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在哪兒,出來,出來,快點出來————'
冷冽的男聲,在內力加持下,於冰封的山谷間來回震盪,遠遠迴響。
殺殺殺,追著狐妖的妖氣,一路翻山越嶺,一路橫殺過來,劍下誅了多少妖魔,早就忘記數。
鐵蛋只知道回過神時,自己早已深入坎國境內。
只是連鐵蛋也沒想到,坎國居然有這麼多的妖怪了,殺不完,根本殺不完。
直入國境,所過的市鎮村落,已悉數淪為妖巢魔窟。
到處都是屍骨,到處都是亡魂,空氣中終日籠罩著腐臭的惡,鐵鏽的風,厚重的陰雲遮蔽著日月,時不時就下起一層一層的冰雨,落在地上,把殭屍骸骨上帖一層層淡淡的冰晶血渣。
就仿佛走入了霜寒地獄,就仿佛人間已淪為血肉的魔窟。就這麼向北方逆行,一路走來,鐵蛋居然連一個活人都沒見到。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他也是在冰原長大的。
坎國,曾經有這麼的冷嗎?
又開始颳風了,寒風如刀,雪雨交加。
不能停,停一下結起的冰片就會掩埋妖魔逃竄的蹤跡。這妖氣已近在尺,那狐狸仗著元嬰境界,又會打洞,一路遁地土行,奪命狂奔,也已經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氣,逃不出多遠了。
鐵蛋面不改色,繼續催動內力,頂著風雪疾奔,在逐漸大如鵝毛的風雪中,遠遠望見了一座村寨。
妖氣衝天,雪風環伺,幽冥鬼火閃爍,五色焰瘴升騰,又是一座妖巢,
又是一座魔窟。
那狐狸定是躲進去了。
鐵蛋舔著臉上的冰片止渴,稍微停了一下,站在山崗上遙望妖巢,稍微緩了一口氣。
中原的妖魔大多是不抱團的。
越是強大的妖魔,越仰仗自己的暴力,獨往獨來。無論人獸精怪,妖魔仙神,統統捕殺獵食,壯大自身。
而妖魔的肉體強化速度很快,消耗也很大,很快就會餓了,所以也不會有什麼蓄養畜牧的習慣,有血食直接吃了,然後去獵殺新的。
何況抱團而居,妖氣衝天,太過顯眼,很容易被路過的仙人冚家滅族。
因此除非是有未成年的幼崽要養,否則那些妖魔絕不敢扎堆。
但坎國這的情況不大一樣了,鐵蛋一路掃過來,竟發現那些從北極歸墟翻山過來的妖魔,竟和人族一樣,可以分工合作,建造據點抱團取暖的。
這樣的妖巢魔窟,鐵蛋一路殺過來也滅了三四個了,都是妖魔鳩占了雀巢,依託人類的城寨工事,緩緩擴建起來的據點。
有的只有窩棚大小,就用籬笆柵欄圈一個地,通常都是三四隻野獸僕從似的小怪,侍奉一個人形的上級魔胎,聚群而居。
起初鐵蛋還以為那些小怪是魔胎養的戰獸妖寵,但後來發現又不像,因為從屍體的痕跡看,它們並不是同種同族,而且會分工合作,等級森嚴,還試圖把捉來的牛羊畜牧男女,圈養著做糧食,竟不一口氣全吃了。
甚至從巢穴中的人類飯食也看得出,它們還想留幾個活的在窩棚養著,
只是不會牧人,沒幾天養死了。於是血肉糧食一點不浪費,皮肉骨骸內臟,
被拆剃開來,骨頭都剃得乾乾淨淨,邊角料都做成醬,儲存在屋舍倉庫里做乾糧,就仿佛在儲備軍糧,準備過冬。
這種妖魔巢穴稍大些的,會有十幾二十隻妖魔群居,占據整個村落城寨。而眼前的鎮子,就是鐵蛋見到最大的。
這一眼望去,魔光四溢,妖氣衝天,妖魔怕不是上百,不僅有小妖在外巡邏看守,竟然還用了人族的兵甲器械,甚至還有大妖施展法咒,建立禁製法陣自保呢。
搶些刀兵,掠些血食倒也罷了,可明明人類的城鎮據點對妖魔一點意義都沒有,也不知這些妖魔鬼怪怎麼就轉了性了,居然主動聚集起來,在這一個個聚集抱團。莫不是等看被人一勺燴?還是有什麼其他陰謀呢?
