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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4k)

2024-11-15 01:51:51 作者: 牆頭上的貓1
  第171章 《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4k)

  不過,便在太學生準備看呂大臨深入批判的時候,呂大臨卻是止住了,與學生們道:「你們幫我收集一下市面流傳的這些隻言片語,我需要研究一番。

  學術之上,斷章取義殊為不智,在不知道事情全貌之前,只以隻言片語便斷定其學術,這是不負責的。」

  太學生們有些失望,不過他們知道呂大臨治學態度極為嚴謹,有此行為倒也正常。

  但隨即他們又興奮了起來:呂大臨希望深入研究,說明他心中對這蘇允已然是不滿,想要多加研究,一旦發現其學說不妥,定然要起而唾之!

  課後,邵伯溫召集起來自己的同窗。

  「呂先生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呂先生希望我們收集蘇允的言論,以做一些研究,咱們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做一次實事。

  接下來,我將會深入市井,將這些言論給收集起來,大家若是感興趣,可以跟著我一起去。

  當然,諸位也可以讓家中奴僕在市井之中稍微收集一下,咱們將其匯總起來,提交給呂先生。」

  眾人紛紛應了下來,因為都有吃瓜的心思,行動極快,很快便收集起來一大冊子的隻言片語,邵伯溫等人親自上門交給呂大臨。

  

  呂大臨看著滿滿一冊子的章句,致謝了一下邵伯溫等人,隨後研究了起來。

  邵伯溫等人好奇呂大臨會有樣的反應,便在呂大臨屋外徘徊不去。

  呂大臨在課堂上的憤怒只是一時的反應,當場怒斥歪理邪說之後,回來之後自己反省了幾天。

  不知全貌之前,便對別人的學說妄加指責,這不是做學問的態度!

  不過,當他研究邵伯溫交過來的一本章句之後,他又怒了!

  「這就是歪理邪說!」

  呂大臨這聲怒吼,頓時讓屋外的邵伯溫等人紛紛跑了進來。

  呂大臨看了一下邵伯溫等人,道:「你們還沒有走?」

  邵伯溫嘿嘿一笑道:「先生,我們想聽聽您對這些章句的看法?」

  呂大臨哼了一聲道:「才剛開始看,須得研究完再說。」

  邵伯溫左顧右盼,道:「先生,我有些口渴,能跟您討杯水喝麼?」

  呂大臨瞟了一下邵伯溫,哼了一聲道:「你們既然這麼感興趣,那我便看便隨意說說便是。

  事先說好了,接下來我所說,只是初接觸之下的第一看法,並不代表我的學術論斷。

  其次,這些只是章句,並不代表人家蘇允的整體學問,甚至會有所偏頗,所以我的評論也會有所偏頗,這兩點你們都得記住了。」

  邵伯溫期待道:「先生,我們能記錄下來麼,能在對外討論的時候說起你的這些觀點麼?」

  呂大臨皺起了眉頭,隨即點點頭道:「可,但必須將我兩點意見先寫下來,與人討論時候,亦要說明這兩點。」

  邵伯溫等人大喜,紛紛鋪開紙張,準備記錄呂大臨的評論。

  呂大臨也不管他們,只管自己看章句。

  不過他一看又怒了:「荒謬!什麼叫「心即理」,什麼又叫「萬事萬物皆由心而生發」,什麼又叫「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由道問學,格物才能致知,不窮物理,一無所知,如那村夫愚婦,又知道什麼道理?

  便比如一村夫之心,他的心便是宇宙麼,萬事萬物皆由他的心而生發麼?

