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棋盤
鬼不可怕,鬼殺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鬼殺了人,而你甚至都不知道被它殺死的人是怎麼死的。
哪怕當著面,親眼目睹了鬼殺人的全過程,寧哲對獄警的死因也毫無頭緒,根本沒有任何的線索。
「這隻鬼的殺人規則是怎麼觸發的?是靠近到一定距離自動觸發即死,還是要和產生肢體接觸才算?還是別的什麼我不知道的死因?」
寧哲一頭霧水,只見那雙目血紅的凶鬼在繼續向他靠近。
咚——
是頭顱撞擊地面的聲音,老李頭朝下、腿朝上,整具身體繃得筆直,直愣愣地朝寧哲的方向跳了過來,陰冷而沉重的壓抑氛圍隨之移動,在地上留下一灘殷紅的血跡。
鬼為什麼要頭朝下腳朝上地跳著走?因為腿被綁住了嗎?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跑。
寧哲沒有絲毫猶豫,振起翅膀拍打空氣,徑直朝監獄外飛去。
地面上的凶鬼仍在一跳一跳地移動著,如同棋盤上的跳棋,牢房裡通紅的警鈴不停轉動,尖銳而急促的聲音響徹了整座監獄,一地鮮紅久久不息。
沉玉谷監獄的面積雖大,但寧哲走的是空輸,不用避讓障礙和開門拐彎,乘著氣流一路筆直飛行,掠過屋頂,越過高牆,將通了電的鐵絲網甩在身後,沉玉谷里鬱鬱蔥蔥的樹木映入眼帘。
寧哲落在一棵板栗樹梢上稍作休息,回頭看去,監獄的大門緊關著,惡鬼上身的老李沒有追來。
「暫時安全了……」
寧哲完全沒有硬碰硬的打算,也不曾好奇心作祟想去解開那隻鬼的殺人規則,因為剛才,他走了霉運。
變成貓站在樹梢上看月亮時他直接掉到了地上,端著茶從樹下走過的獄警也好巧不巧地摔碎了茶杯,這兩種現象都預示著同一件事情——忿蕪就在附近。
「忿蕪已經來了,他就隱藏在附近,即使不在監獄裡也應該在周圍其他不遠的地方……」
寧哲抖了抖羽毛,回頭看著夜空之下沐浴著銀白月光的混凝土建築,心中隱隱有些後怕。
忿蕪來了,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悄悄來到了這裡,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無論忿蕪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事實就是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而我甚至連忿蕪的樣子都沒見過……如果貿然在那裡與上身老李的殺人惡鬼對上,很可能就會被隱藏在暗處的忿蕪漁翁得利。
所以他選擇了逃走,不給忿蕪針鋒相對的機會。
「我是來駕馭『神』的,不是來跟升格者好勇鬥狠的。」
寧哲心中默念道:「我需要的只是『神』的身份而已,離開監獄,桃源市里還有其他受到思想鋼印影響的人,雖然沒有監獄裡那麼集中。他們散布在市區各地,找起來需要耗費不少額外的時間和精力。」
但多花點時間去找人,總比冒著生命危險去和忿蕪對弈有性價比不是麼?
而且桃源市里,人海茫茫,忿蕪想要鎖定自己也會困難許多。
就這樣吧,回市區去。忿蕪是怎麼找到自己的,他怎麼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種種疑問都等到後面再考慮,當務之急是儘快得到思想鋼印的能力,鎮壓太易。
寧哲的心底下定了決心,青綠的蛇鱗在他的脖子上若隱若現。
不能再拖了,他真的沒時間了。
寧哲再次張開雙翼,飛離樹梢,朝沉玉穀穀外飛去。
麻雀的身軀太過羸弱,承受不了高空的氣流,飛行速度也不夠快,寧哲在爬升途中將自己的身份無縫切換,變成一隻翼展近兩米的大型猛禽,漆黑的雙翼攪動漩渦,攬風而行。
猛禽飛行的速度很快,不多時,視野中的青蔥盡數褪去,一片灰白的人造建築映入眼帘。
然而看到這片建築的瞬間,寧哲的神情猛然一滯。
「那邊不應該是馬路嗎?」寧哲不禁疑惑。
在監獄這段時間,他將沉玉谷附近的環境基本上摸透了,這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山谷,西高東低。
東邊的谷底坐落著監獄,西邊的谷口連接著琴州省道高速,沒有什麼蜿蜒曲折的迷宮,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本道直路。
但寧哲沿著山谷一路往西飛,道路的盡頭卻不是他記憶里的省道高速,而是一片灰白配色的鋼筋混凝土建築,素淨的配色被囚禁在通了電的鐵絲網裡,五米高的高牆上抹著深灰色的膩子。
手臂粗的欄杆下方大門緊閉,這裡是監獄。
「我又繞回來了?」
「不,不對,我飛的是直路,從沒繞過彎,我一路筆直地向西邊飛,沒有停頓沒有轉彎也沒有回頭,我的面前就應該是高速才對。」
寧哲思維有些混亂,熟悉的高牆厚棟在前方越來越近,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了他的心頭。
「不……現在還不能確定……」
寧哲掠過下方的監獄,沒有轉彎也沒有回頭,筆直地朝著東邊的谷底飛去。
沉玉谷的地形西高東低,東邊谷底的最深處是當年廢棄的礦場。
寧哲將監獄甩在身後一頭扎進了幽深的谷底,層迭的綠浪從尾尖划過,寧哲的視野從開闊到幽閉再到開闊,應該在此時映入眼帘的卻不是那片荒涼的礦場。
而是監獄。
「又是監獄……」寧哲心中有些明悟。
向東飛是監獄,向西飛也是監獄,不管朝哪個方向走,自己好像都從未離開過原地。
他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在碧水灣莊園裡。
寧哲沒有繼續前進,而是扇動翅膀,猛禽強壯的羽翼撕開氣流,如一枚炮彈般筆直地快速向上爬升。琴州很少有真正的高山,基本上都是丘陵,有個幾百米高就能體驗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了。
一路振翅不休,寧哲快速爬升到高空,下方的監獄隨著距離的拉遠正變得越來越小,像是一塊擺在地上的小小棋盤。
寧哲低下頭,發現這棋盤不止一塊。
沉玉谷監獄的南邊山上是風力發電廠,翻過北邊山有一條河,這是沉玉谷在寧哲記憶里的樣子,但爬到高空之後他看到的真實情況卻並不是這樣子。
監獄的南邊沒有風力發電廠,北邊也沒有那條流水濤濤的河,它的北邊是監獄,南邊也是監獄,東邊是監獄,西邊仍然是監獄。
一座座監獄在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青蔥大地上星羅棋布,像是整整齊齊擺在棋盤裡的圍棋,每一顆棋子都一模一樣,每一座監獄也一模一樣,即使窮盡他的所有視野,依然數之不盡。
寧哲的動作沒有停止,他仍在向上爬升。
到了某個界限之後他抬起頭,頭頂沒有天空,而是一片倒懸的無垠大地,與一座座倒扣著在天上的監獄。
監獄『上空』,一隻漆黑的猛禽正在朝自己飛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