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旳第一場雨，來得並不迅猛。
淅淅瀝瀝，只是天色陰沉的可怕。
月考已經結束，班上的同學大多已經收拾好了，只待鈴響，就衝出學校，搭車回家。
但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明顯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只好三三兩兩圍在窗邊，或者外面走廊，憑欄遠眺。
「下雨了……」
李清月本就挨著窗邊，她一隻手扒在窗檐，看著飄揚的雨絲，喃喃自語。
「你等下坐哪路？」
身旁忽然傳來問話，她偏過頭，發現某人正在專心致志的畫畫。
一時有點猶豫，沒有開口。
「問你呢，坐哪路公交？」
少年的唇有些薄，李清月看見那唇動了動，終於確認他真的是在問自己。
「爸爸會來接的。」
她小聲應道。
「下著雨，還來接？」
「沒關係呀，反正是四個輪子，淋不到。」
陳安素描的手一頓，看了她一眼。
這年頭有車一族比較少見，不過轉念想到是李清月這個小富婆，似乎也變得合理起來。
「但是從教學樓到學校門口這段，還是得淋雨……」
李清月回過腦袋，繼續看著窗外。
她伸手推開窗，沒有開很多，就一點點縫。
很快，雨絲夾雜著清新的味道，鑽了進來。
「是飄飄雨。」
不知為什麼，一向話很少的她，今天一直在主動開口。
雖然聲音很小，更像是自說自話。
飄飄雨，是慶市這邊的方言，意思是斜著下的雨。
這種雨很煩，你正常打傘吧，總能從側面飄進來，淋濕你的下半身。
「你很喜歡下雨？」
陳安繼續著之前的動作，一邊畫畫一邊和她閒聊。
這算是他重生後，繼『天生神力』的又一個發現。
一心二用。
當然，沒電影裡描述的那麼神奇，就是很普通的一個天賦。
有些人經過後天訓練，應該也能掌握。
最簡單的就是一手畫圈一手畫方。
「喜歡……下雨？」
李清月先是搖了搖頭，然後看看陳安，又輕輕點頭。
總之就是一副很糾結的樣子。
她想了想，重新坐回座位，身子稍稍往陳安那邊傾斜。
少年仍在揮舞著鉛筆，沒有管她。
李清月心裡不由有些小慶幸。
對她來說，能夠這樣悄悄偷窺一下，可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她的視線越過少年側臉，修長白皙的指節，最後落在那張白紙上。
他畫畫真的很隨意，單純用來解悶，而且也不是每天都畫，大概兩三天一次的樣子。
有時畫物，有時寫景，但李清月見過最多的，其實還是人。
各種各樣的女人。
「畫畫嘛，當然是想畫啥畫啥……那為了我的身心愉悅，我畫點二次元美少女怎麼了？」
想起某次少年信誓旦旦的回答，李清月臉微微一紅。
那張被揉成一團的畫，至今還在她臥室里放著。
她本以為自己偷偷拿掉，遲早要被對方發現。
然而事實看來，純屬她想多了，陳安根本沒在意，他隨手畫的畫多了去了，當天見到什麼，想到什麼，就會畫什麼。
畫完一般也會當場銷毀，揉成一團塞進課桌。
等堆疊的差不多，再一起拿到垃圾桶里扔掉。
「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小不了。」
陳安說著，停下了筆。
李清月趁機偷偷瞄上一眼。
他今天畫的，照例是一位少女。
只不過那眉眼和以往看到的，有些微變化。
要更端莊一些，很標緻，捧著一本沒有寫名字的書，坐在藤蔓編織的鞦韆上，一晃一晃。
畫自然不可能動，晃來晃去是李清月的錯覺。
或者說，陳安在畫女人這功夫上，十分有水平，那顧盼生姿，栩栩如生的模樣，就好像他曾經親歷過一般。
李清月看著那畫，莫名還覺得有些眼熟，她好像之前看過一副很相似的。
只是兩者的著裝和氣質渾然不同。
一個是只用了鉛筆白描的裙子，一個是上過色的公主裙。
特別華麗。
各種裝飾和髮帶堆疊在一起，不會雜亂，恰到好處，只讓人覺得一定很貴很好看。
那也是所有素描當中，唯一有顏色的一張。
李清月正發著呆亂想，便聽見少年又開口了。
「走吧，我送你去校門口。」
女孩聽見，下意識去看窗外。
外邊雨絲依舊，甚至比先前還要更大一些。
他倆都沒傘，不然不至於一直在教室坐著。
所以，他要怎麼送？
陳安用行動回答了她。
少年起身，來到隔壁，也就是另一組的桌前。
那裡，一個男生正興奮的晃著手上黑傘，衝著自己同桌眉飛色舞。
「嘿嘿，怎麼說，難道就莪一個人帶傘了？」
「你們這群弱雞！」
帶傘的其實不在少數，畢竟要在學校待上整整一個月。
不過大多數都像李清月一樣，見今早天氣好，直接扔在寢室里了。
裴洋正得意著，忽然察覺到有一抹黑影的接近。
他不算矮，奈何那黑影更高，因此只能微微抬頭。
「陳，陳少……」
裴洋神情一滯，看著少年，一手撐住課桌，身子戰術性後仰，嘴裡略顯艱難的吐出兩個字來。
順帶還咽了口口水。
想著有關這位惡霸的那些傳聞，他想到什麼，十分從心且識趣的遞上傘。
陳安一怔，接過，然後從兜里掏出一張票子，放回裴洋手裡。
不是紅的，就一張二十。
但在這年頭，二十塊對初中生來說，也絕對算是一筆巨款了。
裴洋本來是要拒絕的……這位的錢，誰敢要啊！
奈何嘴比腦子快。
「果真嗎？義父？」
握著票子的手，微微發抖。
陳安點點頭，「借你傘用用，等下就還你。」
他想著先送李清月出去，再回來還給裴洋。
然而裴洋似乎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小伙子興奮極了，拿起錢就往外跑，也不管外面雨大，脫下外套頂在頭上。
一邊跑一邊嘴裡叫道：「義父您隨便，不用還，不用還！」
開玩笑，二十塊錢，夠他買好幾把了！
這錢拿去干點啥，不比一把破傘強？
陳安望著他的背影，覺得有些好笑，轉身回去了。
「現在走，還是再等會兒？」
聽著問話，女孩愣住，她看看周圍，見好多人都在看著這裡，莫名有些緊張，小臉閃過猶豫。
「要不……等等吧。」
她小聲拒絕。