鐵蛋現在也不莽了,越是修煉,他越懂得自己現在還是太弱,之前太過自傲,險些被條狗給燉了,眼前這近百隻妖魔之中,也有三個元嬰級的大怪,自不可能一口都殺光。
於是鐵蛋在冰雪中坐下,多緩了兩口,掐指算算,抬頭看看,等那風雨交加,冰雪暴越滾越大,最後冰雨交織,幾乎分辨不出五指,便知道殺怪的時候到了!
於是鐵蛋二話不說,陡然踏著風暴,朝著早就盯在眼裡,一頭倒霉巡山小鬼,一劍挑出!
牛刀斬雞,雞又能有何辦法?
那小鬼自是猝不及防,更毫無抵抗餘力,便被破風而出的鐵蛋一劍當面!刺死當場!
於是鐵蛋掏心挖腹翻了翻,找到了出入陣的妖法旗牌,便拔出短劍削來,把這小怪毛皮扒了,熱騰騰裹在身上,嚼了心肝脾膽,一搖一晃朝魔窟中走。
「嗅嗅,嗅嗅,好重血味!」
守門的野豬頭妖兵挺著刀槍,探頭一望,只見屋外雨雪交織,眼皮上的毛都給凍住了,也是暗2一聲晦氣,朝屋外珊而來的小妖吼道,
「剛出去繞兩圈就巡完了!糊弄鬼呢!滾!」
哪知那小鬼不管不顧,依舊晃悠過來。
野豬頭怒,正想掘它個跟頭,忽然豬腦子一轉,感覺有哪裡不對,
「嗯?你怎麼矮了一截!摔瘤了!?」
下一瞬青冰自雪花中綻放,守門豬妖嘴都來不及合攏,便被長劍破入口中,劍芒一懸,碎齒斷頭,又被短劍貫心,鑿死當場。
鐵蛋也不心急,先剖心挖腹,把豬肝扒出來吃了一頓,然後把豬頭砍了,拿長劍串了,挑在肩上,繼續往寨里晃悠,暴雪裡辨認不清,倒也像個怪物了。
此間魔窟原先大約是個軍營,營壘分塹,森嚴規整,那些妖魔也在營中占地分住,一妖一屋,一魔一窟,看來確實不喜歡群居。
鐵蛋也樂得省力,於是挨屋挨舍搜殺過去,趁著風雪遮掩,迎面遇到的就閃電衝鋒,敲開門來的便拔劍斬魔,撐得他都吃不下了,最後只喝心頭一口熱血,仿佛在鑿瓶飲酒一般。
以至於被他一圈圈繞下來,殺了外圍二十多頭小怪,妖怪們才發現。
?好像不對啊?妖氣怎麼在減少啊?是誰在偷吃?
「一一!
接著就有個元嬰大怪從大營中飛騰而出!只見此魔張牙舞爪,卻是個人頭獅子,只一個大跳,便躍出魔窟,立於雲端,搖頭擺尾!頂著冰雨,大聲喧譁!
「是誰!哪個大膽,敢在我陣中放肆!」
「閃電劍!」
「眶!」
鐵蛋吃飽了,刺劍都快三分,雷聲一響,閃電一明,便即一劍殺到!當場就劈頭斬首,把那獅身人頭,一劍三分,從天上砍殺下來!
「啊!死,死啦!大大王死啦!」
妖怪們喧譁起來,東奔西走,吵吵鬧鬧!
