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宮裡的「明公」有三個,即是曾先後歷任征西將軍,開拓西域萬邦,鼎鼎大名的「三明」,曾任太常的張明,曾任太尉的段光明,現任光祿大夫的皇甫威明。
這三個都是從西域軍功起家,出將入相,執掌一方的賢臣能吏,帥才智將,
賢名天下皆知。當然前兩個因為三垣內鬥排擠,先後都叛到神教那邊去了,現在的明公,特指的就是光祿大夫。
這位皇甫明公出身邊都豪族,屬於鎮守邊藩的宿衛仙兵一系,倒也算不上門閥世家,戾太子之案時還在跑馬巡邊,和那場宗室門閥爭權的黨人之禍倒是無甚瓜葛牽連。
不過由於此人邊兵出身,熟悉戰事,歷任太守邊將,處處救火,抵擋住神教輪番進攻,可謂勞苦功高,中流砥柱。
只是三垣也給整怕了,唯恐這『第三明』在邊疆深得軍心,也裹挾大軍,效仿前『明』舊事。到時候真的無兵可用,無險可受了。於是等神教轉換戰略方向,攻勢稍緩,就立刻解除皇甫威明兵權,把他調回京畿供起來了。
只可惜皇甫家畢竟邊寨出身,家世太低,在司州勢力太弱,於是雖然力挽狂瀾,功勳卓著,但論資排位竟連九卿都排不到,到現在也只是光祿卿的副手光祿大夫,鳳尾雞頭的「諸大夫中地位最尊」,掌論議應對,專向帝座獻計獻策。
說白了就是個參謀,還特麼是副的,真是放屁都不響的。所以由他來提這條解禁黨人之策,倒也合情合理。那隻當這回放了個響屁唄-
可是誰也沒料到的是,紫薇垣居然還真准了?
不過很快也有風聞,說是中山賊造反,敗壞二州,中常侍那邊在良國多有莊園田宅,為賊所擄,損失很大,深恨之。於是也趁勢給帝座薦言,言及黨錮久積,若與叛逆合謀,悔之無救。於是上許之。
那三垣當然不會拒絕,畢竟門閥麼,從來都是互結朋黨,聯姻結好,相互扶持,四處下注麼。更何況當年和武帝爭權的可是太子,誰還沒個親戚故舊的因此被牽連下獄的。
於是太微垣當即議定,壬子日大赦黨人,門閥士族餘罪不論,各公卿世家也要對紫薇垣感恩戴德,大捐馬弩甲具,金銀軍,供給朝廷平叛,並推舉眾卿子孫,及世家寒門中,有深明戰略之人,至公車署面議機要,評才品授官。
好嘛,這下門閥的積極性總算給調動起來了。尤其那些書生最為興奮。原來這些都是太學生,能在京中坐論空談,自然都是門閥子弟。不過他們也不是嫡子繼承人,不能繼承公侯之位,便走太學的門路察舉選官,已經三四萬人之多了。
只是由於當年戾太子黨打擊武帝身邊的侯臣和宦官,得到太學生的支持響應,於是黨人之禍中太學生也受到禁牽連,成為直接打擊對象,遭到逮捕囚禁的多達千人,餘下的也斷了仕官的路子,不能出人頭地,整日在酒肆青樓間聚會,議論朝政,鬱鬱不平。
現在好啦!黨解禁!沉冤昭雪!
於是太學生們酒也不喝了,紛紛挑燈夜讀,準備著公車上書,一展才學,平亂治叛,封侯拜將,封妻蔭子,走上人生巔峰。
明公麼——
鐵蛋看看手裡的『明』玉。
不管怎麼樣,仙宮終於也開始動起來了。宗室和門閥一時和解,三垣達成統一,想來不久就會出兵。既然下了賭桌,之後誰勝誰負只有各憑本事,天下大勢會愈發混沌不清吧··
今晚都在那講黨人解禁的事,鐵蛋聽著也沒啥興趣,喝光酒就回屋。
結果一開門就看到沈兼倒在那裝死··
鐵蛋冷眼旁觀,
「你鬧什麼。」
沒反應··--哦喲,都七孔流血了耶,是走火入魔啊··--那這死了可不算他殺的吧?
