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我們是正經黑道
「老爹,我需要知道關於伊邪那美和八岐大蛇的所有資料,哪怕是神話傳說也全部收集起來吧。」
「你要這些幹什麼?」隱私性極高的車后座里,老人疑惑的看著面前的少女。
「我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你先收集,等我處理完其他的事情,我有事要跟你和老哥商量。」
「記得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哪怕似是而非的神話也要,在我弄清楚這些事情之前,以深潛器還未完全檢測完畢為由,延遲下水時間。」
「不搞清楚之前,那片海溝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好,那你現在要去幹什麼?」老人問。
「我先去留個後手。」白髮紅瞳的少女一字一頓:「這一次,劇本由我來寫。」
……
玉藻前俱樂部。
水晶玻璃無縫拼合而成的地板上,五色燈光變幻,古雅的木柱和紅牙飛檐,朱紅色的木樓梯沿著四壁盤旋,整個空間空靈剔透,像是佛經中所說的琉璃世界。
漂亮女孩們呈上一杯又一杯的清酒,高跟鞋敲打在晶瑩剔透的地面上,她們竭盡全力走的婀娜多姿,緊身裙下的臀部和大腿繃的緊實。
舞池裡,身穿楓紅色和服的女孩們翩翩起舞,她們塗抹了金粉的肌膚像是金色綢緞那樣細膩華美,隱約可見模糊的花紋,細看都是用日文書寫的小詩。
這裡便是玉藻前,東京最奢靡的頂級俱樂部,男人的天堂。
而今天的玉藻前俱樂部早早的清了場,只為迎接學院本部而來的幾位客人。
和喧鬧華麗的俱樂部內相比,露台清清冷冷,就仿佛另外一個世界。
「明非,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嗎?」
露台之上,源稚女語氣平靜,臉上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隨意的就像是請人離開的時候幫忙帶點東西走。
這種小忙又有哪個朋友會拒絕呢?
可問題是她要帶走的不是東西,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她親口承認的「我的女孩」。
路明非不由得愣住了,心頭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遲疑的看著面前的源稚女,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總覺得這像是在託孤。
就仿佛電視裡面那種即將去決鬥的武林大俠,拜託自己的好友照顧妻兒,而說出了這種話的人一般都再也回不來了,就像什麼必死的flag。
雖然他們的確很快就要前往八千米深的極淵執行風險性很高的任務,但如果他記得不錯,師姐好像不下水吧?
這種像是託孤遺言一樣的話,難道不應該他們這些下潛的人來說嗎?
可源稚女就像是沒看到他臉上的疑惑一樣,再次重複了一遍。
櫻井小暮也察覺到話頭不對了,她下意識的看向源稚女,微微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可看著女孩那張平靜的臉,終究還是把都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安靜的保持了沉默。
因為她知道源稚女是個很有主意的人,從她們最開始相遇時就是。
櫻井小暮也時常不明白源稚女的想法和用意,哪怕她們算是最親密的人,甚至直到現在她也時常弄不懂她那些突如其來的莫名舉動。
但漫長的相處下來,櫻井小暮已經養成了不問緣由直接聽命的習慣,這一次也不例外。
氣氛驟然變得有些詭異,安靜的只能聽到屋內隱約傳出的喧囂聲,路明非抓了抓頭,十分糾結的模樣。
「師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我只是希望你能答應這個請求,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麼意外,請你去接她帶她離開。」
「可如果你這麼強都出了意外,那我何德何能可以離開啊?」路明非哭喪著臉:「師姐你別逗我了,你去找師兄都比我靠譜啊,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最不靠譜了。」
他說的是心裡話。
從上學到現在,所有熟悉他路明非的人都知道,他路明非這個人在讓別人失望這件事上從未讓人失望過,他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糊上牆也會自己往下塌的爛泥,他何德何能成為別人的寄託啊?