「死啦!死啦!大大王死啦!」
鐵蛋也趁著風暴遮掩,鑽入藥群之中,披著妖皮,舉著豬頭,跟著西走東奔!左刺一劍,右挑一擊,青芒閃爍!劍肆虐!
「!誰砍我!」「誰砍你你砍誰啊砍我幹嘛啊!」「啊啊!」「嗷這寒風呼嘯,冰雨撲面,被鐵蛋在妖群中左右亂跳,群妖譁然,鬼哭狼嚎!竟然自相踩踏,亂砍亂殺!一時死傷無數!
「吼!!你們都傻X嗎!!」
這又趁亂殺傷了十來頭怪,總算有大妖魔看出是鐵蛋在故意作亂,當場又有個獅子頭人跳上雲端!
「大家別慌!聽我說!他只是一個人!」
「轟!」
於是鐵蛋一個暴風衝刺,故技重施,一招通殺,當場把獅子頭人的獅子頭也給斬了。
「啊啊啊!二大王死啦!」
「死啦!死啦!二王也死啦!」
群妖震恐!陷入大恐怖!
「嗷啊啊!」
「轟!」
然後第三頭元嬰妖怪現出真身,卻是只人面雪兔!此兔人也不二話,嗖得飛身一蹦!兩三個蹦噠就跳出圍場,掠陣逃亡!
然而鐵蛋早有準備,掐訣一指。
「嘩嘩一!
從風雪中登時出一道綠色火苗!正是器靈青煞畢(麻)方(雀)!
當頭一撞就射入那雪兔心窩!轟得將兔子烤成焦炭!燒成飛灰!
「三大王啊啊!」「敗了敗了!」「大家跑吧!」
群妖慘叫起來,丟棄甲兵,扭頭就跑,四散而逃!
然而鐵蛋忌憚的三妖已除,又怎麼會放餘眾這麼溜呢?
於是當下收了短劍,把一身血肉妖皮一掀!現出真身!周身功力橫走!
天殘劍綻放!
此刻鐵蛋全身劍,聚凝於長劍之上!一時間劍鋒電光薈萃!雷光炫目!劍芒跳躍,一如蓮花之盛開!
「嘶一一天殘雷閃!!!」
「轟一一!!」
於是這個瞬間!那雷霆在風雪中,在妖群中,在魔窟的中心炸裂開來!
劍光橫飛!血肉四濺!鐵蛋以畢身之功力!閃電劍連刺!刺刺刺刺!
於是只見那冰雪暴之中,狂風龍捲!裹著電光八道奔走!
雷霆閃電,於妖群魔窟之中廝殺肆虐!縱橫衝突!
當場以群妖血祭,直殺得血肉橫飛!屍焦骨碎!
群魔!皆誅!
萬妖!戮首!