鐵蛋一點也不急,悠閒得給她把了把脈。
恩··
果然,太監的功法就是太監的功法,男人煉不得,女人也煉不得,只有太監才煉的。恩,你別看那些陰陽人自己割了,就以為人家的功法是陰柔的路數,所以女人也可以煉。
其實恰恰相反,這《妙法蓮華曇花一現神功》極為剛猛霸道,會將罡拳打熬出的周身罡急速調動起來,在體內瘋狂翻湧,於周身脈中暴走,因此發功時不用罡拳般蓄力,抬手就能打出駭人掌力,而且修煉起來行功極快,兼這種已經結成內丹,實現體循環,打通任督二脈的,一夜之間就能練到三重了,這第二天就煉到六重了。
然後就出事了。
鐵蛋稍一查看,便發現這功法果然沒那麼簡單。之前兼三重境界,功力剛猛,但到了第六重,這曇花神功居然真驟變,自發逆行。由猛烈爆發,驟然變化為凝身固守。
結果兼葭到底經驗尚淺,沒練過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神功秘籍,一時猝不及防,就被亂惡沖,以至於內腑受創出血,經脈震盪進裂,昏死過去了。
不過她畢竟是第一次煉功,而且本人已經有金丹境界,還不至於行失控就爆體的,這會兒昏厥失神,其實元神還沉在海之中,小心調理經脈,梳理經脈呢。
於是鐵蛋直接畫了個引魂符,往兼腦門一拍,直接呼魂給她喚醒了。
「背。」
恩,畢竟鐵蛋無緣此功,連功法都看不到,怎麼幫忙麼。
兼葭不傻,知道命在旦夕,當即把《妙法蓮華曇花一現神功》的修行之法背誦出來。
鐵蛋一邊聽著,一邊掐算,遂漸也聽明白她問題出在哪兒了。
果然功法的名字就沒有瞎幾把取的。這本《妙法蓮華曇花一現神功》,竟有日月雙典,一陰一陽,一乾一坤,行迥異,互為表里。
就是說此功每練到一定境界,即會行逆走,由極陽轉極陰,每個階段的行運用都截然相反,也是有發有收,也避免一個勁剛猛,把人直接剛爆了。
只是此行變化逆轉過於迅猛,竟似曇花一現般,與晝夜間開合,瞬息驟變,從頭再來。如果能夠運用好這「一現」的瞬間,行的陡變,則相當於功力翻倍,可以爆發出幾十上百重的功力來,但若把持不住,那自然就走火入魔,暴死當場了。
《易》雲說者謂七為少陽,八為少陰,其不變也。九為老陽,六為老陰,
其皆變也。以撰著之數,九遇撰則得老陽,六遇撰則得老陰。
如果鐵蛋估算的不錯,想來這曇花一現神功,就是在六重由極陽陡轉極陰,
又在九重由極陰陡轉極陽。如此陰陽間逆轉,正經純陽純陰之人都難以把持,不適合修煉,正是為那後天陰陽人之體專門設計的。
所以現在兼的問題就明擺著了。
一開始前六重是日典,曇花真氣過於陽剛迅猛,正常男子把持不住就要金關大開,陽元盡泄。後頭三重驟變月典,曇花真氣又過於陰寒,普通女子越煉,越陰寒入體,傷及肺腑。
所以解決辦法就是雙修··
兼大怒,
「呸!和你雙修我寧願死!」
鐵蛋,「哦,死唄。」
於是他就站起身來,往桌邊一坐,依舊研究佛經。
兼薛腦門上貼著符,怒瞪了他一會兒,但此時文無法制止真逆轉,只見周身靜脈都發青發紫,渾身結起一陣寒霜,也知是真的再等一會兒要死了,還是忍不住問道,
「———·怎,怎麼修,你倒是說啊!」
鐵蛋真是懶得搭理她,慢條斯理道「沈師妹,從始至終都是你在找我的麻煩,莫說我從沒主動得罪過你,還看在同門一場,又幫又救又留手。怎麼著,你真當我前世欠你們的,今生來還債的?」
兼瞪著他,悶聲悶氣,
「你———-好,我知道,你一點也不虧欠我的!小侯爺輸給你就是本事不夠,
過不得殺劫!
我替他報仇,純是我償還他的恩情,與你無關!」
鐵蛋翻了個白眼。
「你要殺的可是我,還特麼和我無關-—-——-他與你有什麼恩情?就一個鴨子荷包還要用命還的?」
「那不是鴨子!是鴛——哼!」
兼忍氣道,
「我假扮姨娘的丫鬟,潛在侯府中替山里辦事,常常被京中紈調戲為難,
有好幾次甚至有殺身之危,都是小侯爺救的我。
人生在世,恩必報,債必消!我既是玄門弟子,這些因果不該還清麼!」
鐵蛋揚起眉毛,
「哦,好幾次被人調戲為難,多次有殺身害命之危。但每一次都有小侯爺從天而降,及時出現,救你於水火?」
兼葭沉默片刻,
「——.恩。」
鐵蛋略帶憐憫得看著她,
「你這腦殘是先天就有,還是後來摔的?」
兼怒,
「論跡不論心!無論如何他把自己的仙緣讓給我,然後死了!我總得給個交代吧!
大不了你說個數!天材地寶,神功秘籍!