  又有,萬事萬物皆由心而生發,那世間每日皆有人生有人死,然則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一個人的心,又如何能夠影響萬物?」

  邵伯溫經義水平在眾多學生之中是最為出眾的,畢竟他父親是理學大家邵雍,他一聽呂大臨的一連串質疑,便理解了呂大臨的意思,他趕緊提筆寫下:

  【蘇氏認為,「心先於理」,認為心的良知即萬物對理的判定,心的狀態決定了對事物的認知和行為,強調「心即理」。

  呂先生則認為「性即理」,天理是萬物本原,必須通過格物致知來窮盡一切知識,達到對理的理解。】

  又聽得呂大臨語氣慍怒,道:「「不行不足謂之知」「知行合一」……物格而後知致,不知如何能行,不知而行,只能是失敗一途而已,真是誤人子弟!」


  邵伯溫趕緊提筆寫下:

  【蘇氏曰,不行不足謂之知,知行合一。蘇氏認為知識與行動不可分割,真正的知識必須通過實踐來驗證,強調「知行合一」。

  呂先生則堅持「知先行後」,認為知識在行動之前,必須先有理論知識的積累,才能夠去行動。】

  又聽呂大臨道:「致良知,這裡之致,乃是在事上磨鍊,見諸客觀實際之意。「

  致良知」即是在實際行動中實現良知,知行合一。

  便如老夫所說,先後次序一變,大意便有了天翻地覆之變。

  且先不管他這個,這不過是末節,而根本在於,他以人心代天理,那真是沒有天理了,光是這點,便足以證明他之學說,全是歪理邪道矣!……」

  邵伯溫趕緊提筆記下:

  【蘇氏認為,內心的良知是人內心的道德標準和判斷對錯的依據,強調「致良知」。

  呂先生則認為天理是作為一種客觀的精神存在,天理才是道德之根本……】

  這一日,呂大臨一邊看一邊發出各種評論,邵伯溫將其一一記載了下來,並且在隨後將其整理了出來。

  其餘太學生紛紛來借閱抄寫,而這本原本沒有名字的書,在傳播之中漸漸有了一個名字,叫《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

  這本書一經面世便十分受歡迎,先是在太學生里引起了轟動,隨後又經太學生傳入民間,之後幾乎所有讀書人書案上亦是多了一本。

  倒不是說民眾都愛從眾,當然這也是個正確的論斷,但這本書能夠流傳出去,是其內容的確是精彩。

  蘇允的章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每一句都讓人耳目一新。

  而呂大臨的品論皆是以理學角度來評,這時之理學,還不是後世之理學,其傳學範圍還沒有那麼廣,這些言論聽起來亦是新穎。

  當然,邵伯溫的功勞也不小,若無他的文筆與總結能力,自不能讓這論述變得如此精彩。這本書的流行,雖然呂大臨將蘇允的言論批得一無是處,但卻吊足了讀者的胃口。

  蘇允的言論雖然被批判,但如此令人耳目一新的言論,讓一些早就厭煩當下儒學的人看到了一片新天地,亦是引起了很大的討論熱潮。

  可以說,這本書看似批判,但實際上起到了宣揚蘇允的唯物辯證主義心學的作用,蘇允的《四書章句集注》一書雖然還沒有面世,但已經是人人都知有一本驚世駭俗之書即將面世矣!

  這股熱潮隨著春節與元宵的到來,在節日的狂歡之中,不僅沒有稍減熱度,反而因為大家的聚會增多,而被瘋狂討論。

  在許多年後,許多人都記得,元豐五年這一年的春節元宵長假之中,關鍵詞便是「蘇允」「呂大臨」「四書章句集注」等等,而「致良知」「知行合一」「心即理」等等也被廣泛傳播。