呼.·...呼.·..··
平狂風暫歇,鐵蛋提著劍,踏過血水瀰漫的沙場。
渾身上下都是汗液,已被熾熱的惡浪蒸騰,被妖血和寒冰打濕,干一遍又濕一遍,以至於周身都有蒸環繞,仿佛纏繞著飄揚的仙綾,又仿佛一身劍骨,繚繞著白色的火焰。
他的腳邊屍骨盈野,他的劍下血肉塗地。
他的身後,妖魔的死骸,已阻塞了營門寨壘,堆骨如嶺,積成了屍丘。
鐵蛋喘著粗氣,累得精疲力竭,一時間動彈不得。
天殘雷閃這招,就是他這些天,單劍挑魔窟,為了『一口把它們都殺了」,才推演出來的招式。
其實也沒什麼稀奇的,鐵蛋主要是仗著如今自己道身康復健全,可以發揮實力,同時精神築煉圓滿,根基出類拔萃碾壓常人之優勢。
參考了玄天那邊推演開闢的新劍法,借鑑了姚紅淚《血罌神功》之中,
捨身連攻的惡勁爆發技巧,再和他自己的閃電劍相融合。於是創出此招大絕,可以一不歇,閃電連擊,全力暴走,連刺百劍,把眼前的活物,把神識之內一切之敵,統統雷劈劍破,轟殺至渣罷了。
不過還不完美,還有很大的破綻,很大改良的空間。
其一就是消耗實在太大,鐵蛋耗惡是接近於零,不是真的為零。一套打完真的精疲力竭了。
萬一這世上,真有人能接住他閃電連擊上百劍的,那鐵蛋自然也無話可說,只能引頸就戮了。
其二就是這招太快了,快到鐵蛋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劍路了。
是的,本來閃電劍已經幾乎無人能躲了,現在更是不管不顧,接二連三得爆刺狂刺亂刺,連掀起的遁風都能把人打飛。
也因此這天殘雷閃一式,已經快到了連鐵蛋自己都無法掌握,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打誰的地步。
現在他完全是依靠新得的血神子加持,以元神法瞬息定位,直接朝著目標就過去,根本不管刺的是誰。
所以說白了,這招就是拿來一騎當千,暴走通殺的,
一旦使出來,那是真的六親不認,劍下無情,男女老幼妖魔鬼怪統統殺光,殺到一個活的都沒有才能停。
否則劍訣一斷,上氣不接下氣,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其三就是和血罌功一樣,副作用真的太大了。
之前遇到的妖魔數量不多,只隱約感覺打完一套,負荷略大。
於是這次有機會,借魔窟眾多妖魔試劍,鐵蛋也測試出自己的極限了。
差不多瞬攻連刺個三十劍,這具道身已經瀕至臨界點了。
這次雖然一口連殺了近六十頭,那其實多虧了這些妖魔聚在一起,而且都想著逃跑,在門口堵成一團,離得比較近,一劍可以貫它兩三個。
而鐵蛋也感受到了身體的警告,心口狂跳,全身劇痛,簡直周身血潰,
恨不得去死那種。
於是鐵蛋也是僵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正常心率,緩緩回了一口惡,
唉,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太弱,金丹道身發揮不出這招的真正威能,強行使用,僵直太大,冷卻太長,負荷太重,後患無窮,怕不是他也得和姚紅淚那樣,找個人雙修一下才能修補回來-··
「救,救命!」
然後鐵蛋就聽到女人的呼救聲。
恩,看來這招的副作用還有幻聽····
「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可是我玄門師兄!救命!」
聲音似乎是從魔窟的中心,那軍寨大營中傳出的———.真的有人?還我玄門?
鐵蛋一時奇怪,緩了口氣,拔出雙劍,挑開惟幕,步入營中。
這營中一股腥臭血氣,地上大量蛋殼蠶繭似的肉殼,滿地都是人的殘骸血肉,也不知那三個妖魔在此禍害了多少凡人。
而營帳正中,擺放著一尊青銅巨鼎,鼎上刻著獰的獸紋,分明是上古妖族的法器,鼎下用法陣聚靈,妖火慢燉。
鐵蛋試著以神識鎖定,卻發現神識還真一點也投射不過去。莫非-"·
「救命!救命啊!」
聲音果然是從大鼎中傳出來的。
鐵蛋甩手一劍,撲滅妖火,劍尖一挑,掀飛鼎蓋,飛身躍去一望。
只見一個女人被捆仙索綁著,扔在鼎里,和一堆人頭蟲卵詭異血肉和在一起,細煮慢燉,皮肉都蒸熟煮爛,從臉上身上剝落開來,整個都血肉模糊,也是有夠悽慘的。
不過這女人倒也不愧玄門弟子,也算有點本事,都這樣了,竟還能以一口真惡護住心肺首級,硬撐到現在不死···
鐵蛋一時竟生出比試之心,出聲問道,
「喂,你給燉了幾天?」
結果那女人聽到聲音,扭頭望鐵蛋一瞧,「哇!」得一聲哭出來!
「劉師兄!是我啊!我是沅芷!」
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