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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既天下無人敢言,則由我言之。

2024-11-15 03:06:32 作者: 倦我生煩
  第64章 既天下無人敢言,則由我言之。

  乾清宮內。

  楚世昭第一次見到了自己這位深居宮中,執掌朝政二十餘年的父皇陛下。

  大周王朝當今的聖天子。

  模擬推演里的楚世昭,也見過幾次,但在現實中,這還是他和永晉帝的第一次見面。

  其實,模擬推演里的楚世昭,在外放的操作路線上,也沒有幾次見到永晉帝的機會,至少永晉帝駕崩的時候,楚世昭是見不到這位父皇陛下,大周君父的。

  永晉帝隨性地靠在了龍椅邊。

  他只是很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楚世昭。

  而楚世昭同樣很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永晉帝。

  這一刻的氣氛很是沉默。

  像是父子,又像是君臣。

  「這賀表是你寫的?」永晉帝沙啞地開口,他指了指地上那張已經掀開數頁的摺子道。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是誰教你的。」永晉帝說到這裡,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他的臉上慢慢泛起病態的紅暈。

  楚世昭下意識地想要站起身來。

  雖然楚世昭和永晉帝之間的感情很淡,但至少楚世昭在幼年時期,他還是跟著母妃一同在宮裡居住的。

  他們之間並非毫無感情,只是這些年從未相見,意識上是出現了疏遠,可是再度見面的時候,那股子血脈相連的親切還是不可能輕易『割捨』的。

  永晉帝微微伸手,阻止了楚世昭的動作。

  「朕無礙。」他冷聲道:「朕現在在問你,這個賀表,是你寫的嗎?」

  「這不是份賀表。」楚世昭坦然而言。

  「這確實不是一份賀表。」永晉帝哼了一聲道:「這是份怪罪天子的奏摺。」

  「說吧,是誰指使你這麼幹的,朕會赦你無罪。」永晉帝猛然發力道,他語氣驟然之間變得激烈,言辭鋒銳。

  「究竟是誰——指使朕的兒子來指名道姓地斥責朕!」

  永晉帝起身,走在楚世昭的跟前。

  

  「是兒臣不孝。」楚世昭跪拜在地上。

  躬身在殿旁的曹微開口譏諷道:「與外人串通一氣,斥責天子,實在不孝。」

  楚世昭只是瞥了一眼,立刻答道。

  「但這份奏疏,是兒臣一人所為,並無他人指使,兒臣認兒臣的不孝,也只是認兒臣不該用奏摺的方式來勸誡父親,更該入宮直言,可是.」

  「兒臣真能入宮面聖嗎?」楚世昭睜著眼睛道:「父親久居宮中,不願與臣等相見。」

  「近日來常有方士進言,使得諸子疏遠君父。」

  「而父親懷疑兒子,兒子開始警惕父親,這樣一來,唯有那奸逆小人大行其道不是嗎?」

  「兒臣並不在乎兒臣的親王之位能不能保得住,只擔心繼續照著這樣的情況發展下去,朝堂之中,無一人敢直言,天下,亦無一人敢直言。」

  「既天下無人敢言,則由我言之。」

  「兒臣作為君父之臣,亦是君父之子,此番進言,天下事,則為家事,不孝之說,也只加我一人身上,而這卻能成天下之美,我願獨受。」

  話音落地。

  曹微的眼睛微微瞪大,顯然沒有想到楚世昭能說出這番話來。

  如此言論,就是詭辯。

  先是中和、調解了他和永晉帝之間最主要的矛盾,再言論自己的想法,最後轉移了所有的問題,表示自己願意接『不孝』的鍋,但是他順勢就把朝政動盪的鍋扣到了所謂的『奸逆』頭上。

  他沒辦法直言勸誡,被迫上書,也是這奸佞導致的,這才讓他『不孝』。

  合著你倆都沒問題,都是我們的問題咯?

