生天……
就在這時，她的余光中出現了有東西移動的跡象，正當她以為是惡異慌忙躲避時，卻看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身影——
一個面容枯槁的捲髮男正一副衰神的模樣從一個被撞破的大型牢門後走出，一臉的面色複雜。
「余青？！」
一個熟人出現在眼前，讓她又驚又喜，眉目略有舒展的同時掃視周圍一圈，看冰惡魔已經徹底吸引了所有惡異的注意，便弓起身來，在一片墜落下來的吊籠形成的天然視覺障礙中，快步奔向余青。
余青正有些愣神地看著季離大殺四方的英姿，卻感覺到肩膀一緊，臉色一變的同時就要嚇得叫出聲來，卻被捂住嘴巴一把拖進了吊籠後面：
「是我！別出聲！」
掙扎的余青猛地一愣，眼中湧現出一抹狂喜，嘴裡傳來被捂得含糊不清的聲音：
「辛玉興？！」
女人放開手，在嘴上豎起手指。
「你居然還活著……不，你本來就是我們之中經驗最豐富的……你就應該還活著！！」
「小聲點！那邊有個大隻佬……」
「大隻佬？」
余青順著辛玉興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怔——
媽的，黑山羊怎麼又長個兒了？！
剛剛季離離開的時候不過兩個人高，現在整個又大了好大一圈……
仿佛意識到余青在想什麼，辛玉興咧嘴苦笑一聲：
「至少五米高，全身都是靈質外放反應……」
她說著，聲音突然頓住——
「……等等，它剛才沒這麼大……它的體型在增加……通過抽取這座靈薄獄的能量？！」
她這才看到那「魔祟」正將那些惡異和枷鎖化為靈質融入己身，瞬間瞪大了眼眸：
「……簡直前所未有……沒錯了，這東西一定是『異化個體』，如果真讓他吞掉整個靈薄獄，恐怕瞬間就會進化到『巨煞』……」
「問題不在這裡……」余青插嘴。
「我知道，絕對不能讓這東西出去，其對倒影世界造成的生態影響恐怕會波及到現世，甚至對里世界進行輻射，造成更可怕的災難……」
「我其實是想說……」余青再插。
「我理解，我們現在的確非常需要利用這隻魔祟來逃出去，現在我有個計劃……」
「你讓我把話說完！」余青終於繃不住了，「那他媽不是惡異，那是個人！惡靈化的人！」
「？」
……
辛玉興先是有些疑惑，隨著余青前因後果的講述，眉頭卻愈發緊鎖了起來。
「……我知道，這種不斷吸取異常靈質的情況很有可能讓他陷入腐化之中，但現在也沒其他的辦法了不是嗎？這也是我目前正在糾結的問題……」
女人沉思了好幾個呼吸後，才抬頭重新看向他：
「有沒有可能……你糾結錯了方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說，你在見到他的第一時間就是一具山羊頭的白骨，惡靈化形態。他還自稱是閃街的幹員，ID是叫黑山羊？」
「有什麼問題麼？」
辛玉興又沉默了幾秒：
「他在說謊……」
「啥？」余青頓時愣住，隨後一笑，「你想多了吧？」
這有什麼說謊的必要？
但辛玉興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有些不確定了：
「黑山羊……是閃街歐洲那邊的三星幹員，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新羅，而且還是眼前這個怪物！」
余青有些怔然：「重名？」
辛玉興默默地看著他：
「閃街沒有重名ID。」
「根據我的時間計算方式，我們在這裡已經呆了三個月左右，你覺得區區三個月的時間，一個小有名氣的歐洲三星幹員會突然暴斃死亡麼？！」
余青頓時傻眼，只感覺脊背不知為何升起一絲涼意：
「那……他為什麼要說謊……」
辛玉興深吸了一口氣，肩膀都有些發抖：
「……我一開始以為他是魔祟，但是聽了你的說法，他好像從來沒有在你面前展露過人身不是嗎……」
「既然如此，他有沒有可能，是一隻『死徒』呢？」
霎時，余青只感覺那股涼氣從腳底一路升到脊背，猛地打了個寒顫：
「這個結論……你是怎麼得出來的？」
「他自稱是惡靈化，但是卻從來沒在你面前展露過真身。你遇到他多久了，惡靈化對靈質的消耗有多恐怖，你沒了解過？」
「但是……他也有可能是分裂使……」
「就算是分裂使，你聽說過哪個人之靈能夠隨意吸取異常靈質的？他就不怕瞬間瘋掉，被腐化成惡異？」
「這……」
余青的目光有些呆滯。
其實他已經信了一半了，輪交情，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僚說的話更有信服力。
主要他他一時之間沒辦法相信自己剛才居然和這麼可怕的怪物相處了這麼久，還和它談笑風生地認義父當乾兒子……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又搓了搓手臂，太涼了。
余青並不真正了解死徒，但只要是覺醒者都明白，「死徒」這種東西到底有多可怕——
「禍城」事件。
曾經黑日府推行過一個計劃，試圖通過官方政權層面直接承認三重世界和超自然生物的存在，從而將惡異管理公開納入治理結構中，於是選中了一處小城市進行了封閉的試點。
結果就是整個計劃全盤失敗，城市化為鬼城，十幾萬人被列為失蹤人口，原本的城市也被列入高危異常地帶，代號「禍城」。
這件事情沒有哪個入行的覺醒者是不知道的，除了這場計劃天然存在的推行難度外，其背後的黑幕，就是名為「吠首」的死徒。
能夠像人一樣交流，擁有自我意識，是行走在人間的惡魔，人形天災，是能夠引動里世界力量的超級怪物，潛在的惡異『尊主』。
他實在是難以想像，一個能夠毀滅一座城市的超級怪物，還跟自己做了十幾分鐘的獄友，甚至自己還叫了爹？！
是了……怪不得他一直保持著惡靈化，怪不得能吸取異常靈質……
因為他本來就是惡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