只要救我一命,我把此恩給你報了,再和你鬥劍行不行!」
「哼,就你這點本事,能有什麼東西值得我索要的——」
鐵蛋想了想,忽然想到了,
「你姨娘是沈三娘?」
兼葭沒好氣,
「明知故問!」
鐵蛋好奇問,
「小說里那個?」
兼一愣,羞怒,
「胚!」
那就是了。
於是鐵蛋道,
「什么小說?能不能背給我聽聽?『
兼葭都震驚了,
「你,你說什麼?竟要我把那本書———·背給你聽!?」
鐵蛋點頭道,
「《妙法蓮華曇花一現神功》有日月雙典那麼長,行迥然相反你都記得住,自然也有過目不忘的基本功底。
那小說我雖沒看過,但大概不是特別正經的,你既看過應該也不會留存副本,那別耽擱了,直接背吧。」
兼難以置信,
「你,你明知道那不是什么正經小說還要我背給你聽!!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鐵蛋呵呵一笑,悠閒得翻著佛經。
「那你去死唄,我又沒損失的。」
兼簡直三觀都刷新了。
這,這傢伙到底是什麼鬼畜啊啊!
鐵蛋當然不是什麼鬼畜,更知道有一句話叫士可殺不可辱。
不過還是那句話,兼死與不死,和他都沒什麼妨礙的。死了還乾脆些呢。
畢竟她媽也只要鐵蛋手下留情,現在頂多算見死不救,不算違約麼。當然如果她真的肯背出來也好,正好滿足一下鐵蛋的好奇心咳咳···—
不過看兼那痛恨切齒的模樣都快咬舌了,鐵蛋也只好解釋一句,免得她被逼死了,因果算到自己頭上。
「喂,雙修本來就不是誰上都行的。雙修雙修,就是要兩人一起,配合道心才能相得益彰。要是單方面的,豈不成強迫採補了?
就你現在這副視我如仇寇的模樣,雙修個鬼哦。內功調息最忌分心,你自己不配合,怕不是連我也給你坑死啊!自己想清楚吧!」
聽起來倒有理有據似乎是這麼一回事,不過實際上鐵蛋之前就得了逍遙真傳,習得太陰真解,根本犯不著雙修,直接采了她體內的純陰曇花真,煉化為已用就是了。所以這純粹就是習慣性為難為難她罷了·
不過兼又不知道這些秘傳,於是也不知道在心裡究竟經歷了怎麼樣一番天人交戰,最後還是眼眶發紅,臉頰發粉,咬禁牙關,全身發抖,顫聲輕道,
「狗——..··狗雜種,你,你把燈熄了行不行——·——·
「,雙修罷了,扭扭捏捏的真麻煩。」
鐵蛋翻了個白眼,一口劍風吹熄了燈。
陳玄天睜開眼,望著熟悉的虛擬艙。
「我特麼—」
「歡迎回來,房宿增六。您的基因已重組,身體已康復,當前記憶重合弦進度,百分之二十三。」
陳玄天一出虛擬艙就給跪了,抱頭哀嚎。
「老天吶————·-咱不帶這麼整人吶—————-每次都這樣搞,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增六,你什麼情況,做噩夢了?要不要安排心理治療?」
聽到身後傳來房宿增五,減配版姚紅淚的聲音,陳玄天嘆了口氣,站起來,
「沒事沒事,只不過有一口老血想吐出來罷了。」
「咦?」
這時另一側的鉤一出艙,看到陳玄天,一時遲疑得問道「他之前是長這樣子的?是他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什麼他的問題我的問題···
然後陳玄天一低頭,看到了「鐵蛋』的雙手。
哦對哦,粹過劍了麼。
增五也走到陳玄天身邊,眉看看矮了一個頭,從大學生陳玄天,變成中學生鐵蛋的房宿增六。
「肌肉縮了一大圈啊,你怎麼這個時候還會發生身體變化,是那邊的問題還是這邊的問題?」
「呢————應該是我這邊,不是,我那邊的問題吧?我也不記得太多了———」
陳玄天也不可能和其他人解釋清楚先天劍的事,對著虛擬艙照了照鐵蛋的臉。
恩,這眼神是挺凌厲的,半夜上廁所照鏡子會把自己嚇一跳那種。得,現在他也和其他人一樣,變成那邊的複製品了--聽,不對,這副模樣是原樣復刻的?那不是說明··
「警告!警告!鉤二身體復健失敗!鉤二身體復健失敗!準備消殺!準備消殺!」
「什麼!」
忽然蒼天基地警報聲響起!
眶呵眶!
多重防火門和安全閘門忽然落下!將蒼天三隊全員困在虛擬艙試驗室中!
嘩嘩嘩!
頭頂的噴頭開到最大,瘋狂噴射那種深藍色的,把試驗室地面上迅速鋪上一層油乎乎的LSL溶液,而這高濃度液體迅速蒸騰起一片濃郁的藍色煙霧,瀰漫在試驗室中,簡直好像有人扔了瓦斯煙霧彈。
而這一片藍煙之中,那迄今都沒打開的鉤鈴二的虛擬艙,竟閃著詭異的紅光!艙蓋內,原本該是復健階段LSL溶液的藍色,此時卻不知被什麼東西污染了似的,竟呈現出一片詭異的深紫色!
砰砰砰!
而滿眼的煙霧中,那渾濁的深紫色液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艙內劇烈的翻滾!掙扎!試圖打開艙蓋,從虛擬艙中衝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