  而後,這本《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也被呈於趙頊的書案之上。

  而與之放在一起的是一本厚厚的書冊,封面上寫著:四書章句集注。

  蘇允從元豐四年八月下旬入崇文院,如今已經是元豐五年正月下旬,整整五個月的時間,四書章句集注終於有了一份初稿。

  趙頊對照著《太學呂先生批蘇氏錄》將《四書章句集注》讀了一遍,不由得啞然失笑,與孫思恭笑道:「居正果真是促狹。」

  孫思恭笑道:「聽說蘇大家極為喜歡釣魚,老奴自己雖然沒有釣過魚,但聽說釣魚要打窩,餌料亦是要精心烹製,才能夠釣到大魚,想來這次呂先生的確是上鉤了。」

  趙頊笑著搖搖頭道:「與叔這次的確冒進了,不知全貌之下,怎麼能夠下定論,他在學術上歷來嚴謹,這一次怎麼就這麼容易上當?」

  孫思恭笑道:「蘇大家那些言論,著實是驚世駭俗,在呂先生品論之前,已經是傳播頗廣。

  呂先生先後師從橫渠先生與程先生,皆是理學路子,蘇大家拋出來的那些言論,句句都朝著理學的根基狠刨,也怪不得呂先生坐不住。」

  趙頊橫了一眼孫思恭道:「你還說你不懂經義?」

  孫思恭卻是不慌,嘿嘿笑道:「老奴是不懂,但不妨礙老奴專門尋了人幫老奴看啊。

  老奴天天盯著蘇大家,若是蘇大家寫書的進度都看不明白,又如何給官家您匯報呢?」

  趙頊只是調侃一下孫思恭,注意力轉而看向《四書章句集注》,感慨道:「此書一出,對於理學來說乃是一個天翻地覆的打擊,朕自小讀書,從不曾讀過一本如此嚴謹的經義!


  這幾日,朕看這四書集注,並不敢相信這是五個月時間能夠寫出來的東西。

  若不是我看著這本書一點一點寫出來的,朕都要懷疑,這本書至少得經過幾十年的打磨,才能夠這般嚴謹!

  禮記兩篇文章,一本論語,一本孟子,所闡述的道理萬千,更有向背而行之處。

  一開始說的是一個道理,中途便散為萬事萬物的道理,到了末尾又合為一個道理。

  把它放開,和所有的事物都是相通的,將它收回來看,它又是那麼神秘。」

  趙頊起身在殿中興奮疾行,一邊走一邊道:「以後讀書人有福氣啦,先讀《大學》,立其綱領,其他經皆雜說在里許。

  通得《大學》了,去看他經,方見得【此是格物知事,此是正心誠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事】!

  有此綱領,以後讀書人讀書事半功倍矣!

  有了綱領,便要以《論語》和《孟子》「探其本」。

  學者之要務,反求諸己而已。反求諸己,別無要妙,《語》、《孟》二書,精之熟之,求見聖賢所以用意處,佩服而力持之可也。」

  趙頊哈的一聲道:「在此書之前,讀書人想要讀書明心見性,非得花上十幾二十年時間不可得,有此書之後,恐怕幾年便可以抵以前十幾二十年之功矣!」

  孫思恭趕緊恭喜趙頊,道:「恭喜官家,賀喜官家,如今不僅得一蘇大家,以後更有無數的蘇大家出現,官家以後便不用擔心人才不夠用的情況矣!」

  趙頊大笑起來。

  去歲西夏梁太后囚禁夏惠宗秉常導致國內政亂。

  趙頊認為攻占西夏的良機已至,趁此發動五路伐夏大戰不果,讓他憂心成疾,大病了一場,之後便一直鬱鬱寡歡,到得今日,才由衷感覺到欣喜振奮。

  蘇允所寫之《四書章句集注》一書,別看許多理論看似驚世駭俗,但深究之,竟是絲絲入扣,極為務實,不僅教人怎麼修煉自己,甚至連該如何做事,都有極為詳盡的指導。

  裡面有幾個理論趙頊極為痴迷,一個叫矛盾論,一個叫實踐論。

  這兩個理論闡述得極為精彩,趙頊常年處理各種複雜的政務,雖說是嫻熟,但從來沒有從理論上去整體分析過。

  看了這兩個理論之後,趙頊感覺天靈蓋都被打開了,一種高維的智慧從頭頂灌入。

  嗯,醍醐灌頂了。

  以前許多看不明白,想不明白的東西,用這兩個理論分析一下,嘿,思路頓時便打開了。

  便是這麼神奇。

  有這本書來教導天下讀書人,以後大宋朝堂之上盡皆是能臣矣!

  與夏人的戰爭一時打敗,那也算不得什麼,只要大宋人才輩出,以後別說西夏,就是遼國,也不是不能彈指滅之!

  不過……

  趙頊眯起了眼睛。

  這麼好的書,若是不能作為科舉教材,那就太可惜了。

  只是現在所用教材乃是王安石所推行的,王安石雖然半退隱於江寧,但新法派還在當政。

  若是以蘇允的四書章句集注待之,恐怕要引起新法派的忌憚,他們或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改轍易弦了?

  趙頊皺起了眉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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