雖然他心裡一直希望師姐能繼續對他保持信任不要對他失望,可真當師姐有事相求的時候,他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一時間頭都大了。
畢竟如果真的是託孤的話,那得是何等的信任啊?他真的很怕自己會辜負這份信任。
「別有太大壓力。」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緊張,源稚女笑了笑,那張冷如冰山的臉上瞬間冰雪消融,「你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路明非猶豫了很久,但最終還是一咬牙,狠狠點了點頭。
從未有人這麼信任過他,也從未有人願意把這麼重要的事情託付給他,路明非只覺得心底沉甸甸的,很慌很不踏實,卻不後悔。
他心說如果有一天師姐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那他就拼盡全力帶這個女孩離開,他雖然不擅長打鬥,但逃避是他的強項啊,只是讓他帶個女孩子走,又不是讓他去打怪獸,應該沒那麼難吧。
更何況師姐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會出意外呢?
看到他點頭,源稚女笑容更加真誠了,她伸手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輕聲道:「謝謝。」
路明非撓著頭,小聲說:「這聲謝應該我來說才對,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氣氛緩和了下來,源稚女也收回了手,掌心有一閃而逝的點點鮮紅。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剛剛接觸的那一瞬間,幾滴殷紅的血沾染上了路明非那件白色的和服,然後像是活的那樣悄無聲息的浸入了衣服,消失不見了。
「去玩吧。」源稚女說:「玩的盡興點,所有消費日本分部會買單,在東京,我的話還是蠻管用的。」
路明非不停的點著頭,稀里糊塗的走了,直到走出很遠他才慢慢回過神來,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對。
他下意識的回頭,就看到不遠處的陰暗裡,光照不到的地方,滿頭銀髮的源稚女隨意的倚坐著,閉目假寐,而身穿緋色和服的女孩站在她身後,細白的手指輕柔的在她太陽穴上按揉著。
她們靠的那樣近,姿勢是那樣的親密,舉止之間是那樣的自然,就好像本該如此,就該如此。
路明非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睜大了眼睛。
「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等男孩的身影徹底消失,櫻井小暮才緩緩開口,聲音很輕,仿佛情人之間的耳語。
她垂眸,細白纖細的手指在順滑的銀白色髮絲里穿插而過,就像靈巧的蝴蝶飛躍花叢。
源稚女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小瓶黑色的藥劑,遞給了櫻井小暮。
櫻井小暮愣了愣,伸手接過:「這是什麼?」
「能讓我甦醒的東西。」
源稚女說:「小暮你記住,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想辦法讓路明非喝下這個東西,如果他不肯,那就砸他身上,記住一定要讓這裡面的液體接觸到他的皮膚。」
「彼時,我就會回到你身邊。」
櫻井小暮呆呆的看著她,源稚女卻避開了她的視線,垂眸道:「你的血統不算強,在蛇岐八家中也不起眼,同時還會催眠,你悄悄離開不會有人注意,也不會有人想著防備你。」
「如果我失去聯繫,蛇岐八家陷入危險,我需要你立刻明哲保身的藏起來,遠離所有是非,確定我死亡後就去找路明非,把這個藥用在他身上。」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櫻井小暮拿著藥劑的手顫了顫,聲音微啞:「你又要去做危險的事情了嗎?」
「還不清楚危不危險。」
看著女孩抿著唇眼眶微紅的模樣,源稚女難得露出了幾分無奈的表情:「防患於未然嘛,好了幹嘛這副神情,好像我已經死了一樣。」
「放輕鬆,我不會真正死亡的,只會陷入沉睡然後等待漫長的復甦,但我怕醒來時已經太晚什麼都來不及了,所以靠你了,我的女孩,你可以做到麼?」櫻井小暮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滿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源稚女發自內心的笑了,伸手將女孩攬入懷中:「乖,真是個好姑娘。」
櫻井小暮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環住了她的脖子,整張臉埋入她的懷裡,指尖用力到發白。
源稚女感受到了女孩的不安,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倆人在黑暗裡緊緊相擁,就如曾經那無數次一樣。
在被王將控制的那三年裡,她們就是這樣緊緊的擁抱著彼此,才能度過那一個又一個絕望寂靜的夜,似乎只有這樣,她們才能確定自己還活著,而不是掙扎在地獄裡。
自從獲得「化繭」這個天賦後,源稚女認真研究了很久,她堅定的認為復活甲這種東西可以用不上,但絕對不能沒有。
那麼問題來了,繭放哪?