  「那你怎麼把棺材都備好了?」曹微覺得再給楚世昭這樣說下去,他的腦袋可能就不保了,萬不可讓楚世昭繼續這般『狡辯』下去。

  在曹微看來,這四皇子備好棺材就是準備好玉石俱焚,其中必有蹊蹺,他一定要為陛下指出問題所在。「因為我知道,如果我今日不說,那遲早就要進這一口棺材,如冢中枯骨,與其今後死得荒唐,不如現在求個其所。」楚世昭在曹微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反而是更加的鎮定自若。


  「兒臣是永晉十一年所生,是陛下的子嗣,這份奏摺,是兒臣親筆所寫,也是親自所呈,其中內容,兒臣願意一力承擔。」

  「永晉十七年,兒臣重病難愈,是父皇託付太醫日夜為兒臣調理,永晉二十三年,是父皇病體難康,兒臣心下不忍,四處為父皇尋醫。」

  「如今大周王朝內憂外患,此番進言,只是為天下人上書,望大周江山永固,日月山河永在。」

  「父親,只有您是兒臣的君父,也只有您是兒臣的靠山,又有誰能指使您的兒子呢?」

  「我之所言,不過是為天下百姓而言啊。」

  「而天下百姓,正如我一般,都是父親的子民——」

  永晉帝伸出修長的手指,微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如此對峙下去,他竟然發現自己極難辯駁應對,只是深吸一口氣道:「曹伴伴,讓老四先進詔獄裡清醒清醒吧。」

  他已經無力深究其中的對與錯,只想再看一看這奏摺上的內容。

  因為楚世昭所說的內容,句句是真的。

  也正因為楚世昭所說的內容,句句是真,這才讓永晉帝感受到了出奇的刺痛,卻又很是無奈。

  而且永晉帝不能認。

  因為他是君,他是天下臣民的君父,是大周山河的聖賢天子。

  所以,奏摺上的事情,永晉帝做了,可偏偏認不了他所做的事情。

  做了壞事的人,只能是大臣。

  這是共識。

  楚世昭罵了大臣,也罵了他這個作為君父的天子,這才是相比起其他勸誡書更為犀利的地方。

  往常的奏摺,所罵之人無非就是那些被永晉帝所利用的幸臣罷了。

  此刻站在一旁,親眼看著楚世昭挺著身子走出大殿的郭謙更是汗不敢出,整個人都垂著腦袋,他現在才知道楚世昭呈獻的奏摺里到底寫了何等狂悖癲狂的內容。

  大殿之中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沒有一人說話。

  仿佛都在假寐一般。

  過了良久,永晉帝的面色終於恢復如常,他再度拿起奏摺,似乎是在細細品味。

  「你覺得,朕要不要將這份奏摺放在明日的朝會上說?」永晉帝的目光放在了極力『裝死』的郭謙的身上。

  「此中大多都是詆毀之言,萬不可傷君父威望啊。」郭謙哪裡敢應對這個問題,他現在只想趕緊和楚世昭撇清關係,這份奏摺最好他也從來沒聽過。

  「如果不拿出來說,那就是認朕的所作所為是錯的了。」永晉帝低沉著說道。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晉王被朕打入了詔獄,所有人都知道咱這個老四抬棺死諫,你以為他們這些大臣不會好奇咱這個老四上奏了份什麼樣的摺子嗎?」永晉帝微眯著眼睛道。

  「朕越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們這些人就越想知道。」

  「獨你一個人說朕是對的,這不夠。」

  「朕要讓所有人都說朕是對的。」

  「明日朝會,朕要看看多少人願為朕來辯經。」

  說到這裡,永晉帝再度咳了一聲,他重重地靠在了身後的龍椅上,他微仰著頭顱,還在心中再三思量。

  這的確是份好摺子。

  可唯獨不該出現在你老四的頭上,也不該出現在一個皇室子孫的頭上。

  旁邊坐定著的郭謙與曹微下意識地面面相覷。

  兩人的神色都是同一時間內發生了些細微的變化。

  陛下此舉居然是要保晉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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