如果像諾頓兄弟那樣斬下血肉做成骨殖瓶,總感覺藏在哪裡都不安全的樣子,源稚女甚至思考過要不要綁個火箭直接送太空去,但問過夏彌後遺憾的放棄了。
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大耶老師表示,雖然諸神的黃昏應該波及不到星球以外,但龍類孵化是需要元素力的,太空里卻沒有,真送上去那就是永眠,和死好像也沒啥區別。
於是只得遺憾放棄這個想法的源稚女詢問這位擺爛之王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對方直接已讀不回,非常的玩不起。
既然固定靶不安全,源稚女便開始思考移動靶,化繭的天賦解釋說明了「繭」可以放在任意一個血統達標的生物身上。
這個血統最差也得是楚子航開啟暴血點燃永恆的黃金瞳後那種,普通人類和血統較差的混血種是承受不住的。
不過日本也有不少血統達標的人,源稚生,上杉越,繪梨衣,隨便誰都可以,甚至夏彌都表示可以把自己的身體借她放放。
但源稚女最終選擇了路明非。
雖然不知道這位至尊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有小魔鬼保駕護航,就算所有龍王都死光了路明非估計也不會死,而且又慫又苟,簡直就是最好的孵化地。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她相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有今天這一番話,路明非都不會對櫻井小暮動殺手,那個男孩雖然又慫又衰,卻很善良,善良到有些愚蠢。
而夏彌……源稚女至今不知道那個女孩究竟是否存在,也許只是龍王的偽裝而已,又怎麼可能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寄托在她身上?
至於路明非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小魔鬼也許能看出來,但夏彌解釋說這東西就像詛咒,而且是很隱蔽的詛咒,就算是龍王也很難看出來,看出來了也基本無解。
就算殺死了龍王寄生的人,也無法殺死龍王的繭,這就是龍王為什麼那麼難以殺死的原因。
更何況小魔鬼要靠交易才能獲得干預現實世界的權利,如今在她的攪局下,這隻廢物魔鬼一次交易的機會都沒撈到,現在能做的干擾十分有限,大概率是沒有辦法的。
於是她就這麼光明正大的算計起了路明非。
可是死亡繭化太過漫長,一不留神就是幾百年,等她醒來說不定黃花菜都涼了,所以那瓶很早之前抽到的「能夠喚醒龍族的藥劑」就派上了用場。
龍族化繭被強行喚醒狀態會很不穩定,就像原著中的康斯坦丁,但源稚女無所謂,她只要醒了就夠了,只要醒了一切就都有轉圜的餘地,總比掛機強。
在不知道這趟日本之旅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的情況下,先把後手留下總是沒錯的。
至於託孤?不存在的,與其相信路明非能保護好櫻井小暮,她還不如相信自己。
或者說,她只相信自己。
……
路明非回到了奢靡豪華的大堂,一路都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那些舞姿婀娜的女孩們,他也不好意思抬頭,因為只要一抬眼,就全是女孩們細膩的皮膚。
好不容易回到座位,立刻就有一個女孩遞上清酒,她低著頭弓著腰,能看見她脖頸後大片雪白的皮膚。
路明非嚇的連連擺手,女孩見狀安靜的退下,路明非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一隻手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他一回頭,就看到是端著酒杯滿臉「這種小場面我不知道見了多少次」的愷撒,他說:「日本的清酒可是特色,不嘗嘗麼。」
「不了不了。」路明非臉紅耳赤:「我們中國人比較含蓄!」
「好吧。」愷撒聳了聳肩也不在意,端著酒杯直接坐到了源稚生身邊,路明非見都在那邊,自己便也湊了過去。
「招待儀式還滿意麼?」源稚生面無表情的問那位已經點起了雪茄的義大利男人。
「還行,這俱樂部裝扮還蠻用心的,就是規格小了點,不過在日本也可以理解。」愷撒點評:「日本分部比我想的要好。」
他一副領導視察下鄉的架勢,源稚生忍了又忍,才終於忍住了把這個渾身香水味金色毛茸茸的義大利男人澆築成水泥樁打進鹽鹼灘的想法,深呼吸了一口氣,咬牙道:
「你們可以在這裡隨意消費,這是家族旗下的產業,所有消費由我們買單,如果願意,可以直接住在這裡頂層的套間裡,想住多久住多久。」
「這會不會太奢靡了?」路明非目瞪口呆:「還有我們不是來執行任務的嗎,怎麼感覺像是皇帝逛青樓?」
「任務說明諾瑪已經傳給組長了,我想諸位都清楚,你們這次的任務是勘察1992年沉沒的列寧號破冰船,但因為技術問題,下潛時期未定,在那之前,你們確實可以像皇帝一樣瀟灑揮霍。」
源稚生說:「只要你們還在東京,一切問題由蛇岐八家負責,接下來我將為你們做詳細的任務說明。」
「口氣很大的樣子啊。」愷撒挑眉,卻關心起了別的問題:「你和風間琉璃真的是雙胞胎兄妹嗎?」
「如假包換。」
「那你真的是賣防曬油的嗎?」路明非沒忍住插話道:「你在蛇岐八家賣防曬油?黑道也用防曬油嗎,是執行任務的時候擦嗎?銷量如何?」
源稚生眼裡閃過幾分疑惑,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奢靡的大堂外忽然傳出了幾分不和諧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吵鬧打鬥。
源稚生皺了皺眉,手一揮,無數穿黑西裝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出,西裝下擺露出槍柄,那是以色列「HS精確公司」生產的重型戰術手槍,使用大口徑馬格努姆槍彈,連警察用的防彈衣都能貫穿。
「去看看情況。」源稚生淡淡開口:「不要打擾貴客們的雅興。」
「是。」男人們低頭應是,動作迅速而敏捷,顯然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很快,外面的動靜便平息下來,一個穿著黑風衣卻依舊像是個混混一樣的男人走了進來,向著源稚生行禮:「解決了,夜叉正在善後。」
「什麼事?」源稚生問。
「幾個不長眼討債的,好像有個服務員欠了點錢。」烏鴉聳了聳肩:「全都捆起來了,需要直接處理了麼?碼頭那邊還缺幾個水泥樁。」
路明非聽到這話震驚的睜大了眼睛,什麼叫做處理了?只是上門要個債就把人變成水泥樁?這也太黑道了!
「不用,教訓一下就放了吧。」源稚生說著,像是察覺到了路明非的想法,朝著他笑了笑:「我們是正經黑道,別害怕。」
路明非這才鬆了口氣,心說這才對嘛,善良師姐的雙胞胎哥哥肯定也不能太壞,日本分部雖然是黑道組織但看起來也很遵紀守法的樣子啊!
正這麼想著,白髮紅瞳的少女獨自走了出來,隨口問:「外面什麼動靜?」
「回稟少主,幾個放高利貸的來鬧事。」烏鴉恭敬的說。
「哦,解決了嗎?」源稚女直接坐下,隨口問。
「已經控制起來了,等會兒教訓完就放。」烏鴉說。
「嗯。」女孩隨口道:「也別太過分,隨便剁幾個手指就行了。」
所有人都是一靜。
察覺到眾人看過來的目光,源稚女疑惑:「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源稚生默默伸手捂住了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